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讲故事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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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序

赵思家 科普作者,著有《大脑通信员》和《我的大脑好厉害》

“所以,最后这本书的书名是什么?”

“《会讲故事的大脑》。”

“咦?”

我叫赵思家,是这本书的审校。大家在阅读时可能很少注意到这个工作。我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确认内容的专业性和译文的准确性,并对直译无法解释的内容进行一些补充和调整。这本书的译者非常专业,需要我的地方不多,但唯一有个“错误”,明晃晃地印在了书的封面上,我却不知该如何调整。

容我解释一番。这本书的英文名是The Tell-Tale Brain。如果直译的话,tell-tale其实并不是“会讲故事的”,而是指“泄露秘密的”。在英语里,telltale是指告密者,特别是指向老师打小报告的小孩。换言之,这本书的原名其实是“泄露秘密的大脑”。

还没开始看这本书的你可能会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大脑会泄露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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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特别是人类大脑——是一个绝佳的保密者。它明明掌握了我们的一切——所有的感知、情感、思考,却在人类社会中彻底隐形。不知你是否有这样的疑惑:既然大脑对我们的生活如此重要,作为大脑使用者的我们,为什么对大脑并不是很“在意”呢?

学习神经科学之后,我才恍然大悟。人类对大脑的“不在意”并非缺陷,恰恰相反,这正是一条令人细思极恐的线索——我们都被深深地困在自己一直所相信的“现实”里面了。大脑展现给我们的这个“现实”太真实、太无瑕了,让人很难意识到,实际上我们一直都被困于其中。

正因如此,神经科学相关的科普书有一个常见的书名套路,就是要故意点出大脑是有秘密的,比如《大脑解密手册》《大脑的奥秘》等。既然如此,这本书为什么叫《会讲故事的大脑》呢?

等看完这本书,你就会发现这是个绝妙的书名。这本书有点儿像神经科学版的《一千零一夜》,讲述了20余个与众不同的大脑故事。这些大脑的使用者或多或少都在经历一场不凡的感知体验:有人失去了左手,但当医生摸他的左脸时,他却觉得医生在摸他的左手大拇指;有人在得脑卒中之后无法辨认自己的脸,即使站在镜子面前还是不认识自己的脸;还有人看到数字会感受到色彩……这些大脑都是在感知(perception)上出了问题。这些故事听起来就够奇怪了,但还有更奇怪的!譬如,当大脑负责感知身体的连接遭受损伤时,人可能会想截掉自己的手臂(恋残癖),觉得自己的手臂是母亲的(假肢妄想症),甚至认为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易性癖)。当大脑对社交世界的理解出现问题时,它就可能会认为每个人都一样,有弥漫性的熟悉感(弗雷戈利综合征)。当大脑的自我意识出现问题时,那就更奇怪了,有人会觉得自己不存在(科塔尔综合征),或是体验到1分钟末日降临的感觉(惊恐发作),等等。

这本书描述的那些大脑都是告密者,它们在不经意间泄露了所有大脑保守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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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时候,我们会称这些大脑的所有者为病人,但我不喜欢称他们为病人。我当下在牛津大学做博士后研究,我的导师不仅是一名神经科学家,同时也是一名神经内科医生。沾他的光,我有幸接触了一些神奇的病例。我越来越觉得,他们得的不是病,而是我们几十亿人的大脑都太平凡了,他们只不过不小心跳出了平凡的大脑预设的框架而已。

我一直是V. S.拉马钱德兰的忠实读者,他的另一本书《脑中魅影》(Phantoms in the Brain)我也很喜欢。因为他写的案例十分有趣、引人入胜,像侦探故事,所以他被称为神经科学界的福尔摩斯。我倒是要唱唱反调:我认为称他为福尔摩斯有些片面。福尔摩斯侦探把案件当作游戏看待,甚至置生死于度外。而从拉马钱德兰的文字就能感觉到,他非常关心他的病人,真心地希望能够帮助他们,尽全力让他们和他们的亲友的生活得到改善。话又说回来,正是拉马钱德兰这样既会做科研,又会讲故事的好医生,让我们神经科学界变得好“卷”!他在这本书中描述的病人很少见,他这样的全才更少见。特别是在21世纪的当下,神经科学已经踏上新的道路,极少有机会能像拉马钱德兰在这本书里所做的那样再做一对一的研究了。

我认为这本书并不适合只是想猎奇的人,毕竟20世纪初去马戏团围观奇人异事的消遣方式已经不适合当下。这本书提醒我们,每一个案例中的患者都是如你我一般的普通人。这本书还提醒每一个人,我们的大脑是多么不凡,而拥有一个平凡的大脑是多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