第16章 苗疆(番外)
“什么?”苗娅只觉五雷轰顶,她干笑一声,直直地看向小水:“小水,你……你开玩笑的吧?”
“我怎么可能开玩笑!都上电视新闻了!”
女孩急得快哭了:“我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呀!我只是、只是想让我哥和妗妗姐在一起……”
说到后面,苗娅噤了声,她看到自己的哥哥从房间走出来,原本高大健壮的身材此时形容枯槁,眼眶凹陷下去,像一具人形骷髅。
“哥……哥?”
苗娅几乎不敢认眼前的人,然而对方对她的话熟视无睹,提着背篓就出门了。
等到人消失在了门口,女孩死死箍住小水的手,“这件事我们谁也不能说出去!尤其是不能让我哥知道,听到了吗?”
指甲嵌进了肉里,小水被疼得脸颊皱起,只能顺着对方点头。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苗御脸上的肉渐渐长回来,只是变得更加阴沉不爱说话,常常一个人在房间里呆坐,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
苗娅和小水几乎没了来往,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吵着出门玩,只是偶尔看向苗御锐利的眼睛时,总觉得对方知道了什么。
这天,苗娅接到了一个电话。
“小娅,我们找到给你哥下蛊的人了,明天就回去,大概后天就能到家了。”
“真的吗?太好了!我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哥!”苗娅激动得过了头,苗御上午去采了药草,下午又在房间里坐着,她跑过去敲开了他的房门。
“哥!哥!爸妈找到解蛊的人了!你马上就能离开清水县,去找妗妗姐了!”
她嘴比脑子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瞬间煞白。
本来静悄悄的房间突然被人打开,苗御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形仿佛一座山,给人施以威压。
“你说什么?”许久没说过话,他的喉咙干涩得沙哑。
“爸妈……爸妈找下蛊的人了。”
苗舒城和妻子如约在后天赶了回来,身边还跟着个憔悴的年轻男人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见到男人的那一刻,苗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恨,恨他与自己一同长大却背刺自己,给他下了个画地为牢的蛊还拿着自己的研究成果卖给别人。
反倒是男人看到苗御,不知是不是出于愧疚,直接跪下,说自己利欲熏心,说自己狼心狗肺,声泪俱下地祈求他的原谅。
苗御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的丑态,只觉得讽刺。
等人嚎叫完了,他才张口:“我不会原谅的,解蛊吧。”
苗舒城抬眼示意那老妪,老太婆便颤巍巍从布袋里拿出了一个白瓷瓶。
“这便是解药,喝下即可。”
苗御也不管真假,接过就直接喝下去,然后往门外跑。
“唉,小御,你去哪?”苗妈妈惊呼一声,正要去追,苗舒城急忙将妻子拦下,摇摇头,眼中的意思明显。
让他去吧。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因为这场飞来横祸,原本在B市打拼的苗御不得不放弃一切事业,回到这个山坳坳,整整呆了三年。
他像是被缠绕在清水县的荆棘鸟,牢笼里仰颈而歌,遥望太阳落下,静默月亮深坠,哭泣群星隐匿。
苗御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到达县城的高铁站,买下最快一趟开往省会的票。
他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抬头看检票口的红字,像着了魔似的一遍一遍确认,恨不得时间快点、快点、再快一点。
“小伙子看起来很着急呀?”旁边一对中年夫妻笑着调侃。
苗御没有回话,只是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莫名有些酸涩。
真正坐上了高铁,听到广播传来“下一站,XX”时,一直麻木着脸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
周围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可最终没人上前打扰,邻座的男人中途也离开了,将空间留给情绪崩溃的青年。
泪水中,苗御仿佛又回到了那天下午。
他紧紧盯着输入框上的“正在输入中……”,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稻草。
输入结束了,短信发过来。
【尊敬的亲朋好友:
我们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通知您,爱女许妗因心绞痛抢救无效不幸离世,享年22岁。为了寄托我们的哀思,并让孩子走好最后一程,我们定于2024年7月8日在盐城临安区临安大酒店5楼举行丧礼。
希望各位亲朋好友能够前来送孩子最后一程,给予我们精神上的慰藉和支持。】
他不知道那天自己是如何推开房门走出去的,蜗居在黑暗之中,阳光真的太刺眼了,仿佛要把他整个人灼烧掉。
背着筐漫无目的地走过他和她走过的路,太安静了,他多想有人会笑,会绕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可是,太安静了。
他跳进了那条有很多石头、流水湍急的河里,但失望的是,河水只浅浅到他的小腿。
最后他还是回家了,每天按时吃饭,早上出去采药,下午就坐在房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反复看那条短信。
在他喝下解药的那一刻,他跑了出去,风在耳边呼呼地,他想,他要去买一张高铁票去到省会,再买一张飞机票,飞往她的城市,然后买一束花。
买什么颜色的呢?
紫色的吧,她说喜欢这里的蓝花楹。
买什么花呢?
郁金香吧,紫色的郁金香代表“永恒的爱”。
等到飞机落地,他会带一束紫色的郁金香,穿着得体地给他的永恒之爱,送上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