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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一九七〇年代的捷克作家来说,想到《宿命论者雅克和他的主人》(也是在某个七〇年代写就的)从未在其作者有生之年付印,只有手抄本秘密地流传于某些特定的读者之间,这感觉的确很怪。在狄德罗的时代,作品遭到查禁并非常态,然而在两百年后的布拉格,这竟然成为所有捷克重要作家的共同命运。印刷厂将这些作家扫地出门,他们只能以打字本的形式看到自己的作品。此景始于俄军入侵,至今不曾改变,而一切迹象也显示,这种情况还会持续下去。
写作《雅克和他的主人》是为了我个人的乐趣,或许还隐隐约约怀抱着一个念头:说不定有一天可以借个名字,将这出戏搬上舞台,在捷克的某个剧场里演出。代替作者署名的是我散置于字里行间(这又是一场游戏,一曲变奏)几许和旧作有关的回忆:雅克和主人这一对,是《永恒欲望的金苹果》(《好笑的爱》)里那两个朋友的翻版;戏里有关于《生活在别处》的暗喻,也影射到《告别圆舞曲》。是的,都是些回忆;整出戏正是要向作家的生涯告别,一个“娱乐式的告别”。约莫在同一时期完成的《告别圆舞曲》本来很可能是我的最后一部小说,然而在此期间,我丝毫不觉遭遇挫折的苦涩,只因为个人的告别杂缠交错着另一无垠无际撼动人心的赋别仪式:
在俄罗斯黑夜无尽的幽暗里,我在布拉格经历了西方文化的骤然终结,那孕育于现代初期、建立在个人及其理性之上、建立在多元思想及包容性之上的西方文化,我在一个小小的西方国度里,经历了西方的终结。是的,正是这场盛大的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