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公恩威齐天
公元413年义熙九年，六月十八日，小雨，微风。
六月多雨，细雨蒙蒙，半月间高阳拂照，终是迎来一丝凉爽，清风迎面徐来，不由得让人精神倍增。
建康内城，建康宫南侧，仅与皇宫一墙之隔的太尉府坐落此处，值此当下，乃为晋廷之军国大事首脑所在。
府衙中门，数十名值守卫士列阵两侧，双目冷厉，手中握有枪戟，仍有雨滴拍打在身，俱是闻风不动。
青瓷台阶，另有玄衣甲胄武士佩剑而立，剑身皆以虎皮饰之，又有章纹刻于剑身，军容之整洁严肃，不亚于枪戟卫士，此二十人号曰“班剑”。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武士班剑共有四十人，而在此处的只有半数，正是分班值守，彰显威仪。
哒哒哒…
中午时分，雨水渐小，静逸的四周响起阵阵马蹄，一辆軺车缓缓停至府门，同行的还有十名卫士。
少时从軺车中走出一名少年，身着锦缎华服，腰间系着虎纹玉章，面色俊朗，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温文尔雅之感，神情中却又不失方刚之色。
少年从小厮手中接过油伞下了軺车，左手提起下身的下裳，还未等其上前，耳边便传来一阵浑厚之声。
“卑职见过世子。”
刘义符将油伞移开，见到站在身边甲胄的中年将领，身材魁梧，来人他识得，任尉府中郎将，执掌太尉府护卫一事，是他老爹刘裕的亲信，姓来，名信。
“来叔！”
刘义符点头一笑，又开口问道：“阿父可在府衙？”
自从老爹做了太尉之后，就将一应政务从中军将军府，也就是他们一家所住的地方搬到这里，历朝历代太尉这个官职都是加官，可现在在老爹身上，就是正儿八经天下兵马大元帅。
“不敢，禀世子，主公正在府中。”
来信拱手应答一句，侧开自己身子又道：“世子请。”
刘义符没有客气率先上了台阶，来信在一旁跟着，身子始终比刘义符要慢行一步，神态举止恭敬。
人贵在自知，好在来信他就有自知之明，说句实话以前的时候他还抱过刘义符，其甚至还在他身上撒过尿。
如果说刘义符没有做世子，他还能撑得其刘义符一句来叔，自然乐呵呵答应。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从刘义符做了豫章世子之后，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发生变化。
有些事，人主是可以念叨，但你不能没有分寸，若是居功自傲，真的是离死不远了，来信他不想死，他还想往上爬呢。
从他遇到太尉，一个尉府中郎将，在他来信眼里算个屁啊真的是。
来信将刘义符送入府门，告辞转身离去，刘义符也没有强留，太尉府他隔三差五都会来那么几次，对这里的情况还是很熟悉的。
转头看着来信离去的背影，刘义符若有所思，半晌又忍不住一笑，权柄这个东西真是好东西，虽然他暂时还没有，但他有一个权势通天的老爹。
刘义符一路来到东室，是前堂的东正室，除了一些重大军政在前堂议论，其他时间老爹刘裕一般都是在这里。
“主公，恕卑职直言，明公自义熙元年以来，诛桓玄，迎天子，灭伪燕，平卢循、刘毅之流，至今十年间，主公今日又平定谯蜀，依卑职之见，公已恩威齐天，功德浩荡，不应只居于郡公之爵。”
刘义符刚踏入室内，房间中突然传来胡藩的声音，因为刘义符经常跑来太尉府，只要他老爹不在前堂议事，一般都是不用通报。
刘义符转身让身后的小厮退下，又命人不要靠近，胡藩这些话被人听去总归是不好的。
这是有多等不及啊？这么快就有人想让他老爹晋位了。
不过说起来让刘义符更惊叹的，还是平定谯蜀这件事，刘义符很清楚记得是去年十二月才开始准备讨伐谯蜀，这才短短六个月。
历史上好像也是义熙九年平定的谯蜀，不过刘义符并不清楚是用了多久，其中惊叹的还是朱龄石的能力。
“胡藩，你此言可在劝进？”
就在这时，房中又传出刘裕的声音，言语间听不出来喜怒。
“正是！”
房中的胡藩拱手一礼，又道：“明公如今威加海内，的确不应该仅仅屈尊郡公之爵。”
“唔…”
首座的刘裕轻吟一声，开口说道：“多谢道序贤弟之言，某德薄才弱，资历尚浅，恐担不起如此重任啊！
再者如今祸乱虽平，朝廷纲纪却松弛紊乱，百姓流离不安，某怎可为了此事而置百姓于不顾。
某若真晋位称王，荆州刺史司马休之第一个便不答应，其如今总督荆扬，颇得当地民心，荆扬之地，地广兵强，一呼百应，到时动乱又起，此事不可再提。”
刘裕直接拒绝了胡藩的请求，朝廷现在刚刚稳定下来，是经不起太大的乱子，若是因为狗屁的晋爵，致使刚刚安定下来的局势出现动荡，真的是得不偿失。
要问起来，刘裕现在真的很后悔，讨伐荆州刺史刘毅之时，他就命司马休之，督荆益梁宁秦雍六州诸军事，平西将军，荆州刺史。
当初刘穆之就跟他建议过，不要用司马休之，可当时那种情况就是他也没有办法，三弟刘道规因为病重去世，实在是找不出人来。
司马休之在当时是最合适的人员，能安抚好荆扬的人心，因为这家伙曾经在诛桓玄时就被司马遵加封过，以其为督荆益梁宁秦雍六州诸军事。
胡藩闻听刘裕的话语，语气正肃道：“明公之言，极是，然卑职看来，明公应早下决断，司马休之终是祸患无疑，不如称早除之。”
司马休之的确是个祸患，此人还是有能力的，最起码比健康宫那位的能力要强的多，而且司马休之又是晋廷宗室。
“喔…道序可有良策。”
刘裕神情一愣，能除掉司马休之他当然愿意了，荆扬乃建康门户，一旦司马休之割据，对建康始终是个危险。
试想一下，远在广州番禺的卢循都能瞬间拉起十万之众，荆扬刘裕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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