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由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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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讨媳妇不易

可是我却成了他们嘲笑的对象,只因为我是小伙伴中唯一一个被她打的人。

“妈,宇航被人打了。”哥哥对妈妈说。

“谁打的?哪个龟孙敢打我儿子,狗日的!”妈妈挥舞着打扫猪圈专用的扫帚说。

“一个小女孩,跟宇航差不多大。”哥哥幸灾乐祸地说。在妈妈眼里,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打架,属于公平对决,但是打输了,那就是丢人现眼,甚至有辱家门!

“没用的货,滚一边去!”妈妈对我扬起扫帚,扫帚宽大的一头从面前快速扫过,她终究没舍得打我。可是,扫帚上的屎尿哦,却甩了我一脸。

“弄我脸上了!”我抗议地哭喊起来,屎尿味扑鼻而来,那酸爽此生难忘。

“啥弄你脸上了?”妈妈没耐心地问。

“猪屎,猪尿!”看着哥哥因大笑而张得大大的嘴巴,我恨不得抓起地上的猪屎塞到他嘴里。

“洗掉不就好了?天天哪里来这么多眼泪?水做的吗?”妈妈不耐烦地吼到。

“妈,女人才是水做的。”比我大三岁的哥哥懂的就是多。

“要是个女孩,一出生就把你送人了,家里也不会连门也被人搬走。”妈妈说。我哭得很委屈,好像不是女孩是我的错一样。

哥哥继续笑,妈妈继续打扫猪圈,我继续哭,地球继续转。

“伺候完这几头懒猪,还得伺候你们。”妈妈已经打扫完猪圈,走向厨房准备做晚饭,“洗脸去!”

哥哥还在笑,地球还在转,我还在哭。

“嘴张得跟夜壶样!”这是我们当地骂人专用语言,我气极了才敢这么骂哥哥。

“洗脸去!”妈妈又对我吼到。我只得乖乖去洗脸,洗完脸趁哥哥不注意,用晾在绳上的衣服擦了擦脸。我刚想得意地咧一下嘴角,一个庞大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就从侧面袭来,一扭头,妈妈胖大的脸庞赫然出现,她一把扯下绳上的衣服,用鼻子使劲嗅了嗅。一个扫堂腿把我撂倒在地,小小的屁股撞到了大大的地球,委屈在我心中油然而生。

“谁让你用你哥的衣服擦脸的?”妈妈脸上的横肉颤抖了几下,眼睛瞪得要砸到我脸上似的。夕阳在她背后释放出惨烈的红色,妈妈面孔狰狞,恰如恶魔降临人间。

“妈,这衣服上面有屎,我不要了。”哥哥委屈地说,并用跟妈妈一样黑亮的大眼睛凶巴巴地瞪着我。

我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间恶魔。

“谁让你用你哥的衣服擦脸的?”妈妈又踢了我屁股一脚,这一脚也算是给地球报酬的吧,谁让我无忧无辜地撴了她老人家一屁股呢。

“他笑我!”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最后终于忍不住弃我而去。

“笑你,你活该。”妈妈并没有为我的眼泪而感动,仿佛我流下的是鳄鱼的眼泪,虚假又可气。

“妈,这衣服不能穿了,我不要了,明天我怎么上学?”哥哥的心思完全在他的衣服上,其实是隐藏着自己的小心思,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只是借题发挥。

“你脱光腚上学!”我一想起哥哥是这次家庭风波的推波助澜之徒,气就不打一处来。(小女孩是这次家庭风波的罪魁祸首,不能原谅,我更加报复她。)

哥哥嘴巴别扭地笑了一下,然后又撇着嘴嚷道:“你才光腚上学!”

妈妈看了一眼哭笑不得的哥哥,又好气又好笑地又踢了我一脚:“他光腚去,你也得光腚去!”

我向来不是伶牙俐嘴的小孩,此时只落得默默抹泪的份。

“把你哥的衣服洗了。”妈妈转身去做饭前,对仍旧坐在地上的我说。

“洗了我也不穿,穿有猪屎猪尿的衣服,长大了连老婆都讨不到!”哥哥说。

我抹眼泪的手停顿了一下,“连老婆都讨不到”?我看了看身上也沾了屎尿的衣服,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有着大大眼睛的女孩。当务之急不是哭,而是要把衣服洗干净。我站起来,拿了盆、洗衣粉、搓衣板,先笨拙地洗了哥哥的衣服,然后又躲在角落里把自己的衣服也洗了。我嗅了嗅,哥哥的衣服上飘来参杂洗衣粉味的屎尿味,而我的衣服上只有洗衣粉的味道。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但心中又隐隐地觉得对不起哥哥,怕他长大真的讨不到老婆。

第二天中午放学,由于我的助攻,哥哥成功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印有流星花园的橙色套装。

“给你衣裳。”妈妈把装有橙色布料的东西递给哥哥。

哥哥打开包装,迫不及待地穿上新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之所以照了又照,除了因为哥哥对这身衣服的喜爱溢于言表,还因为镜子破成几块,照镜子时人是四分五裂的,需要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自己拼到一起。我的想象力可能比较匮乏,每次照镜子时,都觉得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四分五裂的,完全拼凑不出自己真实的模样。

“你看也没有你的份!”这句话算是妈妈对我渴望的眼神的有力回击,把我心中微茫的希望彻底粉碎,也燃起了我嫉妒心。爸爸看了一眼我们,一言未发。不清楚为什么,我总觉得爸妈更喜欢哥哥一些。

我走出家门,去找奶奶。我总是在受委屈的时候去找她。

正午的阳光正炽烈,已经是五月初,天气虽不算很热,但是也能让人联想不久就会到来的夏日。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村里的土路上,几乎空无一人。奶奶家的房子,矮矮的,小小的,似乎一不留神,它就从村民的记忆中消失掉。青黑色的瓦片已经很陈旧了,急需更换,可是妈妈觉得没有换的必要,就连奶奶自己都这么认为。

“奶,你家的房子漏雨了,瓦都烂了,该换换了。”一次下雨,我指着漏雨的屋顶说。

“还换啥,费事!”奶奶悠悠地说。

“奶,不费事的。让爸买来瓦片,找几个人,一小会就换好了。”我的天真把奶奶逗笑了。

“一小会?哪有那么简单?”

“奶,就换了吧。”我恳求到。

“唉,不换了,奶没钱。”奶奶皱纹满布的脸上,显出不开心的表情。

“爸有。”

“你爸的钱不听你爸的话。”

“为啥不听。”

“这个我要考考你,等你想明白了,到时候给奶烧纸钱的时候,说给我听。”奶奶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好吧,奶。”(后面写奶死后,上坟,说了答案。)

奶奶家的屋前没有院子,有个小小的菜园,只种了几棵黄瓜,几棵番茄,还有几棵辣椒。几只蝴蝶在围着黄瓜飞来飞去,屋后的两棵南瓜枝条繁茂,肥大的叶片密密麻麻的。

“奶,你做饭来吗?”奶奶正背对着我找些什么。

“小宝,你放学了?”奶奶看到我,很是开心。

“嗯,你找啥呢?”

“火柴,就剩最后一根火柴了,我一划,没拿住,掉柴堆里了。找好一大会了,也没找到。唉,老了,不中用了,怨不得你妈说我怎么还不死。”奶奶伤感地说。

“奶,死有什么好,活着好。”

“一死百事休,多好!也能见到你爷爷了。”奶奶眼巴巴地望着某个虚空的地方。

“奶奶,你不是说我爷爷对你不好吗?那你还见他?”

“除了他,奶奶没有能依靠的人呀,他对我再不好,也会给我口吃的。”奶奶最后的语气拉得很长。

“人死了,不吃东西的。”我说。

“是的,那他也没东西给我吃了。”奶奶显得很失望。

“奶,我回家给你拿火柴去。”说完,不等奶奶回答,我一溜烟跑回家,趁妈妈不注意偷偷拿了火柴给奶奶送过去。

“你个小货,拿火柴干啥?是不是又给你奶,吃里扒外的货,跟你爸一个样,一辈子当穷光蛋的命。”妈妈在我身后大声嚷着。我把妈妈想像成动画里的恶魔,而我是专门惹恶魔的小捣蛋。

“奶,给你火柴。”我气喘吁吁地把火柴递给奶奶。

“你个小家伙,跟你爸小时候一样贴心。”奶奶像在我脸上找着什么。

“爸爸现在不贴心了吗?”

“小燕子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奶奶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你长大了也会忘了你妈的。”

“忘了我妈?”我认真地想了想,“不可能,她天天打我,这辈子我也不会忘了她的。”

“傻孩子,不忘就好。”奶奶加重了语气。

“你妈打你了?大中午往我这跑。”过了会奶奶又问。

“今天没打,昨天打的。”我委屈地说。

“没事,没事,打一打,松松皮,长得快。”奶奶摸摸我的头。

“嗯,妈妈养的猪就没少挨打,长得可快了。”我转怒为喜。长大了,我就不怕我妈打了吧。

“对,长大了就不怕妈妈打了。长大了还能娶媳妇呢!”

“可是,娶了媳妇还得挨媳妇打!”我疑惑地看着奶奶。

“媳妇打的不疼。”奶奶意味深长地说。跟林芮在一起时,我才知道媳妇打的也疼。

“哦,怪不得我爸每次挨打都不哭的。”

“你爸是个老鳖头!”

“啥是老鳖头?”

“以后啊,你见到老鳖就知道了。”大人们总是这样不是说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就是说你以后就知道了。不知道是大人们不知道如何解释,还是因为没有那个耐心。但这却是个万能答案,无论问什么,只需要回答:你长大后就知道了。小孩子也就不再缠着大人问个没完没了。反正自己会长大,长大后啥都知道了。可是等长大后,我们大多会一味地接受现实,也会对自己的孩子重复同样的答案:等你长大后就知道了。

长大后我才知道,人有两种痛苦,一种是“不知道”的痛苦,还有一种是“知道”的痛苦。

长大是个残酷的事!

我的问题在奶奶老生长谈的答案下,算是暂时解决了,可是跟那个小女孩的事还没解决。想起她那残暴的性情,我可能打不过她,也就打算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她算了。可是,我又想起遭受的白眼和妈妈的打,我决定同恶势力斗争到底。

又是一个晴天的傍晚,我和小伙伴们还是埋伏在老地方,小孩子除了打架,能有什么心机。

夕阳无限好,白云朵朵飘。我们一边等着她到来,一边欣赏着天空。

“来了,来了!”我轻轻说,小伙伴们都紧张地趴在地上。小女孩一走进,我率先向她投去“黑麦”,正中她面部。我有点惊慌地看着她,她气急败坏地回看着我,好恐怖,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又有几穗“黑麦”落在她身上。想起前车之鉴,我撒腿就跑。小伙伴们也跟在我身后跑起来。

我们跑出去好远,才停下来,回头一看,她正默默地走着。由于相距太远,我们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为何,我心里有点愧疚。

第二场战役,我们完胜,可是就是这样的胜利,为后面的事埋下了祸根。

“你是带头的?”一天我正在跟小伙伴们玩松子,突然有人在我背后说。我扭头一看,妈呀,竟然是那个女孩。她头上的马尾翘得高高的,像极了恶犬斗架前翘起的狗尾巴。我本能地想跑,却被她按住了肩膀。此时的我稍稍冷静了点,心想:大不了被她打一顿,上次又不是没被打过,而且跟我妈比,她那就是挠痒痒。

“算是。”我心虚地说,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小恶棍一类的黑色会性质的组织,我们顶多算一群乌合之众。

“你听好了,下午放学后在老地方等着,我们打一架。”小女孩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们俩,打架?”我有点结巴地问她。这个长相白净的女孩第一次被我们围攻打的时候竟然会反抗,已经足以令人震惊的了,现在尽然还要跟我约架!这到底是什么魔鬼?妈妈和哥哥是屹立在我肩头的两座大山,现在又要多一座,我是不是在自寻死路?一阵急促的眩晕向我袭来,天好像提前黑了。

“不是我们俩,是打群架!”女孩的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

“你确定?”

“有种就来!”女孩转身走了。

有种就来?不去岂不是没种?虽然作为小朋友的我不知道有种到底有什么用,但是在女孩面前,特别是漂亮女孩面前,决不能掉面子。

去是肯定要去的,但是去打人还是挨打就不好说了,毕竟敌人实力不容小觑。当天下午我便奔走相告:那女孩要约我们打架了。小伙伴们一听都兴高采烈地,好像要过年了一样。原本担心的我,也被他们高涨的情绪感染地一塌糊涂,恨不得立马就能和敌人大干一场,即使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可是,如果和我对打的是那个女孩怎么办?打还是被打?我带着这样的疑虑,浑浑噩噩地上完了下午的课。不过上最后一节语文课的时候,正在走神的我被老师抓个正着。

“张宇航,你说说如果你是王小二,遭遇敌军时该怎么办?”语文老师说。

“打!”我说。

“你自己怎么打得过这么多敌人?这是匹夫之勇!”

“跑!”

“懦夫和逃兵才这么干!”

“那怎么办?”

“我在问你呀!”语文老师定定地看着我,“你还是罚站吧。让你坐着都对不起板凳!”

“好!”我说。

“你回答得挺干脆,你以为我在跟你商量吗?站门口去!”语文老师盛怒地说。我乖乖走到教室门口站着。百无聊赖之际,正好地上有两只蚂蚁在争夺着面包屑。我禁不住弯下腰来,认真地看着地上的蚂蚁。两只蚂蚁个头相当,拼命地向相反地方向拉着面包屑。我把面包屑挪走,两只蚂蚁焦急地在地上寻找着面包屑,热锅上的蚂蚁就是这幅情形吧。

两只蚂蚁离得越来越近,接着两只蚂蚁就撕咬在一起。蚂蚁上树倒是经常见,可是蚂蚁打架还是第一见,我津津有味地看着它们。我心想一会我们打架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吧。

有什么人踢了我屁股一脚,我抬头一看,原来是语文老师:“你干什么呢?”

“……”

“不好好学习,以后连媳妇都讨不到!”

看来媳妇真不是那么好讨的,我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那件上次被妈妈甩了猪屎猪尿的衣服,又想起语文老师曾说过,不懂就要问。我鼓起勇气问:“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

“什么问题?”老师可能是觉得我突然开窍了,开心地看着我。

“老师,穿有猪屎猪尿的衣服,会不会讨不到媳妇?”我说。

“你不想着好好学习,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放学后,到我办公室一趟!”老师气恼地走进了教室。教室里传来大笑声,靠近窗户的男生们都把头伸出来看着我。

放学后,同学们背着书包嘻嘻哈哈地走向大门,我背着书包失魂落魄地走向办公室,真是同一个世界不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