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个人，你见过
到了周日，江凛穿了一身黑西装，云恩没有像平时那样开玩笑说他太紧张，她知道他很重视。
三人一清早就来到郊外的墓园，果然清明冬至之外，这里冷冷清清，但因此可以坐电瓶车深入墓园，免去了孟筱徒步走很长的路。
和过去一样，她要从后面绕过去，观察公公婆婆是否已经来了，没想到今天这么早，墓碑前已经有鲜花在。
云恩不敢说昨天梁辰来过，并且碰到了老人，就和江凛默默陪在一边。
许久后，孟筱道：“你们先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阿姨那边我就不过去了，等下我在门口等你们。”
猜想孟筱是有话要单独对故去的人说，江凛带着云恩离开了，这是他第一次来给云恩的妈妈扫墓，虽然妈妈留下的只有墙壁上的名字，他也十分郑重。
云恩看着江凛向妈妈行礼，缓缓道：“舅舅联系过我，想在清明节时把妈妈移到夏家的墓地，但那几天我太忙了，没时间处理这件事。舅舅说，就要等到冬至了。”
江凛说：“我今年年末不回巴黎。”
云恩摇头，温柔地说：“这点小事，不用在意，你的工作你的社交圈，也是要用心去经营的，我想，妈妈更希望看到我和她未来的女婿，都能好好工作。”
江凛牵起她的手：“这是大事，妈妈要回家了。”
云恩却笑道：“你觉得我妈想回家吗？我从小到大，从没见我妈妈悲伤过，也从来没思念过家人，可能因为有我在她不觉得孤单，反正她对家毫无执念。现在，只不过是让舅舅安心如愿，我自己无所谓，妈妈也不会介意。”
“妈妈是很有个性的人。”江凛说。
“我也觉得，外婆家在那里几十年没搬过，她有无数机会可以和家人团聚，但她就是不回去，活得潇洒自在。”云恩用纸巾，擦拭了妈妈的名字，心情极好地对江凛说，“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妈妈留给我的，将来，我也要一样地去影响我的孩子，让我的孩子也勇敢坚强。”
江先生竟然脸红了，大概是在丈母娘面前，有些拘谨，他就只是点了点头。
云恩笑意灿烂，伸手戳戳江凛的脸颊：“咦……你害羞啦？”
江凛干咳了一声，再次拉过云恩的手，郑重地说：“妈妈，我会好好照顾云恩，让她一辈子都幸福。”
离开后，他们在墓园门口等了好久，才看到慢慢走出来的孟筱，她现在还不适应走那么长的路，果然是累了。
今天梁辰在康复中心值班，他昨天走过这条路，就知道孟筱会辛苦，在他们返程时发来消息，让江凛送孟筱去康复中心做放松按摩。
孟筱拒绝了：“我回家休息就好，不用麻烦他。”
云恩和孟筱都没强求，也不再提起梁辰。
下午，云恩在家补了一觉，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晒，客厅虽然晒不到太阳了，可坐在落地窗前，可以看到整个城市在夕阳下金光灿灿。
她呆呆看了好久，突然灵光闪现，欢喜地奔去了自己的工作室。
江凛在楼下忙完工作，上来问云恩晚饭想吃什么，推门看见专心致志的人，他又悄悄退了出去。
刚好手机响了，是江凛要找的人打来的，他关上了楼下工作室的门，避开云恩讲电话。
周一上班的路上，说到老太太们八十大寿的礼物，云恩什么也想不出来，她唯一的特长，就是做鞋子。
“大寿可以送鞋子吗？”江凛到底是生长在中国人的家庭里，还是有些讲究的。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忌讳，我没长辈教过。”云恩说，“要不，就送个玫瑰花什么的吧，喜庆点的，反正她们都是有钱老太太，什么都不缺。”
然而，让云恩很不安的是，这一个礼拜，她觉得自己被人盯着的时候越来越多。
只要离开办公室，就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并且集中在办公楼附近，可她从没发现什么奇怪或眼熟的人，甚至和江凛在一起时，都会有这种感觉。
于是双休日时，就不想出门，甚至不愿去买菜，躲在家里，哪儿都不想去。
周六下午，和王若电话沟通了工作的事后，云恩去工作室忙碌，不知不觉，江凛出去买菜都两个小时了，刚想打电话问问他去哪儿，人家倒是回来了。
云恩在楼梯上慵懒地问：“去买什么了，这么久？”
江凛拎着食物往厨房走，应道：“今天没有好的牛肉，我去了远一些的地方。”
走到厨房，避开了云恩的目光，他松了口气。
其实这一个礼拜，他找了私家侦探“跟踪”云恩，为了让她能表现得自然，就没提前告诉她，所以云恩才会觉得自己一直被人盯着。
但江凛要查的，当然不是云恩，是出现在她身边的人。
刚刚去和人家碰头，他看了无数照片，让江凛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海宁皮革厂的秦先生，竟然出现过两次，但这个礼拜，公司和他们厂里没有什么工作上的往来，他跑来公司附近干什么？
而且照片显示，这位秦先生的目光，两次都是盯着云恩看。
除此之外，照片里都是陌生人，江凛一个都没见过，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江凛冷静地回忆，非要说巧合，就是云恩第一次去厂里看皮革回来后，秦先生那边突然提出折扣优惠，而云恩开始感觉被人盯着，也差不多在那之后。
如果说秦先生是看中云恩美貌，变态地跟踪和接近，不是没有可能。
但江凛意识到一件事，秦先生过年时因为酒精过敏入院治疗，而夏云恩，也对酒精过敏，这是可以遗传的。
他深呼吸，双手撑在岛台上，现在，是该直接和云恩商量，还是先去找秦先生摊牌？
那个男人如果是来骚扰女人，他可以给他拳头，可如果他是来找女儿……
“我想吃炸鸡。”客厅里传来云恩的声音。
“我买了牛肉，你要吃炸鸡？”江凛努力让自己恢复平时的情绪。
“我就是想吃炸鸡。”
“油炸的东西……”
“我想吃，我想吃。”
最后，江先生给云恩做了日式炸牛排，云恩坐在餐桌边，看得目瞪口呆：“你怎么什么都会做？”
江凛说：“网上有菜谱，有点基础，什么都能做。”
吃到香喷喷的油炸物，云恩开心了，江凛吃着他健康的牛肉沙拉，什么话都没说。
大半块牛排下去，云恩终于说：“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是不是我影响到你的情绪了？”
江凛看着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云恩放下筷子：“我太紧张被人盯着的事，让你担心了是吗？我已经联系了梁辰，请他帮我介绍心理医生，我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这次的鞋子，卖得不好也不坏，平庸是最可怕的，当然了，我对自己要求太高，我渴望像王若那样了不起。”
江凛咽下口中的食物，问：“吃饱了吗？”
云恩点头：“还有半块吃不下了。”
江凛说：“我们去客厅谈。”
“嗯？”云恩有些紧张，“什么事，工作的事？”
“你被人跟踪的事。”江凛道，“餐桌上，不要提不开心的事，我们去客厅说。”
四目相对，云恩好像在江凛眼中看到了什么，她问：“你知道是谁了？”
江凛温和地说：“去沙发上坐，我拿咖啡过来。”
煮咖啡的时间，他再次调整了心情，让自己先冷静。
而后端着咖啡走去客厅，只见云恩抱着靠垫蜷缩在沙发上，他坐到沙发边，温和地问：“不舒服？”
“我觉得自己，还是很倒霉。”云恩陷入了忧郁，“你和我在一起后，就总为我操心，这样那样的事，乱七八糟的事一大堆，原本你的生活多简单。”
“是简单，但是我不快乐。”江凛说，“现在虽然会有麻烦，可我每天都很开心，就算有全世界的麻烦，我都无所谓，只要你在我身边。”
云恩露出些许笑容：“王若这次的情话主题，应该找你来策划才对。”
江凛让云恩坐起来，握着她的手说：“跟踪你的人……有可能是你的爸爸。”
云恩神情骤然紧张，其实刚刚在餐桌边，她就从江凛眼睛里看出了些什么，现在真听见这话，还是很震惊的。
江凛说：“那个人，你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