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难吃的宴席
好半天,那孩子把二十几道菜全都吃了一遍,酒喝了一坛,才自言自语道:“好,好,我老家人好久也没吃这么过瘾了,不过还差点,还差点。”
丁西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咦,你怎么不吃呢,哎,既来之,则安之嘛。”
丁西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哎,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回报我是应该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报答了再走也不迟,否则今后我上哪里去找你。”
“你想要我怎么报答?”
“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那要到什么时候?”
“这个可说不准,或者一小会儿,或者三年五载也有可能。”
丁西气笑了道:“岂不是要我一直跟着你?”
“这是当然的。”
“岂有此理,我给你发誓,或许开个借据?”
“不行,不行,现在很多人说话就像放屁,借据像废纸,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翻脸就不认账,我这人很实在的,你说要报答,我必须等你报答了才行,要不然,时常记着这么一件大事,岂不让我老人家寝食不安。”
丁西无奈道:“在下确实还有要事要办,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况且……”
“每个人总是说,自己很忙,很忙,好像总有许多事情非等他去做才行,多等一会儿就要死么,小伙子悠着点,难道你想跟你来的那四个人一样吗?”
丁西闻言更是一惊,愣愣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新郞倌好像敬完了酒,不知为什么又转了回来,对五龙道人道:“前辈,家父一时抽不开身,不过他请您务必到后堂一叙,还有这位世兄,父亲也高兴想要见见你,请二位移步到后堂可好。”
丁西没有言语。
五龙道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一层,说道:“何必如此客气,我们就在外面好了,人多也热闹,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们事情那么多,我们闲人两个,怎么好再打扰呢,你告诉你父亲,说我们就在这里好了。”
新郞倌态度很好,只是露出为难的样子道:“您知道我父亲说一不二,如果您不去,定要怪我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请前辈见谅,后堂也备好了酒席,还有前辈的几位旧友呢。”
五龙道人听了咯咯咯地大笑,好像无所谓地样子道:“好吧,他确实是个老顽固头,我们过去就是了。”
新郞倌作了个请字,当先带头离开。
五龙道人沉下脸喃喃自语,这个老狐狸又闻着什么风儿了,然后低声对丁西道:“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到了后堂你什么也不用说,也不用做,全部听我的就是了。”
丁西站起身时,腿脚完全无碍了,心中暗惊,只好跟在后面。
他们走进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一进去,到处晃人的眼睛,简直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爹,伯父到了,这位就是翻天大师的弟子。”新郞倌把丁西指给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头,老头红扑扑的面容,银须飘摆,鹰一般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丁西感觉像是要被一眼看穿似的,心不客气地跳起来。
“贵客驾到,老夫不知,还请见谅,请,请。”老头一脸微笑,很客气地跟丁西说道。
“老伙计,见了新人就忘旧人了吗?”五龙道人在一旁掐着腰,不满地嚷嚷道。
老头不慌不忙道:“你这老鬼,每次早早就来搅我,这次却非要请你来,莫非又要搞什么鬼不成?”
“这叫什么话,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拉着丁西道:“这位就是古月山庄的庄主黄甫钟。”
丁西再次作礼,却没有说话,一切以五龙道人马首是瞻,让五龙道人一脸地得意。
黄甫钟道:“几位老朋友早等你不耐烦了,这次跑不了,可要多罚你几杯。”
这时,丁西才注意到,厅中摆着一桌酒席,已经坐了几个人,左边坐着一个身着黄色道袍的小老头,干廋干廋黄色面皮,银须飘摆,颇有几分出尘之气。
紧挨着他是一位员外爷,富富态态,稳稳当当,见丁西看他笑咪咪地点点头。
右边坐了一位中年人,脸色发青,好似大病在身,细长细长的眼睛,犹如画出来的两条黑线,薄薄地嘴唇,叫道:“五龙道友,五龙道友,快来快来,吾家等你多时了。”不知那里人士,怪声怪调。
五龙道人嘻嘻哈哈地应付,整桌酒席颇为热烈。
两位极美的女子,端出新的杯盘,又上了几道色泽鲜美的新菜,丁西刚才只吃了半饱,见此肚子又不争气咕咕乱叫,但是,他一点吃的意思都没有,正在琢磨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有这位五龙道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他至少明白了一件事,这孩子还真不是一个孩子。
桌席上,黄甫钟作为主人甚是客气,时不时向丁西问候他的师傅,又问他近况如何,都被五龙道人不留声色地作了回答。
丁西只是傻呵呵地应付,装出呆头呆脑的样子,令他好不气闷,最后把低一头,跟饭菜叫上了劲,借机会把另一半的肚子也喂的饱饱的。
众人推杯换盏,酒越喝越多,丁西越坐越不安,不知是谁把话头引在翻天道人的头上,五龙道人本已自已喝了一坛,进来又喝了不少,于是开始自吹自擂,大讲翻天道人的能耐如何之大,神通已到什么境界,法力如何如何无边,跟他关系怎样怎样之好,那一天采了什么药,炼了什么丹,那一日,与谁斗法争胜,说得口若悬河,眉飞色舞,丁西听得云里雾里,渐渐感到不寻常之处,只盼望有机会快点离开。
其他几人又把焦点放到丁西身上,询问翻天道人是不是做了某某事,丁西自然什么也不知道,心里把五龙道人骂得狗血喷头。
他也喝了不少酒,只觉得头越来越沉,心中越来越闷,话也实在编不下去,在众人欢笑中,他豁然而起,大着舌头道:“各位,我不是什么翻天道人的弟子,这位五龙道人是谁,我也第一次才见,我叫丁西,被人追杀,才逃入此地避难的。”
五龙道人得意洋洋,正喝了一大口酒,闻言,差点没被呛死,脸色忽地一变。
大厅里刹那间安静下来,众人齐齐盯着丁西,一阵夜风吹来,带着雨后清冷的空气。
黄甫钟脸色一沉,深深看了几眼丁西,转头向五龙道人道:“这是何故?”
丁西大声道:“庄主息怒,在下深夜路过宝宅,不请自扰,实在是饥饿难耐,又身无分文,才滥竽充数,恰得这位朋友看出我的身份,好心为在下遮掩了几句,这些都是在下之错,还请庄主海涵。”
“怎么说,他并不是翻天道人的徒弟喽”,黄甫钟不理丁西却问五龙道人。
五龙道人呲牙咧嘴道,“啊呀,这个嘛,老伙计,曾如他言,我不过见这位小兄弟为难的状况,为他遮掩几句,可也没有想到你非要把他也请来,我也没办法,早知道如此,我叫他是我的徒弟,那该多好,你看,这事弄的。”
“噢,这么说他真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暂时没有什么关系。”
“哼,来人,给我把他绑起来”,黄甫钟突然就翻了脸,两旁气汹汹闯出几名下人,手拿着绳索奔过来。
五龙道人忙道:“老伙计,也不必如此吧,他不过吃了点菜,喝了几盅酒而已,用得着如此大动干戈吗?”
黄甫钟眯着眼睛道:“老朋友,你倒是好心,我且问你,你了解他是做什么的吗?他都做过什么事吗?”
五龙道人似乎有些尴尬,道:“不知道,不过萍水相逢而已。”
黄甫钟冷笑道:“这就对了。”
五龙道人道:“怎么,你知道?”
黄甫钟冷哼道:“那是我不想驳了你的面子,叫你在众道友面前不好看,没想到他自己跳了出来,还有真几分胆量,白吃白喝老夫倒不在乎,可是为非作歹的人,老夫岂能放过。”
丁西心中一沉。
黄甫钟道,“你们站着干什么,还不给我绑了,拉出去砍了。”
丁西闻言倒也不慌张了,反而笑道:“住手!”
黄甫钟道:“你还有什么事?”
“吃了你们的东西,我加倍奉还,但是你不问青红白,就想随意杀人,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黄甫钟冷笑一声,“随意杀人,你也配说,半夜三更,你私闯民宅,分明就是鸡鸣狗盗之辈,还大言不惭,跟我谈论王法,真是可笑,像你这种人就应该早点除去,免得日后再去祸害别人,绑了推出去!”
下人们扑过来,丁西撤步闪身,单凭双掌跟他们斗起来,因为进来时,五龙道人劝他把雁翎刀暂时放在了外面。这些下人居然个个武艺不俗,但是却都不是他的对手,不多时,就将其一一打翻在地。
丁西道:“得罪了,我不过讨几口饭,还不想把命交给阁下,今日身无分文,他日我丁西定来此补报,绝不食言,告辞!”
一切不过眨眼之间的事,但那黄甫庄主坐在那里稳如泰山,好像看一场微不足道的小事,其他众人也露出颇感好奇的神色,瞪着眼睛,竟然笑嘻嘻看着这一切。
丁西不敢多言,厅门有人把守着,虽然也可以打出去,必竟要耽搁时间,唯有两侧的窗户只站着两个使女,离他最近,丁西纵起身,就要跳出窗外。
“咚”的一声,丁西就像撞上了一面墙,碰了个头晕目眩,好悬没有一头撞死,几个家人趁机奔来,将他绑了结结实实,他摇摇头,心中纳闷不已,但此时当然不是弄清楚的时候。
连忙暗运混元力,同时两臂向外一振,“啪”的一声,绳索就给绷断了,几脚踢翻众人,再次扑向窗户,这次虽有心里准备,但仍然遭遇了同样的情形,被碰了七荤八素。
奇怪,难道这窗户是假的!
只见窗户外,树影摇动,明月当空,看的仔仔细细,确定不是一幅画,更不是一面墙。
等他翻身跃起,向房门闯去,但是,没等他迈出一步,“扑通”就摔了个狗啃屎,脚脖子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条黄色的绳索,将其绊倒,黄绳犹如蛇行,顺腿而上,不等他明白过来已经紧紧缠在身上,这次丁西拼尽全力也没能挣脱,其他人立刻将其按住,再也不得动弹。
只听黄甫钟冷笑道:“阁下好武艺,不过在老夫手里你还是省省吧,不用白费功夫,拉出去!”
“走,快走!”,下人们个个横眉立目,刚才吃了大亏,现在恨不能都来打两拳,踢两脚,推推搡搡,就要推出门去。
五龙道人叫道:“停一下,停一下。”
凑近了黄甫钟道:“且慢动手,都怪我不是,其实这人的确没有做什么,他正好坐我旁边,我见他好生狼狈,一时动了侧隐之心,这时贵婿过来敬酒,我也是多此一举才胡说八道。让他谎称是别人的徒弟,不过,看此人模样,倒是条汉子,老伙计,高抬贵手饶了他这条小命吧。”
“哦,我倒是第一回明白,原来五龙道友也有菩萨心肠,这倒也难得。”
“见笑,见笑。”
“不过,我还是不能饶了他,此人非杀不可。”
“为什么?”
“哼,私闯民宅,偷取财物,杀人越货,这等十恶不赦之辈,杀他有何冤枉?”
“何以见得。”
“他身上穿得分明是我儿的衣物,还进入我女儿房中,杀人弃尸,若不是今日,她正巧不在房中,后果不敢设想,来人,扯掉他身上的衣物。”
丁西被人扯下外衣,露出本来的衣服,果然见他全身血迹斑斑。
“再把那具尸体抬上来。”
一人用白布卷着放在木板上被抬上来,抖开一看,只见他皮肤干巴巴,好似只剩下一层皮,两眼突出眶外,犹如一具干尸,人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但是从服饰上,丁西看出他正是青毛鬼刘大锦。
黄甫钟道:“如何?你还有什么话说?”
丁西道:“不错,衣服是我偷的,但人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你认识不认识此人?”
“认识!”
“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仇人!”
“既是你的仇人,却不是你杀的,而你却血迹斑斑地出现在我家,哼,不是你难道是我们杀了他。”
“这,这是鬼,是鬼吸干了他。”
“一派胡言,鬼?真是强词夺理,一切都推在鬼的身上,死无对证,你就清白了吗?”
“信不信由你们吧。”丁西闭目不再言语。
“你杀人,偷盗,还偷想耍滑,你身上煞气如云,血气如山,还不知已经杀害了多少人,我岂能留你在世间,杀坏人既是善行,推出去砍了。”
下人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一把把将其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