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出枭雄(第一部):三国人物逆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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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人头堆成一座山

卢植继续做攻城准备,左丰空手而归。

左丰咽不下这口气,向灵帝汇报情况时说了卢植的坏话:

“广宗城里的贼兵很容易被消灭,但卢植只修营垒,不让出兵,说什么不用打贼兵自会被老天爷消灭(以待天诛)。”

灵帝大怒,我这边急死了,你整天睡大觉?他本来就不喜欢卢植这样的人,当即下诏将卢植革职审查,派一辆囚车到冀州前线,把卢植押解回洛阳(帝怒,遂槛车征植)。

囚车到达,卢植也傻了,只有长叹无语。

卢植离开前线,最失落的恐怕要数公孙瓒和刘备了,卢老师出事,他们也帮不上忙,老师这一走生死难料,今后他们将何去何从,心里也感到茫然。押回洛阳就落入了宦官之手,卢植一向瞧不上宦官,宦官早就想收拾他了,这一次他真的凶多吉少。如果宦官们来点儿阴的,说卢植与黄巾军串通一气,不攻城是想伺机谋反,那卢植就没命了。

幸好,接替卢植的人水平不怎么样,并没有像左丰说的那样三两下拿下广宗,这才救了卢植一条命。

接替卢植的这个人名叫董卓,众所周知的坏蛋。

汉末三国,论牛人第一名还排不上他,但要论猛人、恶人,无人出其右。通常,说起牛人是指有勇有谋,有雄才也有大略;说起猛人,是指有勇无谋,有雄才无大略,而恶人当然是人品极差,节操随便就能碎一地的人。

董卓就是那种人品极差的猛人,是被史书骂得最狠的一个人。

史书骂他罪恶滔天,冒犯了天、地、人这三个常道(干逆三才),还骂他凶狠残忍,暴虐而不讲仁义,自打有文字记载以来,还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大坏蛋(狼戾贼忍,暴虐不仁,自书契以来,殆未之有也)。客观地说,这些话不像史学家的用语,况且,也不符合辩证法。

其实,董卓至少是个本事的人,他也为朝廷做过贡献,至少到现在为止,他干的坏事没有好事多。

董卓之前长期在凉州与羌人作战,在“凉州三明”的手下他都干过,而且得到了这几位领导的一致好评,官也升得挺快。卢植被免职时董卓正担任河东郡太守,灵帝大概看中董卓很能打,就改任他为讨伐兵团的东中郎将,让他接替卢植指挥冀州刺史部境内的讨伐行动。

董卓前去上任,按说他比卢植生猛,对付区区黄巾军应该不在话下,但是,一上手却打了败仗。不是董卓不用心,也不是黄巾军突然变厉害了,说起来是两种不同战法造成的。

董卓长期在凉州与胡人、羌人作战,擅长骑兵和野战,属于速度型和力量型选手,把这种战法拉到河网密布的冀州大平原上,难免找不着感觉。河网、湖泊、山林,这些都能成为黄巾军与朝廷军队腾挪、缠斗的有利条件,你想一口吞掉我,我就用游击战对付你。

董卓多次试图主动出击寻找张角的主力决战,但张角不跟他硬碰硬,总扑空。灵帝急了,因为左丰告诉他的是,只要一顿饭工夫朝廷军队就能拿下广宗。卢植怯战,换董卓上去,难道还怯战不成?

当时有关部门正对卢植进行审查,董卓的表现救了他一命,因为这印证了当初他稳扎稳打的战略是正确的。

于是,卢植只受到了免官的处罚。

董卓有点儿发毛,他怕自己成为卢植第二。董卓干脆向灵帝上书,直接表明自己实在无能,有辱圣眷,请求治罪,并向灵帝推荐皇甫嵩代替自己。在凉州,董卓也曾是皇甫规的部下,皇甫嵩算是老首长的侄子。

董卓被撤职,不过他很快又会复出。

冀州刺史部前线走马换将,皇甫嵩上任。

应该说,只要皇甫嵩继续实行卢植所采取的正确策略,对付张角还是有把握的,大不了打几场硬仗,黄巾军想翻盘已无可能。

而在这时,张角意外地死了。张角是因病去世的,他是黄巾军的主帅,是天公将军,也是黄巾军的精神领袖,是太平道的大贤良师,他的意外去世,让黄巾军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皇甫嵩想趁势一举拿下广宗,结束战斗,但这场战斗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黄巾军在张角的弟弟张梁、张宝率领下继续战斗,张梁也很精勇,广宗城无法攻克。皇甫嵩下令关闭营门,让将士休整,待城里的黄巾军有所懈怠时,趁夜出兵,在鸡鸣时分到达黄巾军阵前,战斗到下午,将黄巾军击破(鸡鸣驰赴其陈,战至晡时,大破之)。

张梁战死,黄巾军共牺牲了3万多人,还有大约5万人投河而死,焚烧辎重车辆3万多辆。

这是黄巾军损失最大的一战,投河而死的大批人员应该大多是随军行动的老年人、妇女和孩子,黄巾军习惯流动作战,走到哪里家眷就跟到哪里,一旦战败,男女老少都跟着遭殃。皇甫嵩下令将张角剖棺戮尸,把张角、张梁的首级传送洛阳。

张宝率黄巾军余部退保曲阳,皇甫嵩和钜鹿郡太守郭典等攻击曲阳,城破,斩杀张宝。两场战役下来,朝廷军队共获黄巾军将士首级10多万级。

在另一边,留在南阳郡的朱儁就没有皇甫嵩这么好的运气。

张曼成死后,南阳郡一带的黄巾军经过短暂的沉寂又重新兴起,他们推举赵弘为首领,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达到10多万人,并重新占据了宛县。南阳郡属荆州刺史部,朱儁和荆州刺史徐璆、南阳郡太守秦颉等人合兵,攻打宛县。

只从兵力数字上说,朝廷的军队并不占优势,黄巾军有10多万人,而朝廷的军队只有18000人,按说黄巾军是以众击寡,他们的人数虽多,但真正能打的人不多,10多万人的数字可能连家属等非战斗人员都算上了,面对朝廷军队的围攻,他们采取了固守。二攻宛县,朝廷的军队遇挫,从这一年6月到8月,一直都没攻下来。这让朝中的宦官们找到了借口,想趁机把朱儁也来个撤职查办(有司奏欲征儁)。朱儁没有重蹈卢植的命运,因为有人替他说了话。

名将张温此时担任司空,他上疏灵帝:

“过去秦国任用白起,燕国任用乐毅,都是经过一年甚至几年才打败敌人(皆旷年历载,乃能克敌)。朱儁之前讨伐颍川郡的贼人立了功,现在引师南向,战略已确定,临军易将是兵家所忌,应该再等等,督促他尽快建功。”

“凉州三明”之后就数张温在军中的影响力最大,张温说话了,灵帝很给面子,没有马上追究朱儁。

朱儁加紧攻城,虽然没把宛县攻破,却在交战中斩杀了赵弘。黄巾军又推举韩忠为首领,仍以宛县为据点对付朱儁,朱儁手下兵力不足,只得在宛县城外修筑营垒,起土山,居高临下,对城里实施猛攻。

等火候差不多了,朱儁命鸣鼓,佯攻西南,看到城里的黄巾军都往那里调动,朱儁亲率5000精兵,突然从东北方向发起猛攻,一举入城。

宛县城里还有内城,称小城,韩忠退守到那里,之后主动请降。

徐璆、秦颉以及朱儁的手下都主张接受韩忠的投降,朱儁不同意:

“用兵有形同而势不同的,从前秦项之际,老百姓没有定主,所以赏赐来归附的人,用来鼓励那些尚未来归的人。现在海内一统,只有黄巾作乱,接受投降不能劝善,讨伐才可惩办为恶的人。现在受降会助长作乱的思想,那样一来贼有利就进战,不利就乞降,这样就会放纵敌人助长寇乱(钝则乞降,纵敌长寇),不是好主意。”

朱儁这番话很有道理,在如何对待归降的问题上,朱儁很讲原则,认为不能轻易接受投降,不能让乞降成为起义者的一种斗争手段。这番话有个人应该好好听一听,明朝最后一位皇帝崇祯。这位仁兄命比较苦,大家公认他比汉灵帝刘宏聪明勤奋也贤惠多了,但他的命运更差,结局更悲惨。崇祯在位时也是遍地农民起义军,他派了无数大军去征剿,却越剿越多。

李自成、张献忠等起义军常常被打得跑路,也常陷入绝境,但他们发现一个好办法,就是打不下去的时候就投降,朝廷似乎也乐于招抚,一投降就给钱给官给武器。

等日子好过些再趁机起事,又打不下去的时候,也没关系,那再次投降。朱儁看出了招抚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他上面的那番话记录在史书中,崇祯真应该找出来好好读一读。

现在,朱儁下令继续急攻。

可是,黄巾军很顽强,连战不克。

朱儁登高瞭望,看出了门道,对手下人说:

“我知道了,贼人外围坚固,但内部其实很着急,求降不得,想也想不出好办法,所以他们作殊死战。万人一心,尚且不可挡,何况是10万人呢?强攻不行,不如把包围撤除,韩忠看见了一定会自己出来。只要他出来,敌人的斗志也就散了(出则意散),也就容易进攻了。”

朱儁下令解除对小城的包围,韩忠果然出战,朱儁指挥人马出击,将黄巾军打败。黄巾军向北方向逃去,朱儁率军追击,一口气追了几十里,斩杀黄巾军1万多人。

韩忠最后还是投降了,南阳郡太守秦颉一向痛恨韩忠,没有请示朱儁,自作主张把韩忠杀了。韩忠一死,黄巾军余部感到恐惧不安,他们又推举孙夏为首领,继续在宛县一带打游击。朱儁只得率部再攻孙夏,孙夏败走鄂精山,被打败,又斩杀1万多人。

南阳郡一带的黄巾军这才被打散,无法恢复元气(贼遂解散)。

身在洛阳的灵帝几乎天天都能收到前方传来的捷报,他挺高兴,虽然花了他西园小金库里不少钱,但这个钱花得不冤枉。除了收获捷报,各地还源源不断地有一样东西送来,这种东西量很大,但极恐怖。

这就是“蛾贼”们的首级。

南北两个主要战场,前后斩杀黄巾军将士十几万,皇甫嵩、朱儁命人把这10多万个首级先后呈送到了洛阳。这些脑袋有的面目全非,有的瞋目怒对,有的披头散发,负责押送的人,胆小的显然不行。

这倒不是皇甫嵩、朱儁变态,这么做是因为请功的要求。

秦代以来实行军功制,杀了多少个敌人记多大的功,多少颗脑袋可以换什么样的爵位,这些都有明文规定。

秦代设军功爵位20级,要想一步步往上走,你就得拼命杀敌,不用走后门,不必看上司的脸色,随时呈报,随时兑现。秦军能打遍天下,靠的正是这种严格的军功制。

报功凭的不是纸上的数字,而是实实在在的敌人的首级。所以,将士打完仗,马脖子上经常挂着从敌人身上割下来的脑袋。后来嫌麻烦,有以耳朵代替的,只是2只耳朵才能算1个人,遇到只有1只耳朵的敌人只能算倒霉。

10多万个黄巾军将士的首级先后送到洛阳,堆成了一座小山。

灵帝下诏把它们集中在洛阳城南,上面覆上土,真的成为一座假山,取名叫“京观”(筑京观于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