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魂飞
让初柒万万没想到的是，晟崽拿幽灵草只是为了寻找出生之地。
只有找到出生之地，才可能轮回转世。
“所以一开始就知道我来取幽灵草？”
晟崽没走多远就被沈屿知和初柒擒住了。
它弱弱的开口解释，“我以前听说幽灵草可以找到出生地，但是我能力太弱，见不得光，就想偷拿你的手链自己取。”
“然后，结果你拿不到手链，而我来取了，你就在后面来个螳螂捕蝉是吧？”
初柒唇角勾着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我，我，对不起。”
晟崽无措的低着脑袋，手里紧紧抓着幽灵草。
此刻除了歉意，它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初柒扯了扯唇，看它的眼神早已没有昔日的温柔。
她微微弯腰，语气泛着薄凉。
“我这个人呢，很好说话的，你要是那天坦白，我帮你也是可以的，但你非得偷，背叛我。”
她微微偏头，直直的盯着它，“这就是所谓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把它带回去，给它吃的给它喝的，照顾它，即使知道他有目的也可以放置不顾，没有追究。
要的无疑是信任和坦诚。
可这次，它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
好歹养了这么久，初柒这次真的动气了。
晟崽猛然摇了摇头，抓住初柒的衣角，眼里溢着泪花，“不是，我是想着用完再给你还回去的。”
“到时候还不还谁知道呢。”
初柒自嘲的笑了笑。
她侧开身体，伸手，“把幽灵草给我，你走吧。”
晟崽脸色唰的一下惨白，只是本就白得过分的皮肤看不出什么来。
它清澈的眸子睁大，摇摇欲坠，“你不要我了吗？”
“不要。”
初柒冰冷冷的丢下两个字，忽略它受伤的神色。
晟崽自知恐怕是从他们手里拿不走了，看着初柒冷淡的神色，咬着唇，伸手将东西交给她。
对方一眼都没看晟崽，转头就走。
沈屿知挺直着脊背，双手放在身后，看着初柒离开的身影，落在眼前这个委屈蹲下埋头的小可怜身上。
他微不可察的轻叹，垂手摸了摸晟崽的脑袋。
晟崽微微抬头，透明的眼泪说掉就掉。
沈屿知揉了揉眉心“你已经死了几百年，身体被毒气侵蚀多年，就算你找到出生之地，也无法投胎。”
“不，不会的。”
晟崽愣了下，它不想相信也不肯相信，喃喃自语，“不会是这样。”
晟崽声音带着哭泣，一抽一抽的，“我不想再做冰冷冷的僵尸了，不生不灭，被外界抛弃，只能活在暗无天日的黑夜，真的很难熬。”
那种没有尽头的日子，真的太可怕了。
它无法想象自己是怎么忍受的。
其实，它也懂一些道理。
只是它想试试，说不定就能了呢。
沈屿知薄唇轻启，“也并不是没有解决之法。”
“有吗？”
晟崽怔怔的望着他，眼里夹杂着丝丝的期望。
沈屿知侧开视线，点头，“当然，我们这次找的东西是幽灵草跟千年前遗落在人间的法器海珠，这两样东西一旦合并，会开启轮回之道。”
他没有瞒它。
晟崽并不知道他们这一路在干什么，取幽灵草都是到目的地才在它面前提起的。
晟崽小心翼翼的语气，“我也可以吗？”
沈屿知耸了耸肩。
“我不也属于六界之外。”
言外之意明显。
可是不到两分钟，晟崽眼里的光渐渐消散，垂着脑袋。
“可是她生气了。”
沈屿知眼神微微闪烁，“她很好哄的。”
“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要帮我？”
晟崽不理解沈屿知为什么还要帮他，虽然这段时间的关系有所好转，但实际上两人在初柒毕竟还是偶尔会互相看不顺眼。
沈屿知看着早已经消失人影的方向，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为我们接下来的患难与共吧，另外，我还有条件。”
“？”
晟崽眼神微微有些警惕，生怕被他坑。
“这是追引绳，我希望，你下一世找到她，好好保护她。”
沈屿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它一样东西。
晟崽眼眸微微泛着疑惑，并不想拒绝的意思，只是不太明白。
“你为什么不自己保护？”
“走了。”
沈屿知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让它跟上。
“柒柒，给你吃。”
初柒回去看着眼前递过来的两串糖葫芦，冷声，“不吃。”
“我特意给你买的，你尝尝。”
初柒偏开脑袋，冷声冷气“我不是让你走了？”
“我不想离开你。”
她说，“我可不会把幽灵草给你。”
晟崽忽闪着清澈的大眼睛。
“我不要了，我知道之前是我错了，骗了你是我的不对，可是跟在你们身边我是真的很开心，我认识了一个从来没接触过的世界，我以前一个人没有人陪我玩陪我说话。”
初柒扔了它一个冷眼，“别卖惨。”
“哦。”
晟崽揉了揉鼻子。
它继续说，“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母亲一样。”
初柒支着下巴，望着窗外，听到这句话，唇角抽搐了下。
“那你怎么不叫妈？”
“妈妈。”
初柒：“……”
她竟有些无言以对，“还是叫姐姐吧。”
“姐姐。”
初柒不想那么快原谅它，假装面无表情。
任由看着它的不断讨好。
隔天刚吃完饭。
晟崽不知从哪个叫默默出来冒出来，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这个花好好看，跟你一样。”
好几朵玫瑰花隐约抹着银粉。
沈屿知瞬间黑了脸，“小小年纪送什么花，从哪学的?”
“你欺负它做什么？”
初柒瞪他一眼，心里的气早已经消的差不多了。
海珠所在的地方，是跟幽灵草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耗费的时间几乎大半个月。
当初综艺铺天盖地的谩骂声已经渐渐褪去，毕竟当事人已经死了，综艺彻底播不了了，但是林震剪辑了当初的几段视频在网上，去掉了许娇娇和杨茗的镜头，其中的初柒反而成了主角般，不少人磕。
特别是有一段晟崽跟一群小朋友蹦跳在菜花田地中，结果他蹦着蹦着就消失了，拉进镜头一看才知道蹦进了坑里，浑身沾着泥土。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沈屿知知道后醋味极大。
不仅仅是因为晟崽，更是因为她手机上连续几天的骚扰信息。
陈元青和于廉私下里联系过她好几次，特别是于廉，跟狗皮膏药似的，一天到晚窜几条信息。
刚开始初柒还冷淡的回他一两句，事后干脆不回了。
“只是认识，我又不跟他们来往。”
沈屿知语气里略微赌气的回应。
“谁知道我走了以后你会不会。”
初柒幽幽的斜视他一眼，“那你现在要是跟我聊聊我们以前的事情，我说不定就立马删了他们。”
沈屿知像是瞬间闭麦了。
他半响才磨蹭的说了句，“说了啊朋友。”
初柒眯着眼眸，弯着唇凑近，“一起睡觉的朋友？”
“不要用你的褒义词和贬义词来把这话零模两可。”
沈屿知有所防备的往后仰，神色淡淡。
初柒：“……哼。”
“不说就不说。”
天气极寒，单单靠近就已经很冷，越冷也代表着离目的地越近了。
法器所在的地方，妖魔鬼怪自然是多。
夜晚，高高的月亮悬于上方，周围遍布星光。
初柒坐在花式客栈的房顶上，抱着膝盖，呆呆的望着月亮。
晟崽靠在秋千上，时不时看了眼房顶上的人，低头摆弄着魔方。
沈屿知顺着晟崽的视线看了眼，飞身上去，拧着眉头。
“不是冷？还在这吹什么冷风？”
初柒没有应声这个问题，只是情绪略有些失落的问，“你投胎后是不是就不会记得我了？”
答案当然是，她掌管这方面的自然知道这个问题，可还是很蠢的问了，说不定用这种秘术轮回方式能记得呢。
一想到没多少日子，就觉得很难受。
想立马掉头往回走。
可已经到了这一步，又怎么可能放弃。
沈屿知不可能永远只做个魂魄。
沈屿知坐于她身旁，胳膊搭在膝盖上。
“你不也不记得我？”
“那我想记起来，你又不说。”
眼见初柒想方设法又绕回某个话题，沈屿知摁了摁额头。
他伸直着长腿，手肘看着屋顶往后仰几分，“柒柒，既然忘了，那就别再去想了。”
“过去终会过去，你该想的是未来。”
初柒抿着唇角，转头直勾勾看着他。
“可你让我心里永远有个疙瘩算什么？”
沈屿知避开她的眼神，手微微收紧。
“你上任孟主之后，会洗净生前的情感，不会太久的。”
初柒就这样盯着他几秒，突然有些丧气。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沈屿知不对题的扔出一句，“我们过好当下，就好。”
初柒讨厌他这幅样子，又没办法。
她暗暗的踢了踢他的脚。
她说，“其实，我梦到过你。”
“梦到过我什么？”
初柒眼尾轻扬，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
沈屿知挑了下眉。
初柒眨眼，看着他听话凑过来的精致面容。
“再过来点，我要偷偷跟你说。”
初柒抿着唇，扬着下巴飞快的贴在一片柔软上，又立马缩回脑袋。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钟。
沈屿知都有些傻眼怔然。
他猛然坐起身摸了摸唇瓣，眼眸里裹着暗光，“你……干什么？”
语气里明显的不自然。
初柒总算看到点不一样的表情了，虽然是她主动，但她脸颊上也不经意的爬上些许绯红，笑嘻嘻的表示，“我在告诉你我的梦啊。”
她说，“不会以后，你也告诉我们只是朋友吧。”
沈屿知：“……”
他刚想说这代表不了什么，下一秒就听到初柒说出让他心脏荡漾的话。
“我想跟你谈恋爱。”
沈屿知心口砰砰作响跳得厉害，可面上第一反应是，“你疯了。”
初柒摇了摇脑袋，眸光认真。
“我没疯，就想试试谈恋爱的滋味，反正我以后也会忘记，而且你还顺便可以帮我渡情劫，渡了我就能早点回地府了。”
“再说，我现在也是个普通人，你怕什么？我要你以后光明正大的承认，我们有关系的，而且我的男朋友以前还那么厉害，说出去肯定很多人羡慕。”
初柒说了一大堆对她的益处，目光紧紧盯着沈屿知。
“沈屿知，你敢吗？”
“你要不敢，我现在就找别人，办入住的时候那个前台似乎蛮喜欢我的。”
这招激将法很管用，沈屿知听到别的男人时，脸色都变了。
他垂下眼皮，“跟我谈恋爱可捞不到什么好处，只有个不会存在太久的关系。”
“那没关系啊，我都说了，渡劫嘛，我是有好处才跟你——唔！”
初柒眼眸微挣，坠入男人炙热又勾着缱绻的幽暗眸中，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初柒吸进去。
她的脑袋被手掌抵着，渐渐闭上眼，感受着男人干涩又有几分熟悉的吻。
晟崽歪着脑袋，抬头看着那两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它明白，这是发情！哦呸，这是人类的爱情。
那晚，沈屿知并没有拒绝她谈恋爱的意思。
彼此默认的态度。
两人感情光明正大的飞速增长。
晟崽被初柒牵着，目光却偷偷看向她跟沈屿知交握的手。
初柒跟沈屿知说话脸上经常泛着笑容，时不时还贴耳。
晟崽这次没有不满，甚至暗暗祈祷，真希望时间再长一点。
还没上山，便连续经历了百虫蜈蚣穴，蛇窟等之类的地方。
初柒皱紧眉头，用灵力打退几条蛇和小妖。
“这附近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沈屿知眼眸扫过周围，低声解释，“自古法器吸引的妖兽众多，他们拿不到，但法器上的仙气有助于修为，便在周围安家好吸收精华。”
话音刚落，晟崽看到身后直冲而来的蛇，喊了声，“姐姐小心——”
初柒眼神一冷，施法斩断那条蛇。
“我如今灵力不足，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崽崽！到我身后。”
晟崽摇头，“我没事，他们伤不了我。”
这些外界的伤害压根对它的身体起不了作用。
沈屿知看着十分费劲的初柒。
初柒拉着沈屿知，“要不我们先回去，等想好——”
沈屿知打断她的话，“不行，这次要不上去，他们必然会有所防范，你站在这别动，我去引来他们。”
初柒知晓这个道理，只是，太快了。
她想慢一点，再慢一点，否则也不至于拖延时间大半个月才赶到这里。
“欸——”
初柒叫不住沈屿知，眼睁睁看着他带走初柒身上气味的外套往远处去。
各类小妖也迅速飞疾而去。
初柒轻抿唇角。
“哥哥他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
初柒回答了它。
这点事情，她还是相信沈屿知能力的。
接下来的路倒是顺畅，只是遇到一些小妖躲开便是。
只是——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发现百鸟集体出动，妖兽异动得整个山颤颤巍巍。
初柒眼神微凝，看着天空，飞鸟飞疾的场面实属壮观。
她来不及想这么多，刚要牵着晟崽继续走。
没想到被东西挡了道。
“好久不见啊，上次被你们耍了，如今倒自己送上门来。”
初柒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容，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
“是你？”
心里暗骂一声：这什么狗屎运气都能遇上。
邪鱼懒得跟她废话，直接上来就打，“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吧。”
“你快跑，去找沈屿知。”
初柒低声推了推晟崽。
晟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开。
“快去。”
初柒边躲她的技能，边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又何苦一次次要我命。”
“当年我因你差点被魔帝打的魂飞魄散，你今生一句不认识便妄图了结吗？”
邪鱼冷笑，力道一次比一次狠。
她的法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打起初柒来完全不是问题。
她的话让初柒微微走神，被她一掌击中肩膀，后退两步。
“姐姐——”
晟崽看着她们打斗，想听初柒的话去找，可没走几步回头看到初柒被对方打的连连败退。
晟崽咬咬牙又回去了。
它怕初柒根本等不到他们。
它趁他们打斗直接往邪鱼身上扑过去咬住。
邪鱼吃痛甩开它，“该死！”
极寒的毒气让她心口瞬间冰了下，幸亏她妖丹融化的快，伸手往它头顶而去。
被初柒救下。
“回来干什么！”
初柒语气裹着怒意。
“果然你身边的一个比一个讨厌，你们一起上路吧。”
两人被打摔下，初柒吐了口血，看着夹带着杀意而来的女人，护着晟崽，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沈屿知那张精致清俊的容颜。
看来，她是没办法帮他了。
迟迟未见对方袭来，反而听到一声刺耳的惨叫声，初柒睁眼，与侧目看她的眸对视上。
初柒瞳孔紧缩，倒映着他此刻依旧轻描淡写的模样。
“沈屿知——”
撕心裂肺的声音几乎将整座山的虫鸟惊动。
“不要！”
晟崽喃喃，眸里落下水珠，“哥哥——”
邪鱼死死的盯着沈屿知，“没，没想到啊，终究又是因为她，死在你手里，可这次，你也要陪我一起死。”
“哈哈哈哈。”
随着可悲的大笑，魂飞魄散。
可惜此刻都没有多余的空闲在意她，初柒爬着过去伸手想触摸沈屿知。
可他的身体却在渐渐消散。
“不要——不要走。”
“找到海珠，让崽崽转世吧，其实，我从始至终我都在骗你，本丹已碎，魂魄残缺，大限将至，我根本入不了轮回。”
他只是想，在剩下的时间，再看看她。
只是，他来不及说了。
初柒一贯好听的嗓音此刻浸着颤音，“我不怪你，不要。”
“不要丢下我。”
初柒眼眸朦胧一片，扑了个空，亲眼看着他随着声音魂魄彻底消散，承受不住的剧烈疼痛占据她整个心口延伸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