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印钱，会面土地公
翌日清早，林振南从镇上叫来了人。
没有解开铁索，就把埋巨猿的泥土，从它的脖子挖到了胸口。
一开始还没人敢接近，哪怕这猿猴只有头颅露在土地上，但就怕恶急了直接张口咬人。
还是林振南上前打样，只要这猿猴敢张嘴，那就一铁锹下去，榜样在前，几个青壮见猿猴闭着眼有气无力，又在银元之下，这才群力拿起铁锹。
而随着泥土刨开，露出巨猿的胸脯。
众人向旁边散开后，这露出半个身体的巨猿抖了抖，原本鼓囊的胸脯，此刻明显的干瘪下去，长毛也掉落了许多根。
露出胸口的一刻，这巨猿不断扯开大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换做是人，埋于土里的这么些天，早就憋屈死了，但这大块头还坚挺着。
一众谭家镇的乡民们，看得啧啧称奇。
林振南打量着，目光里透漏着欣赏，就这大块头，往后带在身边，在荒野里绝对是一把好手。
忙活之际，九叔从义庄走了过来，打量着巨猿，提醒道：“三天，这猿猴就趴窝了？小心收得容易，但心不齐。万一往后打斗中，这货对你下黑手，那就不好弄了。”
说起来，现在这块地也不叫义庄，而应该改叫道观了。经过这三天的齐心群力建设，在原本义庄废墟上，已经逐渐显示出一座小道观的模样。
听着九叔这言，林振南想了想说道：“师叔，我这想收之为己用的心思，本就心血来潮。至于这货以后会不会背刺，我想这就涉及到了一个弱者易怒如虎、强者平静如水的问题。”
九叔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
林振南解释道：“赵兜屠为什么能驱使这猿，因为他自身强大。我从不认为一个弱者，能够驱使能力远比自己高得多的属下。收着这猿，就是对自身能力的一种鞭策。何况，哪怕事有不逮，但短距离内它也跑不过我！值得我来冒一次险，若能得之，以后就能有所助力，若不能得之，吃一记教训就是。”
九叔闻言，哈哈一笑，感慨道：“振南，你这身法确实是比我们这些老骨头都利索多了。”
作为林振南的师叔，九叔并没有去强迫林振南接受自己身为师门长辈的价值观，对于林振南想要收服巨猿的想法，他从始至终就没有去多加干预。在他看来，只要能确保守住自己性命无虞，年轻人多折腾一下积累经验，总没有谬误。
林振南露出“这话我就不太赞同”的神情，他犹然记得四目师叔的那一脚神行术，长距离里脚力堪称无双，对比自己这从【鬼刃旋击】里所截取出的旋击能力，对精气消耗可不匪，只能短时间里逞威。
念及到【鬼刃旋击】这项能力，林振南就不由的想起，从赵兜屠身上吸纳来的【阴兵降临】这项召唤术法。
通过这几日对所吸纳而来术法的消化理解，若说【鬼刃旋击】还能截取使用，那【阴兵降临】这项技能他就只能束之高阁。
因为他发现，这若是想在打斗时召唤阴兵助阵，需要事先魂灵出窍，进入幽冥阴间，与阴兵达成协议，此后每逢召唤，都需要打开鬼界裂缝。对此，赵兜屠是杀人炼尸油，以邪法怨力去打开鬼界裂缝。
如此一来，他总不能照样全做，也去杀人炼油。但自从董小玉打开一方地域的鬼界之门，这却是令他看到一点希望，准确说是觊觎那一枚鬼界令。那鬼界令俨然是以鬼气驱动，若平日捉上两只鬼当作驱动的钥匙，就可打开一方鬼蜮之门。
至于这令牌到了其他地界还能不能打开一方鬼门？即使打开鬼门后能不能同鬼兵缔结契约？等等这些问题，还暂不在考虑之列。
林振南奉行的是，先做再说，多遇事儿，才能多见事儿，来到这个世界，鬼魅魍魉丛生，想要道行有所进益，就得不断在撞事中成长。
因而此刻，林振南心思浮动里，生出寻上董小玉夺来鬼界令的动机，某种程度上其实都不单单是冲着【阴兵降临】这术法，更是想长一长见识，多见才不会少怪。
正当他思绪飘飞间。
这时，九叔拍了拍林振南的肩膀：“想什么呢？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有所决定就好，我还得回去，把那些鬼差的欠账给补齐了。”
林振南笑着抬步跟上道：“师叔，我也去帮你。”
之所以说是补账，是因为那晚为了请出两鬼差出来收掉一众野鬼，九叔允诺纸钱十万两，而且就要在这几天里烧下去付清。
这两天，九叔带着秋生和文才俩徒弟，就是在加班加点的忙活着这事儿。
深坑前，眼瞅林振南和九叔这两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要走。
嗷呜——
被遗留在深坑里的巨猿长嚎一声。
它这才被挖出一半，肚中吃下去的肉也才堪堪塞了牙缝，这又要抛下自己不管了？
林振南止步道：“见你这猴头还气匀有劲，这么早放你出来，万一跳脚，我就麻烦了，再关你两日！”
长臂巨猿听懂了林振南的话语，摇了摇头表示不会。再说，它自狂暴后就没有好好进过食，这会儿连从土里把下半身拔出来的力气都没有，根本无力打架。
林振南上前，顿了顿，探出手，朝着巨猿的脑袋搁去。
哼哧！
半身埋土的巨猿，打了一个响鼻，下意识就要摇头，但却又生生的止住。
林振南将手搁在巨猿的头顶上：“待会我会让人给你送来一顿吃的。”
说完，起身就跟着九叔来到渐显轮廓的道观之前。
这时候，秋生和文才两人正在一个负责印钱，一个负责敲章。
他们做的这些纸钱可不是那种到白事铺里买来两捆黄纸钱，烧下去就算了事的，那种黄纸钱只是最低劣的阴纸，在幽冥阴间的流通价值极其廉价。听九叔讲，由于那种捆扎纸钱烧得极多，导致贬值厉害，下面买东西要是用这种，都得用蛇皮袋。要是想进地下赌场耍耍，黄纸钱都不收！
对比之下，此刻烧下去的纸钱，每一张纸钱都是基于空白黄纸、用模板和墨新印出来的，而且要敲上他的印章。这每一次印章都是在对纸钱价值进行赋能，每一张到了下面都有追源，相当于九叔在提前允诺香火，后面要陆续还上。
见状，林振南上前，帮着在后面印纸钱。
九叔则负责在刚垒砌出来的香坛前，将新鲜印出来的之前，施法点燃扔进去。
许是一连两天都在印钱，印得胳膊每一次向上抬时，都会带来疼痛，秋生抬起胳膊擦了擦头上汗珠，脸上沾染若干墨迹，抱怨道：“诶，还是这阴间的钞票好挣啊，要是人间的银子也这么好挣就好了！”
文才拿起一张阴钞一甩，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响声，搭腔道：“是哦，真的是当人不如当鬼来得舒服！”
此话出来，迎接二人的，是九叔抄着藤条，对着各自屁股来了一记清脆一抽。
这藤条本就是拨弄烧火纸钱的，前端被烧得通红，这一记抽下去，直让秋生和文才两人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看着两个捂着屁股直蹦跶的俩徒弟，九叔嘴上骂咧道：“看来我还要再好好想一想，要不要带你俩走，为师要不是为了你们，尤其是你秋生，能允诺下这么多纸钱？”
对于离开一事，九叔是已经下定心思的。他这些年停在谭家镇，全系于追踪茅山黑道榜上人物所致，现在赵兜屠被灭，他准备继续向南云游，然后寻找一处新的落脚地停下。游道人就是这样，四海为家，为人间除恶。直到年老体衰时，或是寻一人间处，或是回归师门。
旁边，文才一听，脸上发苦道：“师父啊，你可不要丢下我。”
秋生也道：“师父，这两天我都已经跟姑妈说好了，她答应让我年轻多出去见识见识的。”
九叔哼了一声：“那你俩干活的时候，嘴上还多话！”
一旁的林振南感到莞尔，对于九叔日常怼徒弟的场景，在这里的这些时日，他已经是见到了太多次。九叔的性格偏板正，偏偏收了两个性格欢脱的徒弟，一如他同性格外向的四目师叔关系莫逆。
在半建成的道观烟火缭绕之际，香火神道小世界里。
谭家镇土地公面前香火缭绕，正浮现出道观内的场景。
这几日他都没有出头，而且在一直在暗暗的观察九叔，仿佛重新认识一般。本以为这在赵兜屠死后，遍观谭家镇地界上活动的势力：义庄九叔、董小玉代表的孤魂野鬼界、以及他自己，应该当差不差处于同一水准线。
对于董小玉有鬼界令牌一事，他是知晓的，但是九叔居然能召出鬼差，甚至还能说动帮忙，这令他震惊万分。
如果说香火神道跟人间道门尚处于两条平行线，那同幽冥阴间就是相交中有龃龉。因为香火神道世界同幽冥阴间同属魂体，而且比幽冥阴间更依赖人间香火，共同的魂体属性，却独立于驳杂阴间体系之外，自然双方有矛盾。现在九叔俨然跟阴间交情莫名，令土地公生出警惕。
就在这土地公的暗中观察中，从这早晨忙到日暮，九叔、林振南、文才和秋生四人合力之下，是印出了纸钱两万两。
林振南放下手里的模板，向着九叔告辞道：“师叔，我明天再来帮忙。”
九叔点了点头，然后一拍旁边的俩徒弟。
文才、秋生撇撇嘴，向着林振南告别道：“师兄慢走！”
林振南摆了摆手，只身走进了树林。
途径长臂巨猿所埋处，这长臂巨猿眨着硕大眼珠，正在大口吞着面前只能够半饱的食物，这些食物全是任家从附近周边村镇采买过来，宰杀做成半熟状，堆在这儿。
林振南驻足蹲下，看着巨猿一双眼睛道：“往后跟着我不会缺你吃喝，像这样的，时而就有。若不愿，会放你走，但你以后不得为祸人间，否则我和师叔，会找上你的。”
说完，他起身离开这里，留下嚼着腮帮子鼓鼓的长臂巨猿，瞪着铜铃眼陷入思索中。
行走在夜色树林下，树林内幽深重重，四周全是夜风吹过野草自由的味道，触手可及的黑暗流转在树木四周。
穿过树林，行至土地庙处。
林振南停下步伐，转身面向供奉着的土地公泥像：“土地公，找你有事！”
处于香火神道世界中的土地公，被林振南突然的一下吓得一咯噔，摸着胡须的手因此一扯，疼得他呲牙咧嘴。
叫了两声后，见土地公始终不露面，林振南干脆探出右手，掌心里浮现出一张镇邪驱鬼符。他心里清楚，对付这喜欢暗中观察的土地公，客客气气请，是请不出来的。
谭家镇土地公一见这情况，眼角直泛抽搐，林振南手里的这玩意儿他见过，他见过眼前这道人用这些符箓砸两只鬼物的场景。
只要是魂体形态，这难以摆脱“鬼”这个身份，虽然他身为土地公，有香火护身，但这个打鬼符砸在身上，蚊子再小也疼人。
就觉得这年轻道人有些邪门，居然要拿着驱鬼符砸土地公，一点没有道家人的板正......这土地公心里骂骂咧咧着，从香火神道小世界里跨步出来。
在林振南的视野内，就见到泥偶之上氤氲出道道香火神光，收敛化作一个人影。
谭家镇土地公面色发苦的看着眼前年轻道人：“道长，您道号贵何，找小老儿有何贵干？”
这算是两人的第一次当面锣、对面鼓的见面，林振南并没有被这土地公恭维的神色所欺骗，这老货摆出这一幅姿态，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而已。但自己拥有“视界”，开启之下，这土地公一身香火气指数可不比自己精气指数低，底子给他瞧得透透的。
当下，收掉手里符箓，林振南道：“我还没有道号，我来，就是问一个情况，董小玉在哪里？”
所谓道号，或者在山门所起，或者道家人出山后打响名头，林振南目前两样都没占。
土地公闻言，脸上惊愕，下意识问道：“你找董小玉有何事？”
林振南摇头，只道：“多管闲事可不是你这位土地公的风格，我见你谭家镇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事，也没见你出来搭把手，怎么现在要多事？”
土地公连连摆手：“哎，小老儿日子难过，管辖地界天天不得安生，我又怎么知道那女鬼跑去了哪里呢？”
林振南一幅鬼才信你的神情：“在这地界上发生之事，你这当土地公的不知道，那还能问谁？你若说，今后镇上任家，不会缺你香火。若不言，也无碍，我这几日正好有些感悟，也正在寻找练法之地，那就在这庙前开练了。”
土地公闻言，一张老脸顿时就绿了。
殊不闻，道士练法，鬼见愁。
这要是一不小心沾染到土地庙，那可就是香火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