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梦里梦外
…三界混沌,魔乱鬼嚎。
世俗败坏,人心不足。
千年神木,十年为门。
上达天意,下载万物。
天地一网,神树为灵。
神符再现,重启天门。
持我战斧,再开混沌。
拾我兵甲,重返故国…
迷雾,冷风,荒野,古老的战歌在耳边回响。
无际的迷茫,空灵的声音,仿佛来自仙境的天籁,又恍如源自地狱的呼唤。
那歌曲,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由耳入心,又从心底散发全身,时而振聋发聩,时而低沉婉转,就像置身天地之间,又像身处封闭的空间,仿佛迷茫的是自己,又仿佛是自己在俯瞰着迷茫的世人。
突然荒野上人生大噪,战鼓雷雷,山河振动,一场别开生面的旷世之战在荒凉的大地上爆发,战马嘶鸣,人如草木,狼烟和战火,夹杂着慌乱的奔跑声,无助的叫唤声,残酷的杀戮声,绝望的哀嚎声,荒原和死亡连成一片,残阳如血。
这是古老的战场吧,惊心动魄的时刻已经到来,但神的视觉上,所有一切都行如草芥,和蝼蚁。
画面中,抵抗的一方已经油灯苦尽,领头的人是一个戴着牛角头盔的狠人,虽然族人死伤惨重,但仍然带着被冲垮的部队,做着最后的抵抗,用最后的残躯连成一个屏障,只为了给身后满山遍野逃难的妇孺老幼争取一丝毫无胜算的生机。
紧接着,画风一转,又来到了无名之地,只见黑云蔽日,遍地狼烟,一座破烂不堪的城池之中,断墙残砖之上,一个大型刑场,密密麻麻跪满了黑压压一片囚徒,人群中有手无束鸡之力的妇孺老幼,有残肢断臂的铁血战士,所有人都低声抽泣着,看向场子中央。中央有九匹马,每一匹马面朝不同的方向,马的身上绑着一颗绳索,九颗绳索连接的地方拴着一个身高体胖的男人。
西风猎猎,高台之上,两个男人摆着胜利者的姿态,俯瞰着台下的失败者,只等吉时一到就处以极刑。
画风再转,一个满身鲜血的壮汉背着一个仪容绝色的女子,吃力地奔跑在山间,两人的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追兵,个个凶神恶煞,都想抓到两人杀之而后快。很快,路的尽头是山崖,山崖高嵩入云,无处可攀。
壮汉把受伤的女子背负到一处洞穴内,提刀而出,守住洞口和追兵斗在一处,不知多久,洞口尸体如山高,追兵没有向前移动一步,壮汉却并未见有丝毫气竭的模样。
追兵中领头的人喝令停止攻击,吩咐士兵拾了满山干材,堆满洞口,连同自己士兵的尸体,一起焚烧。洞内,女人被烟火熏醒来时,而壮汉已经昏死过去,女人艰难拖着壮汉的身体,跳进了烈火之中。空谷中,只留下女人最后的诅咒:
“所有杀我族之贼,灭我族群之者,永世不得善终……巫女死日,诅咒开始……所有沾我族人之血者,子孙不过三代,家国不过三百……上天诸神,地狱之鬼,人间万灵,万岁神树,待蛛网漫天,天符再现,战神复活,带我壮士,复兴帝国……”
画风又转,镜头已来到山崖之上,一棵巨大的香樟树,深深扎根巨石之上,粗壮的树干,一层一层往上盘旋攀缘而上,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就是通天之梯,云里雾中,枝繁叶茂,又如笼罩着天地之间的盖子。
树下是巨石,巨石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悬崖下面的峭壁,一层一层的巨石,形成一层一层的阶梯往下延伸,恰如通往地狱的阶梯,阶梯的尽头云烟缭绕,波涛汹涌之声不时传来,又仿佛幽风阵阵,鬼哭狼嚎,种种惊悚,让人不寒而栗。
巨石的前方,是波浪起伏的草原,遍地青草,五颜六色的无名野花,旭日初升,微风徐徐。
一个身着苗族服装的男子,背着刀、弓弩和箭,吹着高昂的芦笙曲,沿着石梯逐级而到巨石之上。他往来时的方向,不时地回头张望,温柔地,深情地,似是在跟心爱的女子告别。
男子回过头,看了看神树,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继续吹着芦笙,跳着芦笙舞,踩着神树的枝干,跳三步退一步,跳三步又退一步,渐渐消失在云雾缭绕的神树尽头。
此时镜头一晃,画风又转到了另外一个画面中,镜头中,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自天上白云间,又像是踏着青草,款款乘云架雾而来,像仙女,也像妖精,又像只是一阵风。
女人像是在奔跑,又像是在飞翔,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模糊的脸庞也越来越清晰,看得也越来越清楚。
直到,她恍惚就在眼前,又恍惚的拉开了距离,但那张清秀的脸庞,一下又定格了下来。
好熟悉!
但在梦里,一下子又没有记起来是谁。
女人妩媚又漂亮,高冷又性感,熟悉又陌生。
女人缓缓招手,温柔地,像是在跟梦里的男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哥哥,你来呀……哥哥,你过来呀”
“唉……唉……”
“哥哥,你来呀…哥哥,你过来呀”
“哈哈……”
“哈哈……”
那声音犹如少女在耳旁低语,时而悲伤时而叹息,时而快乐而轻笑,仿佛就在心底,仿佛源自巨树,又仿佛来自天上,梦里的男人,循着声音一步一步地走近巨树。
迷雾突然弥漫,周身的一切只有白雾茫茫,感觉一切只剩下了一个灵魂,一个会思考的雕塑,甚至连自己都突然又全部消失了。
最终又渐渐淡去,突然发现大树底下,自己脚下踩着的每一棵根须都在呼吸,树杆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每一片叶子都在呼吸,一个一个张开又闭合的毛孔,就像千万个贪婪地呼吸的小嘴。
女人消失在刚刚的迷雾中,梦中的男人一步一步地,慢慢地靠近巨树,慢慢地看清巨树沧桑的树皮上,隐隐约约印记着一个奇怪的印记,恍如一个帝王头盔,犹如一棵巨树,又正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又如一个人左手的巴掌!
突然女人又出现在了眼前,自大树上缓缓飞下来。
女人又说着。
“哥哥,快来呀,我等你五千年了……”
“哈哈,哥哥,是你来接我了吗……”
那声音时而轻快,欢乐,时而低沉,忧伤,最后又变得那么熟悉,那么扣人心弦,好像梦里的那个人。
真的是她吗?
可这,这是梦啊。好真的梦啊,如果不是梦该多好!
这么多年,穷其二十年穷追不舍,不就为了梦里那个人吗?
“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呜呜……哥哥……”
犹如置身梦境,又犹如真切切的现实,这时候,那女人又消失了,声音竟好像从巨树上的印记里发出,虚幻又美妙,迷人又吓人,冥冥之中,好像注定就是要来到这里,好像藏在心上的人儿就藏在巨树中,好像有一个惊天的秘密就出自那个印记,然后与它融合。
那个男人缓缓举起左手,缓缓伸出五指,缓缓靠近印记,那手掌于印记恰好可以重合!
但那是什么东西呢?
“神树天符!”
突然,一个来自心底深处的声音突然冒出,让举手的人全身打了一个激灵,那声音好像清晨古刹的钟声,将人从梦幻中瞬间点醒,眼前的一切都在迅速陨落,如同尘埃一般飘散,唯独那印记变成瘆人的血红色,久久悬浮于空中。
他反应过来后,迅速想抽开那只马上就要触碰到印记的左手,这时印记之中突然伸出一直芊芊玉手,一把将左手抓住,一股洪荒之力一寸一寸将那个人拉了进去,一点一滴要抽干身体的意识,哪怕他奋力挣扎都无能为力,整个身体竟慢慢地陷了进去。
“啊…”
他使劲地想要把左手拉回来,惊恐地大叫!他努力想要抛开梦境,努力想要逃离束缚。
突然一切灰飞烟灭,包括那个梦里的自己,慢慢化成灰烬。
一切尽皆结束。
他惊恐地睁开了双眼,眼中的一切却尽是灰白,封闭的空间,难道又是另外一个梦?!
他闭上双眼,又努力睁开,依然是一片灰白。
这还在梦里吗?
我是谁?
在哪里?
他想起身,到四肢却被禁锢,一动不能动。
他把眼睛睁开,再次环看周围,看自己的身体,只见身上密密麻麻插满了各种管子,管子连接着各种机器设备。
这妥妥的是在医院里面了吧。
他张开嘴巴挣扎着想喊有没有人,但喉咙像是被什么高温烫过一样,除了干燥,还是干燥。
他突然想到了水,然后身体的某个器官饥渴地极度想喝水。
他用力地抓住一个东西,想溺水的人再水中抓住一根稻草。
他用力蠕动这嘴唇,用尽一切力气挤出一个无声的“水”字。
好久之后,终于艰难地微弱地吐出了几个字。
“我要喝水!”
“我要喝水!”
“咔嚓。”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人跑到自己的身旁,接着一群人跑过来围在自己身旁。
有人惊呼道。
“阳哥醒了,阳哥醒了!”
人群中顿时有人欢呼起来,接着更多的人向他围了过来,他慢慢地转动眼球,慢慢地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病房,自己坐在病床上,周围都是穿着警察制度的人,自己的手正紧紧地抓着一个女人的手,他近近地看着眼前距离自己最近的女人。
“花姐?!!!!”
阳克平一个激灵,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发现眼前的人正是自己的老搭档,警界的霸王花——陶小花!而此刻自己正紧紧地抓着她的小手!
不,是大手!
“这是怎么回事?”
他赶忙撒开手,把目光转移到周围,环看了一周,见一堆熟悉的人脸几乎要把自己淹没,他满脸疑惑地问道。
这里除了陶小花,病床周围还有娄小杰,项小龙,梁平,老秦,何花,刘坤和一个衣着古典中山装的白发老头。
陶小花拍了拍手,俏笑道,“怎么,刚刚还紧紧抓着我的手不肯放,现在醒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啊,先给我点水喝吧。”阳克平说道。
“好好好…”娄小杰应声,已经拿着一次性杯子在饮水机旁接了水拿了过来。
很快,杯中的水已经被他喝完。
“你慢点喝。”有人说。
阳克平可没空听谁说话,水温刚好,还带一丝甜味,他一大口喝完接着又说,“再来一杯。”
“好。”娄小杰又跑过去接了一杯,喂他喝下去。
“你这是要渴死的节奏啊!”有人打趣地说。
“感情他这一趟地狱之旅,阎王爷没有招呼他喝茶呢。”有人又说。
“哈哈哈…”人群中有人露出了爽朗的笑声。
此时一个白衣大卦带着白色口罩的医生走了进来,他看见众人如此这般,就呵声道,“让开,这是病房,不是局里,你们吵什么吵?”
“哦。”
“谁一下子倒水给他喝,他现在能喝这么多水吗?”
“哦。”
“哦什么,喊你呢,出去!”
阳克平闻言,整个人都懵了,这是谁啊,招惹谁了这是?但想到自己是病人,顿时转变成一副无辜模样,随手指了个人,委屈说道。
“他们!”
白衣大褂转身继续呵斥众人,说道。
“出去!”
众人一脸的无可奈何,只好相互推搡着,走出了病房。
“那谁?年龄小的那个,留下来帮忙!”
医生不断检查些各种数据,忙不回头滴又加了一句。
“我?”娄小杰说。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敢称自己年龄还小?”项小龙打趣滴说道。
“哈哈哈哈…”众人终于舒了一口气,大笑着走出了病房,只剩娄小杰悻悻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快过来帮忙啊!”那人又吼道。
“哦!”娄小杰不情不愿地走近病床,又问道,“我要怎么做?”
“翻转身子。”那白衣大褂说道。
“什么?”阳克平和娄小杰两人懵逼地问。
“他好了,现在要拆管。”
“你确定吗?”娄小杰问。
“我不确定难道你来确定?”
“那你喊我留下来做什么?”
“帮我拆管啊!”
“你不是力气很大吗?”
“没有啊,我是女生!”
“女生,我以为你自己不知道呢!”
“喂,注意点,我是病人!”阳克平看两人剑拔弩张的对话,又看了看自己满身的管子,哀求地说道。
“闭嘴!”那白衣大褂又对着他大声来了一句。
阳克平只好闭上了双眼,任两人折磨,风所有的机器都没有声音了,那两人也没动作了,他感觉全身一阵轻松,才睁开眼睛。
他看见两人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心虚地赶忙问道。
“你们怎么了?”
“你现在完全清醒了吗?”白衣大褂问。
“你不是医生吗?”阳克平回答道。
“但我不是你。”那人又说。
“我想知道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场车祸能死了那么多人?”白衣大褂接着问道。
“你到底是谁?”阳克平问道,娄小杰也侧身看向这个身着白衣的人,一脸好奇,虽然这个问题,他也纠结了十年。
“我是谁不重要,但你今天要是不说,我可以把你变回去继续再睡一个星期!”那人回答道。
“你…”阳克平彻底无语,她起身,准备离开这里,但身体一动,才发现自己被白色铺盖盖住的身子,全身上下此时一丝不挂,只好又躺下。
“我到底昏迷了多久?”阳克平只好问道。
“二叔,你整整昏迷了一个星期,七天!”娄小杰回道,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阳克平那样拼命地护着自己,特别是大家都说,阳克平晕倒前,还将他紧紧护在怀中。他心底已经默默消除了以往对阳克平的强烈抵触。
“其他人呢?”阳克平又问道。
“除了刘贺,我们都在这呢。”娄小杰回答说道。
“刘贺怎么了?”阳克平又问道。
“刘警官他们那一组在押解疑犯回来的路上,也发生了车祸,他被爆炸的大火烧成重伤,现在还在抢救中!”娄小杰说话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红的,委婉地回答道。
“疑犯呢?”阳克平追问道。
“李富贵夫妇葬生在现场车祸的爆炸中,陈二也被毒气毒死车内。”娄小杰继续回答道。
“那个黑影呢?找到人没?”阳克平再次追问道。
“没有,我们当时全部被迷晕了,等救援队的赶到,黑影都不见了。”娄小杰回答道。
“那!”阳克平还想追问什么,他现在记起来,当时自己抓住了黑衣人的,但又想不起来后面的事情。
“大叔,你别转移话题,我说了我想知道当年车祸的真相!”白衣大褂插话,冷冷地问道。
“你tmd到底是谁?”娄小杰此时不耐烦地问道。
白衣大褂眼含泪水,她幽怨地看向娄小杰,慢慢摘下了口罩和头罩,一头长发滚落了下来,露出一张精致的脸,但脖子以下,全是烧伤的痕迹。
“所以,大叔,你猜我是谁?”身着白衣的女医生转头,望向阳克平回答道。
“你是当年那个唯一幸存的女孩——小林子?”阳克平难以相信地问道。
“对!我是林子。”女人肯定地答道,“那场车祸,带走了我所有的亲人,你说,我能不能知道真相?”
“咔嚓!”
病房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此人正是之前围在病床前的白发老头,他走到床前,安慰着两个年轻人,说道。
“孩子,来,我告诉你们。”
“二号!”阳克平喊了出来,他当然认识这个老头,不过这么多年,连他也都不知道老人的名字,只知道老人的代号,二号!他接着说,“不要把他们牵扯进来!”
娄小杰满脸疑惑地看着这一幕,他实在理解不了这突来的变化。
林子医生却紧紧盯着老头,问道,“你又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这一刻起,你将不是以前的你了。”
白发老头没有看林子,他转头对阳克平继续说道。
“克平,从你昏迷不醒来到这间病房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已经把所有人牵扯进来了的。他们,理应知道当年的真相。”
老头语重心长地说完,又转头对娄小杰和林子说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不行!”阳克平挣扎着起来,想要阻止,但二号转身,已经把两人带了出去。
“咔嚓。”
门被打开,娄小杰两人跟随着二号走了出去,项小龙则提着一堆衣物走了进来。
项小龙问道,“他们怎么回事?”
阳克平没有回答,反而催促他赶紧把衣物拿过来,又把项小龙轰出了病房。
门,开了又关上。
阳克平无力地躺着,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