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理智与冷静
摩尼亚赫号主控室的屏幕忽然一滞，画面仿佛被按了暂停键，而后直接黑掉。
围成一圈的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就失去了和水下作业组C组的联系。
“发生什么了？”旁边的麦克风里传出来施耐德教授的声音，他此时正坐在图书馆二至四楼的中央控制室里，和学院内的其他人以远程指挥团的身份参与这次行动。
曼施坦因脸色阴沉，盯着屏幕没有说话。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没有丝毫征兆，纵使曼施坦因已经做了详细的准备和各种紧急情况的预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前面的行程太顺利了……顺利到根本没有料到会突然发生意外。
船舱内沉默了许久，杨闻念突然开口，“应该是那盏灯的问题……”
他把录像调到了诺诺伸出手抓向那盏宫灯时的画面，“那是和中山靖王刘胜的墓里出土的‘长信宫灯’一样款式的器具，这款汉灯设计完美，油从下面进入，烟从袖子里流走。”
“它的下方往往会联通一个管道，来持续地供油。只要油与空气不枯竭，它可以长明几千年。所以诺诺抽出了刀，她要切开管道。”
抬起头，杨闻念环视众人，“但你们也都看到了，信号断掉前最后的画面是诺诺很轻松地拔出来了那盏灯……”
“它的构造和长信宫灯不一致？”曼施坦因皱眉，“那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凯撒猛地明白过来，“没有一个管道来和油箱来持续供油……那它是为什么亮着的？”
诺诺进屋的时候，那盏灯上跃动着淡黄色的火焰，把那间房子照的通明，很是温馨。
曼施坦因教授也幡然醒悟，“你是说……有人给它填了油？”
“是的。”杨闻念转过头看向主控台，在上面密密麻麻的读数里找着些什么，“那头龙王确实回来了，还给那盏灯填了油，大概是一头很怀旧的龙吧。”
“他之前应该在沉睡，并没有发现路明非他们两个进去。但是刚刚诺诺拔掉了那盏灯，于是他们被发现了……”
“所以是龙王切断了数据线？”曼施坦因脸色很难看，“这座青铜城是他铸造的，每一座活门他都能控制。”
一路上路明非和诺诺穿过了好几道活门，这些炼金装置很智能地让数据线嵌在墙壁中，没有因为他们穿过墙壁而割裂。
但是现在，摩尼亚赫号失去了水下作业组的信号，因为龙王控制着活门切断了数据线。它铸造了这座奇观一样的城市，他是那里的主宰。
“你在看什么？”凯撒发现杨闻念的目光一直盯着主控台，有些发怒，“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联系上他们两个！不要分心在其他事情上！”
“你没法总是保持理智与冷静。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杨闻念淡淡地说。
凯撒皱眉，平时在学生会里他是孤高冷傲一切尽在掌握的主席，但是到了这里，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了一切。确实如杨闻念所言，他做不到绝对的理智与冷静。
楚子航突然开口，“我也觉得此时不应分心在其他事上。”
很难得的，狮心会会长没有和学生会主席唱反调。
于是一瞬间所有学生的目光都审判似的聚焦在杨闻念身上，两个学生社团的老大难得地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现在这些平时在学院里水火不容的精英学生们仿佛成为了一个团体。
而杨闻念是他们的敌人。
查尔斯站在船舵前不敢抬头。摩尼亚赫号浮停在水面上，所以不需要他这个掌舵手做些什么。和杨闻念在‘不正常混血种研究学会’共事了一个多学期，他知道过于理智和冷静是杨闻念的优点，有时也是他的缺点。
就好像……他总是强迫自己做到近乎绝对的理智和冷静，仿佛不理智不冷静了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你们看这个读数。”杨闻念面不改色，指了指某个闪烁的数字。
“7°……”凯撒念出了那个数字，不解地问，“怎么了吗？”
“那是用短波测量的水底温度，我设置的监测区域应该是水下150米的地方，那里差不多就是青铜城沉没的深度。”杨闻念说，“可是三分钟前，它还是5°。”
整个主控室突然沉默了。
水底……在升温？几分钟就上升了2°？
虽然2°看起来不多，但他们现在所处的这条河……叫长江啊！
忽然，整艘船轻轻地晃了一下。所有船员都是精英混血种，感官远比普通人要敏锐，都是发现了这处异样。
今夜是个好天气，凉风舒爽，江面平和。摩尼亚赫号上有一台卫星电视，刚刚苏茜还在和杨闻念讨论要不要打开电视看一下春晚，今天是除夕夜来着。
但从此刻开始，暗涛涌动……
不再去管周围学生们质疑的眼神，杨闻念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主控台上，他启动引擎，船舱底层的燃气轮机发出了低沉的轰鸣声。
“教授，我们应该立刻派出一组人员下水救援。”凯撒不再看表情认真起来了的杨闻念，而是站在曼施坦因对面猛拍着桌子。
“B组杨闻念和苏茜都在，但是杨闻念要操控这艘船。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派A组下去，零不能下水没关系，我可以一个人去！”
“你知道的，我不会同意。”曼施坦因双手撑着下巴，轻轻摇头，“就像上次叶胜和酒德亚纪被困在水下时一样，我会做出和曼斯·伦德施泰特教授同样的决定，严禁任何人下水救援！”
“我们这次满副武装而来，这艘船是我们对抗龙类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依仗。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可以对抗龙王的武器。”
曼施坦因看着凯撒，“我的言灵是‘蛇’，水是‘蛇’的电波的优良导体；你的言灵是‘镰鼬’，你也能听到来自水下的声音。我们都很清楚水下正在发生什么，所以我更不可能允许你下水救援。”
凯撒双手紧握住桌边，沉默不语。这里不是学院内，没有‘戒律’的领域压制言灵，所以在发现外界出现异常的一瞬间，他就释放了自己的言灵·镰鼬。
寄宿在凯撒脑海中的风之妖精们不停地传递回来水下的声音，那里一片嘈杂，无数的鱼类和水生生物在疯狂地逃窜，仿佛世界末日前的迁徙……
毫无疑问，那头龙王苏醒了。
转过身，凯撒走到了杨闻念身边，“你不想下水救他们两个吗？路明非也在水下，他们很危险……”
凯撒知道杨闻念是路明非的舍友，也知道他和诺诺关系还可以，算得上是朋友。
“我们可以组队。”凯撒按住杨闻念的肩膀，“你很强。我们一起的话，也许可以救出他们！”
‘放心……’杨闻念直视着凯撒的眼睛，“他们不会死。你要相信我们唯一的S，尤其还是昂热选出来的S。”
杨闻念正是为了观察这个‘S’才来到卡塞尔学院的，他比所有人都相信路明非拥有化险为夷的能力，因为在座所有学生和教授里只有他知道昂热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可以质疑一切，唯独不可以质疑昂热想要灭绝龙族的心。
所以他选出来的S级，在按照昂热的规划踏入最终的战场前，定然不会死掉。
“一个小时。”曼施坦因开口，“他们的氧气瓶还有一个半小时的储量，一个小时如果他们还没回来，我允许凯撒你下水救援。但在此之前，老老实实地呆在船上吧。”
杨闻念推开凯撒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反过来轻轻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按照教授说的做吧，一个小时后如果他们还没回来，我就和你组队下水。”
凯撒只得点头。他想要回到曼施坦因的桌前，继续盯着那块屏幕，期望着某一瞬间信号忽然接通，再度看到诺诺那张永不服输的脸。
但忽然，曼施坦因惨叫出声。
与此同时，一道同时包含绝望与希望的大喊在控制室内回荡。
“Black Sheep W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