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的长远动向

经济中最活跃的因子是变化着的人

人是最活跃的，是经济发展的主体，也是经济发展的目的。当然，人还是经济发展的手段。但是，自从经济学成为一门系统化、理论化的学科体系，作为经济发展主体和目的的人就总被忽视，大多数研究者主要从人口数量以及生产者、消费者等角度来观察人。的确，在传统和现代经济学理论滥觞、成长、成熟的过程中，作为经济发展主体的人最突出的问题是数量庞大，而且鲜有其他更多的变化趋势，或者新的变化趋势没有引起经济学家的注意。所以，传统和现代经济学理论认为，劳动力可以无限供给，作为发展主体的人没有太大变化。但是现在这个主体不仅数量和年龄结构在变，一场深刻的结构性革命也正在悄然行进。

人是经济发展的目的，这一点也被大多数经济学家忽视。事实上，人不仅成为经济发展的手段，有些人甚至成为商品、货币的奴仆，人作为经济发展的主体和目的反而陷入客体和工具的“异化”状态。人虽然是最重要的，但是，在主流经济学中，土地、货币、资本、技术、工艺、利润才是主题。我认为，这仍然是当代经济发展和经济学理论没有解决的一大难题。

重新审视当前的经济体系

从农业革命、工业革命至今，经济革命的标志主要被定格在生产工具、原材料、科学技术、工艺等方面，对于目前正在经历的老龄经济革命，这些方面依然是重要的标志，但我认为，已经不是最具革命性的方面。

在生产工具不断更新换代、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生产工艺日渐成熟并形成发达的现代经济体系下，经济发展由原来的解决温饱问题，创造物质财富，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不仅改变了外部自然界，也彻底改变了发展经济的主体，即人本身发生了一场根本的、结构性变化。同时，变化了的人组成的社会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改变。这些改变从人口学意义上说，就是人口革命，表现为少子化和长寿化交互演化的人口老龄化；从社会哲学意义上说，就是社会形态的革命，也就是人类社会逐步迈入老龄社会，进入普遍长寿的新时代。

经济发展催生了老龄社会和长寿时代，老龄社会和长寿时代反过来又要求经济发展做出新的革命性转变。所以我们现在必须重新审视面临的经济发展问题：经济究竟是什么？在老龄社会和长寿时代，是不是可以一如既往地运用既有的方式组织经济？现有的经济发展方式能否应对老龄社会和长寿时代人类的永续发展？经济发展与人的发展和社会发展的关系究竟应当如何处理？

当前经济主体结构已变

过去，经济学主要关注土地、资本、技术、产值、成本和利润等。而现在，这些经济要素继续沉浮枯荣，但是作为经济主体的人的各项指标已经发生变化。

在18世纪中后期的工业革命以前，人口数量没有太大变化，出生率和死亡率都很高。而且，不仅出生的婴幼儿死亡率高，成年人的死亡率也同样高，活到老年期的人十分稀少，导致人口构成，也就是经济主体的构成基本上是年轻人口，老年人口少得可怜，基本上维持在总人口的4%以下。在这种经济主体结构中，社会经济组织、发展方式主要针对青壮年人口。这也是传统和现代经济学的基本前提。

工业革命以来，特别是以工业化和城市化推动的现代化的快速推进，经济发展的主体结构发生了深刻变化，这就是所谓“人口革命”，先是死亡率下降而出生率一如既往，导致人口膨胀，即所谓“人口炸弹”；后来是出生率下降，人口总量减少，以至于演变成为今天的“人口老龄化”，出生率和死亡率同时下降，甚至出现人口负增长（如日本）。1950年，全球0～14岁少儿人口、15～59岁劳动年龄人口和60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总人口比重分别是34%、58%和8%；2000年，这一数字变成30%、60%和10%；预计2050年，全球三大年龄人群的构成将分别是21%、58%和21%，少儿人口和老年人口大体持平；预计2100年，全球三大年龄人群的构成将分别是18%、54%和28%。这说明，作为经济发展主体的人的年龄构成将发生史无前例的历史性转变。

与此同时，人口高龄化现象势不可当。一方面，高龄老年人口不断增长。2000年，全球80岁以上老年人口占世界总人口的1.17%，预计到2100年占比将达到17.27%。另一方面，人口平均预期寿命大幅延长，宣告人类普遍长寿的时代正在快步到来。2000年，全球人口平均预期寿命已经达到67岁，预计2050年将达到77岁，2100年突破80岁已成定局。2000年，全球60岁以上老年人口突破10%，标志着全球进入老龄社会。目前，全球进入长寿时代初期阶段。但从区域来看，发达国家20世纪上半叶陆续步入长寿时代，已经有80年甚至更长时间的长寿社会历史。中国在1999年才真正迈入长寿时代，当年人口平均预期寿命为71岁，预计2050年将突破85岁。

伴随普遍长寿时代的来临，人们的就业准备期和老年期同时在不断延长。一方面，随着教育制度的发展，大多数人的就业准备期一直在延长。过去中学毕业便就业了，再后来大多数都是大学毕业之后才就业，现在硕士毕业生就业年龄已经到了25岁左右。如果是博士毕业生，就业准备期就更长了。另一方面，老年期伴随寿命延长也在不断拉长。预计到2100年，目前最长寿的国家日本，其人口平均预期寿命将达到93岁以上，欧洲国家人口平均预期寿命也将达到89岁以上。发展中国家的差距正在快速缩减，到2100年，亚洲地区人口平均预期寿命将达到83岁以上，非洲地区人口平均预期寿命也将达到78岁以上，分别与欧洲地区人口只相差了6岁和10岁左右。

如果考察老年人口的平均余寿，老年期延长的情况就更加显著了。目前，日本60岁老年人口的平均余寿超过25年，已经与硕士毕业生的年龄相当，预计到2050年将达到30年，到21世纪末还会延长。总体来看，就业准备期已经基本稳定，但老年期还在不断延长。中国的情况也是如此，目前，中国60岁老年人口的平均余寿已经超过19年，预计到2050年将提高到27年以上，21世纪末还将进一步延长，老年期超过就业准备期的态势指日可待。

从经济学意义上说，以上人口构成、平均余寿等指标的巨变，既是重大的人口结构变革，更是未来经济发展主体的结构性变革。这不仅会改变经济发展的方式，也将彻底改变传统和现代经济学理论的基本前提。实际上，西方主流经济学理论已经不能完全解释当前和未来的经济现象，其关注重点也必将随之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