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序
行走在历史里的人

“人不是上帝造出来的，而是演化而来的。”诸如此类的话题总是在我们家的餐桌上被提及。“人从哪里来”这个问题也是，我想爸爸大概是太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所以自己做研究，并写出了这本书。起初，他说想要写一本科普性质的人类起源书。我问他：“没有生物科学方面的相关专业也能写吗？”他说：“怎么不可以呢？我做历史研究，当然也能研究人类的历史。”结果，这本书真的被他写出来了，可他却来不及等到这本书正式出版的那天。

小时候，爸爸常带我去动物园，我最喜欢在大象园区驻足。他会问我：“大象好看吗？”就连家附近的小型宠物店也像是我们的小小动物园。在放学回家之前，他总会载我去宠物店看看动物再回家，那个地方有点儿类似我们的秘密基地。2019年，我一个人到日本旅游，也去上野动物园看了大猩猩。在看完这本书第一章，得知人类与黑猩猩的关系最亲近后，我曾拿着当时录下的黑猩猩影片给他看，当时他已经无法走动了。

我眼中的爸爸是一个情感细腻，却也十分理性，喜欢以科学论据来评断事情的人，不管是在研究上还是生活上，都是如此。每次我问他“爸爸，你爱我吗”，他总是会笑着说：“当然爱啦，因为你有我的DNA。”看，他就是一个如此信奉科学的人。我认为，他是真正热爱着“历史”，甚至记录着自己的历史的人。他平时热爱拍照、记录任何小事，甚至连发票和收据都会好好收藏。这些“历史”不仅包含他最专精的《唐代文官》系列，而且包含记录他在中国壮游的《杜甫的五城》、为我而写的生命成长史《男人的育婴史》，以及这一本以“人类的历史”视角去撰写的《人从哪里来》。

这本书解答了“人从哪里来”这个疑问。除此之外，爸爸曾强调，他不希望这是一本学术书，而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也能轻松读懂的科普书，因此刻意写得较为深入浅出。在他离开之前，我能陪他一起校订、讨论这本书的出版细节，这对我个人而言是非常珍贵且幸福的回忆。我也非常期待正式拿到实体书，开始阅读的那一天。

爸爸曾经告诉我，他认为书是一种永不毁灭的媒介。网络资料有可能不可见、被取代，甚至消失，但书一旦出版，就会分散在各地，即使被烧毁也不可能全部销声匿迹。因此，他一生致力于做一个写书的人，经常自豪地表示自己“靠写书养活一家人”。但愿这本书也能流传千古，也许直到人类已经灭亡、演化出下一个物种时，这本书仍然会在地球的某处存在。

这本书中也提到，人最重要的标志是“双足行走”这一特征。直到爸爸生命的最后几天，我才意识到“直立”这件事对人体的重要性。当时他已无法行走，就连下床、起身都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力气。妈妈总是在一旁叮咛他，“你要站直”。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他想着直立人的话，会不会更有力气站直呢？

虽然他已经再也无法站起来，但我相信，在另一个世界里，此时此刻的他或许正与直立人并肩而行，悠然游走在漫长的历史洪流之中。

小女儿　维维安

2022年5月18日　于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