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起源:苏美尔与阿卡德
美索不达米亚的历史、政治、社会和文化发展起源于苏美尔人与阿卡德人。我们可以将之看作早期的中东文明。事实上,所有后世社会的概念与根源都源于这个文明,它们继承了这个丰沛想象力的文明。
公元前3千纪下半叶,阿卡德国王萨尔贡大帝为了界定新创立的帝国边界,呼告美索不达米亚众神之王恩利尔(Enlil):“恩利尔没有给他带来对手,而是赐予他上面的海和下面的海。自下面的海开始,阿卡德的后裔成为统治者。”和当时所有的文士一样,萨尔贡大帝在描述我们现今所熟知的地理面貌时,使用了别的名称。因此在文书中我们会看到这样的名称:“上面的海”和“下面的海”(分别指地中海与波斯湾),“雪松之山”(黎巴嫩山脉),“普拉图河(Purattu)与伊迪克拉特河(Idiqlat)”(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世界四方”(北方的苏巴尔图,南方的阿卡德,西方的阿姆鲁,以及东方的埃兰),或者“苏美尔与阿卡德”(美索不达米亚),“石之国”(阿曼),“青铜之国”(安纳托利亚),“雪花石膏之国”(埃及),中东古老文明的摇篮覆盖了今天主要由土耳其、叙利亚、巴勒斯坦、以色列、黎巴嫩、约旦、埃及、伊拉克和伊朗所占据的广阔土地。它的影响却远远超出了这片土地。事实上美索不达米亚的居民与邻近地区的居民建立了联系,从爱琴海海岸至波斯湾沿岸国家,甚至扩展到今天的巴基斯坦、阿富汗、土库曼斯坦和印度的领土。
两河流域
希腊人如此命名位于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之间的平原,这两大河流都流入波斯湾。幼发拉底河两岸棕榈树的翠绿与沙漠的荒芜对比强烈。
美索不达米亚第一阶段历史
公元前10000年—公元前7500年
新石器时代 新石器变革初期,驯化动植物,集中定居。
公元前7500年—公元前6000年
早期的村落 这是农业生产提高和人口增长的结果。
公元前6000年—公元前4500年
哈苏纳、萨迈拉和哈拉夫遗址 稳定的群居和技术的进步带来了早期文明。
公元前5000年—公元前3750年
欧贝德时期 灌溉技术在下美索不达米亚发展起来,这使得农业收成得到显著增长。
公元前3750年—公元前3150年
乌鲁克时期 发明车轮、帆船、陶轮、合金、文字,早期城邦发展起来。
公元前3150年—公元前2900年
捷姆迭特 · 那色时期 具备良好社会和政治结构的城邦的雏形得以发展。
由于几条主要河流诸如尼罗河、约旦河、奥龙特斯河、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在这片土地上形成了一个新月的形状,因此这片土地也被称为“新月沃土”。在这里出现了气候、地形与资源各异的五大区域。
西北方是广阔的安纳托利亚半岛,即现在的土耳其,西部与南部以地中海为界,北邻黑海。中部领土由高原构成,并环绕着数条山脉,北边是本廷山脉,南部是托罗斯山脉与前托罗斯山脉。位于安纳托利亚半岛东南部的扎格罗斯山脉是半岛与伊朗高原的天然边界。这片广阔的山区是自然资源生产与集散的主要地点,其中的一些稀有资源诸如木材、金属和宝石,在美索不达米亚十分罕见。发源于安纳托利亚的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为两河流域的人们提供了丰富的水源。
这两大河流蜿蜒2000多公里,在波斯湾入海。它们也构建了第二大区域,也就是严格意义上的美索不达米亚。两河流域见证了中东文明的产生。这片区域包含了今天伊拉克的部分领土,向北包括了绵延至巴格达的上美索不达米亚,向南包括了下美索不达米亚,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在此汇流入波斯湾。当地居民以农业和养殖业为生,但是由于自然资源极度匮乏,贸易发展变得不可或缺。河流成为承载财富流通、技术革新与文化创作的真正的“高速公路”。
第三大区域是位于美索不达米亚西部的叙利亚大草原,幼发拉底河中游的河谷从此穿过。大草原从阿拉伯沙漠一直延伸到海岸山脉和前黎巴嫩山脉。覆盖了今天叙利亚的大部分地区,在美索不达米亚、安纳托利亚和地中海沿岸地区间建立了天然联系。后者构成第四个大区,阿姆鲁,即外幼发拉底河地区(Transeuphratène),该地区沿叙利亚,经由现在的黎巴嫩、以色列,延续至埃及的尼罗河河口的沿海一带。此地商业贸易繁荣。最后,第五大区包括中东、伊朗高原,西部以扎格罗斯峰为界,北接厄尔布尔士山脉,东临广阔的沙漠。该地区自然资源丰富,伊朗高原是通往阿富汗、土库曼斯坦和巴基斯坦贸易路线的重要通道,珍贵的矿产资源就是从这里运来的。
这就是人类创造早期城市社会辽阔领土的大致轮廓。
从村落到城市
“恩奇都,你美丽而神圣,但你为何要像野兽一样在沙漠游荡?来吧!我要带你前往乌鲁克城。”这段文字节选自《吉尔伽美什史诗》,这是一个传奇故事,是人类最古老的文学作品。它很好地展示了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兴起的决定性现象:由游牧部落(诗中的“像野兽一样在沙漠游荡”)逐渐过渡到在我们称之为城市的地方定居生活。例如,乌鲁克城市的居民使用“围栏”看护家畜。这些城市雏形并非突然出现的,也不是只在一个地方出现。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这一过程大约从公元前10000年至公元前3300年,持续了6000多年。
在这一时期,随着畜牧业向农业转型,人们的生活方式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半游牧民族依然处于前新石器时代(prénéolithique),以狩猎和采集为基础,他们首先建起了季节性的营地和半埋入地下的窝棚,然后是只有一间房的居住群落。公元前6世纪初,出现了一种新型的聚落方式,并且在后来的2000多年里,大部分的领土都建立了这种新的聚落模式:村落。
人口定居始于上美索不达米亚。从公元前5800年到公元前4500年,稳定的聚居陆续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哈苏纳文化(前5800—前5000)、萨迈拉文化(前5600—前5000)和哈拉夫文化(前5500—前4500)等多种文化相继出现。经两条大河灌溉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是发展新农业技术的最理想环境。排水、运河和灌溉为不断增长的人口提供了充分给养。哈拉夫文化末期,部分原始人类聚落遭遇废弃或摧毁。自欧贝德时期(前5000—前3700)开始,南美索不达米亚接替了北美索不达米亚,继续城市化进程。
乌鲁克与早期的城市
在埃利都(Eridu)的古城遗址上发现了美索不达米亚从小村庄向城市过渡的最早的无可争议的证据。对遗址的十九层考古发掘表明,自欧贝德时期到真正的城市出现时期,人类一直持续居住在此地。此外,考古发掘显示埃利都是按照明确的等级组织的。人们还发现了完整的宗教建筑。祭祀首领同时掌握着宗教、政治和军事权力,对其他人口实施某种形式的统治。后来,这些人被称为“恩”(en),意即“统治者”。埃利都还保留了某些从事专门工作人群的痕迹,例如:粮食生产、建造、手工业或者商业。
农业产量的增长、经济专门化、社会分层以及权力集中化,都导致了这一历史地区出现了一批城市。这一进程发生在南美索不达米亚,对应了乌鲁克时期(前3750—前3150),在乌鲁克的考古发掘提供了最有说服力的证据,这一历史时期也因此得名。如今距离幼发拉底河东大约20公里的这片地区,当时就位于河畔。其面积超过了400公顷,有几万居民。乌鲁克的经济基于专业化分工,其组织机构依托于中央集权的宗教权威,乌鲁克建造了许多规模宏伟的神庙颂扬他们。
乌鲁克,苏美尔第一个大城市,历史的摇篮
苏美尔的乌鲁克城(Uruk)位于幼发拉底河畔。它的前身是公元前5000年前新石器时代的人类聚落。巅峰时期始于大约公元前3750年,结束于公元前3150年。在这漫长的时期里,这座城市成为最重要、人口最多的城市。
乌鲁克的城市核心区面积约为4平方公里。在苏美尔神话里,护城的防御工事长度约10公里,由城市的传奇国王吉尔伽美什于大约公元前2650年建造。中心原本由两个核心组成,一个是安努(又称库拉巴),另一个是伊安娜。每个城区各有一座神庙。一座神庙供奉的是天空和星系之神安努(Anu),另一座神庙供奉的是其女伊南娜(Inanna),她是战争与爱情的守护神,掌管生死。人类历史最早的文字记录在乌鲁克,其最辉煌的时期可追溯至公元前3200年左右。乌鲁克末期,下美索不达米亚的统治权落入港口城市乌尔(Ur)手中。不过,乌鲁克在长达几个世纪的时间里依然保留重要地位。直至三世纪的萨珊王朝(Sassanide)才被最终废弃。也就是说在5000多年的时间里,这里一直有人居住。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记录。
加雷乌斯(Gareus)神庙遗迹鸟瞰图,是这座城市建造的最后一座伟大建筑。
雪花石膏小雕像,可能是乌鲁克一位身兼祭司之职的王,可追溯至公元前5千纪末或公元前3千纪初(现藏于巴格达伊拉克国家博物馆)。
在密集的城市化进程中,很多人口不从事农业生产,这反而极大地促进了技术和结构改进,并且所有改进都以提高农作物的产量为目标。人们为了扩大灌溉面积而拓宽灌溉网;发明一种比锄头更有效的农具—靠牲口牵引的犁,增加了开垦土地的面积;使用陶轮提高瓷器的产量。车轮、风帆和不断进步的冶金技术,也是重要的创新。不过,美索不达米亚被载入史册要归功于文字这一最卓越的发明。新的城市生活使得文字成为监测和清查无数商业、司法、宗教、政治和文化活动所不可或缺的工具。
乌鲁克并非个例,同时期还出现了许多其他人口众多、经济活跃的城市。《苏美尔王表》(La Liste des royales sumériens)试图为美索不达米亚人记忆中的古代王朝排序,并将埃利都推选为历史上第一个城市。为彰显神恩基(Enki)的荣耀,它将是最高级别的宗教中心。而毫不逊色的尼普尔(Nippur)则是献给神恩利尔的。不论哪个时代,乌尔都是苏美尔的政治中心和经济领头羊。拉格什(La-gash)和乌玛(Umma)几个世纪以来都在争夺下美索不达米亚的控制权。
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与苏美尔文明
苏美尔文明被认为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文明,这与它的城市发展息息相关。在大约3万平方公里的下美索不达米亚,共有18个大城邦。
来自乌鲁克的礼拜花瓶的碎片,可追溯至捷姆迭特·那色时代(前3150—前2900),画的是在牛棚里的一头奶牛(现藏于巴黎卢浮宫博物馆)。
苏美尔人的未解之谜
但这些原始城市的居民是谁呢?古老的资料里称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南部为“苏美尔国家”,因此历史学家把这个地区已知最早的居民称为“苏美尔人”。但自从发现苏美尔人的存在之后,在19世纪下半叶,历史学家又面临一个巨大的谜题:苏美尔人起源于哪里呢?在这点上历史学家的意见产生了分歧。第一种假设是,苏美尔人是一个外来族群,他们的到来必将为欧贝德末期或者乌鲁克初期的美索不达米亚带来社会、文化,甚至技术方面的变革。伴随着这批移民出现的还有文字,即苏美尔语。这些人来自哪里呢?安纳托利亚、伊朗、印度都被提及了,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其确切的地理来源,不论考古学证据还是语言学证据。
①欧贝德 该城的发展(前5000—前3750)使城市的名字成为真正意义上苏美尔文化第一阶段的名称。但是它更应该被视作一个半城的聚落。
②埃利都 在苏美尔传说里,这是大洪水前建造的五个城市之一。考古发掘证实了它是美索不达米亚已知第一个人口定居中心。
③乌鲁克 它的名字成为苏美尔文化第二阶段(前3750—前3150)的名称。它的人口多达几万人。被视为美索不达米亚第一个大城市。
④乌尔 在公元前3千纪时达到巅峰。其河港是苏美尔世界通往大海的最佳出海口。乌尔因此成为该地区的经济引擎。其防御工事绵延超过1平方公里。
⑤尼普尔 该城的人口定居始于欧贝德时期。它是美索不达米亚最重要的文化中心。这座城邦还具有圣城的地位。
⑥基什 该城邦试图对其他城邦实施政治统治。它至少具备一定代表职权。
⑦拉格什 在先后征服了乌玛、乌尔、乌鲁克与基什后,于公元前2450年左右达到顶峰,其影响力达到埃兰边境。
另一派研究者则认为,苏美尔人自欧贝德时期(前5000—前3750)就在美索不达米亚南部建立了政权。再往北,闪族人占了主导地位。“闪族”一词指的是中东和非洲一部分讲一种或多种闪族语言的人。这些语言分属于三个语支:东闪米特语支(阿卡德语、埃布拉语),西闪米特语支(亚兰语、腓尼基语、希伯来语……),中闪米特语支(示巴语、埃塞俄比亚语、阿拉伯语……),这其中大部分语言已经消亡。依照第二种假设,这三类语言的使用者是并存的,他们有共同的制度、信仰、生活方式和农业与手工业技术。最早发现的美索不达米亚泥板使用苏美尔语书写,证实当时的人们讲苏美尔语,但并不能说明在此之前使用的不是这种语言。欧贝德和乌鲁克时期的技术变化并非突然出现的,而是局部缓慢演变的结果。事实上,考古学证实了该地区显著的文化上的延续性。在乌鲁克对于天空之神安努(Anu)的神庙,尤其是献给女神伊南娜(Inanna)或者伊什塔尔(Ishtar)的伊安娜(Eanna)神庙进行的发掘工作,让2千纪间在同一地点建造的各种神庙得以出土。因此我们甚至需要研究美索不达米亚的苏美尔的起源。这必然与自公元前6世纪建立于苏美尔国家北部的萨迈拉文化有某种联系。乌鲁克时期开始的城市化在其后的整个时期,即捷姆迭特· 那色时期(前3150—前2900)继续发展。
早王朝时期(Le Dynastique archaïque)
捷姆迭特· 那色时期之后、阿卡德帝国建立之前的这段历史被称为早王朝(前2900—前2334),早王朝本身又划分为三个时期(早王朝第一期、早王朝第二期和早王朝第三期)。苏美尔文明从此进入了由书面资料的出现而定义的历史,这与史前史截然不同。
《苏美尔王表》(以下简称《王表》)编写于很久之后的公元前2千纪,是了解苏美尔世界初期的重要资料。该文本列出了古代苏美尔历史和神话中的国王。第一部分提到了一些传说中的君主和包括大洪水(阿卡德语称为Abubu)在内的世界末日事件。这些君主的统治时间不可思议地漫长(长达43200年)。《王表》还提到了一位基什的国王,“恩美巴格拉西(Enmebaragesi)掠夺了埃兰国的武器作为战利品,成为国王并统治了900年”。人们在一块公元前2700年的石瓶碎片上发现了基什国王恩美巴格拉西的名字,这使他成为第一位有历史记载的苏美尔国王。因此这段简短的铭文似乎为我们打开了苏美尔历史的大门,时间上刚好对应早王朝第二时期(前2700—前2600)。
《吉尔伽美什史诗》,人类最古老的史诗
公元前8世纪的一块亚述的浅浮雕碎片。这块碎片表现的是一位英雄制服了一头雄狮,人们普遍认为这是吉尔伽美什。它被发现于亚述国王萨尔贡二世(Sargon Ⅱ)在霍萨巴德(Khorsabad)的宫殿(现藏于巴黎卢浮宫博物馆)。
作为苏美尔神话中的人物,吉尔伽美什据说在公元前2650年成为乌鲁克国王。他的名字出现在《苏美尔王表》中。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是真实存在的。人们是通过以他为主角的《吉尔伽美什史诗》认识他的,这是一部写在十二块泥板上的“小说”。
《吉尔伽美什史诗》讲述了传奇国王与他的友人恩奇都追求荣耀的历险故事。他们并肩与可怕的怪兽作战。他的友人死后,吉尔伽美什独自踏上了寻求永生之路。这部史诗被看作史上最古老的文字记载,也是最早对于人类处境进行思考的作品。这部作品涉及世界文学某些基本主题,比如权力和友谊,其中最主要的是死亡。吉尔伽美什的形象出现在大量艺术作品中。
神话与现实
《王表》还提到了其他君主,比如恩梅卡尔(Enmerkar)、卢伽尔班达(Lugal-banda)和吉尔伽美什,他们因后来颂扬其功绩的史诗而闻名于世。假如这些君主的存在得到证实,那么他们很有可能生活在早王朝第二期。乌鲁克国王吉尔伽美什与恩美巴拉格西有可能是同时代人。然而考古学家们并不具备任何无可争议的证据证明其历史真实性。
虽然《王表》给出的讯息与日期难以核实,却可以一窥苏美尔早期的社会和政治组织。某些文字体现了权力与宗教之间的联系,比如:“王权自天而降,王权归于埃利都。”因此对于苏美尔人而言,王权来源于神授,政治权威在于庙宇。每个城邦都有其守护神。恩基之于埃利都,辛(Sin)之于乌尔,恩利尔之于尼普尔,沙拉(Shara)之于乌玛,沙玛什(Shamash)之于西帕尔(Sippar)……苏美尔人坚信神会自己选择他们在人间的代表。《王表》还列举了众多的城邦,由此可知即使这些城邦之间屡次发生对抗,却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对其他城邦实施绝对控制,考古学遗迹也证实了这一点。
基什国王恩美巴格拉西的王位由其子阿伽(Agga)承袭。在阿伽统治时期,城邦被其对手乌鲁克攻克,后者在苏美尔内部确立了霸权。一段铭文写道,“基什被武器战胜,王权落在了伊安娜”,也就是乌鲁克的神庙。这句话确认了神庙和神职人员的核心作用。但是另一种类型的建筑—宫殿,很快就出现了。较早发现的遗迹在基什和埃利都。神庙和宫殿构成了苏美尔的二元政治,并将在苏美尔历史上留下长久的印记。
受到伊朗东南部的民族埃兰人的入侵,乌鲁克的统治结束于公元前2550年左右。乌尔的王子麦萨内帕达(Mesannepada)趁机夺取政权,建立了乌尔第一王朝(公元前2560年)。
乌尔第一王朝
乌尔在当时的苏美尔享有特殊地位。正当乌鲁克与尼普尔成为主要的宗教所在地,基什为政治主权而战时,乌尔确立了它在该地区的主要经济引擎的地位。该城位于幼发拉底河畔,距离波斯湾仅50公里,拥有河海双港,东部地区的产品和原料都通过这个港口运达。
女王的竖琴
1919年至1934年,英国考古学家伦纳德·伍利(Leonard Woolley)发掘了乌尔的遗迹。皇家陵墓给了他真正的宝藏。这里面最宝贵的是“乌尔的竖琴”,又称“乌尔的里拉琴”,这是已知最古老的弦乐器。这件使用木头、黄金和青金石制作的琴,可追溯到约公元前2400年。
该琴被称为“女王的竖琴”。这是在普阿比(Pu-abi)女王的殉葬品中发现的两把竖琴之一(现藏于伦敦大英博物馆)。
乌尔的旗帜:一件出色的作品
乌尔的王室陵墓是一个大型陵墓群的组成部分,这个大型陵墓群包含了2000多个墓葬。除了各种精美物品,考古学家还在这些墓葬中发现了著名的乌尔军旗。
这个旗帜是一个略呈梯形的箱子,高27厘米,长48厘米。侧面镶嵌着青金石、珍珠母和鳞片。据发现它的考古学家伦纳德 · 伍利说,它应该是被当作军旗携带的。其他研究人员则更多地将其视为一件家具或乐器的共鸣箱。这两面的画描绘了两个相反的场景:战争与和平。右图反映了战争的场景。它由三段场景构成,分别代表:①囚犯,被赤身带到国王(中间比其他人高大的人)面前,他们身后是拿着斧头的显贵们。②国王的士兵,身穿铠甲、装备斧头和长矛,他们刚刚打败并杀死了敌军,把幸存的俘虏带到君主面前。③四轮战车,每辆战车配备了四个可以碾压敌军的野驴炮。约公元前2600年(现藏于伦敦大英博物馆)。
公元前2550年至公元前2400年的皇家墓葬群(早王朝第三期初期)可能是最能体现乌尔繁荣的证据。考古学家称,这组16个墓的墓葬群是一个奇怪的仪式现场,在中东历史上独一无二。在某些情况下,死者被埋在一个深深的墓穴的石室里,随行的还有他的部分贴身护卫、他的宫廷乐师和仆人,或许还有他的家人。考古学家在一些墓穴里发现了多达73具尸体,这些尸体都排列得很整齐,穿着华丽的服饰,佩戴着珠宝,旁边有乐器。这样的布置首先排除了强迫殉葬的可能。
这些王室陵墓中的丧葬用品非常丰富,显示了乌尔的商业影响力。从埃及到安纳托利亚,从黎凡特到印度河谷,它的影响力到达了遥远的东方世界。开展如此大规模的商业活动,也需要调动大量的行政资源:外交官、司库、批发商、运输商、翻译……
这些墓葬体现出非凡的艺术水准:精美的金银器、某些器具上精细的镶嵌工艺、祭祀用品上刻画逼真的动物等。
国王的头盔
头盔由金银合金制成,上面的装饰让人联想到人的头发。发现于乌尔第一王朝国王麦斯卡拉姆杜格(Meskalamdug)的墓中,公元前2500年(现藏于巴格达伊拉克国家博物馆)。
秃鹰碑与拉格什的胜利
秃鹰碑为了纪念拉格什国王恩纳图姆战胜乌玛城而建。两个城市对肥沃的领土和灌溉渠展开争夺。当乌玛国王乌什毁掉基什王及争端仲裁者麦西利姆立的界碑,战争爆发了。秃鹰碑建于公元前约2450年。被考古学家在拉格什圣城吉尔苏(Girsu)的废墟发现(现藏于巴黎卢浮宫博物馆)。
双面作品
这块石碑采用石灰岩加工,原本高度有1.8米。被发现时已经碎为7块,且并不完整。所谓“历史的一面”描述了这场战斗,碎片上方是飞翔的秃鹰,这也是碑名的由来。而“神话的一面”则代表了隐藏的力量,特别是拉格什的保护神宁吉尔苏正在用一个网捕获敌军。
①国王
恩纳图姆走在军队前方,准备战斗。士兵们跟随在他身后用长矛掩护他。
②武器
恩纳图姆的士兵主要装备长矛,并有头盔和大盾保护。
③敌人
被胜利队伍击溃和践踏的乌玛士兵的尸体堆积如山。
④战车
国王恩纳图姆高踞在他的战车之上挥舞长矛。他的身后是同样手执长矛保护他的士兵。
商业与城邦
麦萨内帕达王很懂得利用这些优势。在他统治的四十年间,他对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南部施行了强有力的统治,并使乌尔成为一个繁华的首都。但是他的影响力并不局限于这一地区。他们不知疲倦的商业活动使苏美尔人来到了他们的领土边界以外的地区,向西达到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的上游。在那里,他们可以获得半宝石(红玉髓、青金石)、金属(锡、铜和银)和木材。幼发拉底河中游如马里、泰尔加(Terqa)、埃布拉等,上美索不达米亚如亚述、塔雅(Tell Taya)、布拉克(Tell Brak)等定居点的人口因此迅速膨胀。有的甚至发展为占地数百公顷的城市。这些新兴城镇和苏美尔之间的贸易往来也扩大了苏美尔文化的影响。这个影响在建筑和艺术方面以多种方式表现出来,其中最重要的是采用了楔形文字体系,每个族群根据自己的语言再做调整。但是每个城市都保留了各自独立的政治制度,这种制度以居于宫殿中的君主为基础。在苏美尔霸权之前就已存在外交关系体系,该体系必须根据新的权力制衡做出调整。
有关外交关系与苏美尔权力的证据并不缺乏。例如,苏美尔王送给马里国王安布(Anbu)一颗青金石珠子作为礼物,这里的苏美尔王指向的就是“乌尔王麦萨内帕达”。埃布拉城(Ebla)档案馆的数以千计的泥板证实了该地区居民之间密切而持久的联系。
埃布拉作为马里的重要城镇充当了自然资源贸易的枢纽,它从自然资源的产地安纳托利亚采购了原料以供应乌尔。苏美尔中心城市和上美索不达米亚中心城市之间的共生关系一直持续到阿卡德帝国的建立。
第一次统一
公元前3千纪中叶,美索不达米亚南部有18个大的城邦,它们分布在将近300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人口增长和随之而来的农用土地的扩张,在城邦之间不可避免地引起政治和军事冲突。尽管各城邦在政治上彼此独立,但基什似乎享有一定的支配地位,因此其他城邦的某些君主对“基什王”这一头衔心怀觊觎。同样,当相邻的乌玛城和拉加什城因灌溉渠及其势力范围发生冲突时,麦西利姆(Mesilim)国王(可能来自德尔城)以“基什王”的身份充当了争端的仲裁者。但乌玛的国王并不屑于尊重这个所谓的神授协议,于是两城之间发生了长期的冲突。资料提道:“万国之王,众神之父恩利尔,凭借其至高的权威,在拉格什之神宁吉尔苏和乌玛之神沙拉之间划定了界线;基什王麦西利姆测量了界线,并在那里立了一座纪念碑。”
卢浮宫展出的秃鹰纪念碑的浮雕就纪念了约公元前2450年,拉格什王恩纳图姆(Eannatumu)对乌玛的一次重大胜利的场景。它描述了国王作为众神的使者,捍卫他们的财产。碑的一面是恩纳图姆国王在战场上取得胜利;另一面是拉格什的守护神宁吉尔苏击溃敌人,将胜利赐予国王和他的城市。
这两个城市为争夺最肥沃的领土和贸易路线的控制权展开的斗争持续了数年之久,且从未间断。
乌玛王卢伽尔—扎格西(前2340—前2316)的最终胜利为多年的争端画下句号。这次成功是卢伽尔—扎格西帝国政治的第一步。他成为整个新月沃土的第一位绝对统治者,领土扩张至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乌鲁克成为伟大的首都。在尼普尔发现的一个绿泥石杯子上用苏美尔文镌刻着这样一段文字:“恩基把整个王国交给卢伽尔—扎格西,把所有土地置于他的脚下,把从东到西的土地交托给他。然后,自下面的海沿着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到上面的海,恩利尔为其开路。”
萨尔贡大帝和阿卡德帝国
事实上,卢伽尔—扎格西对于整个美索不达米亚的控制只是表面的,并没有落实。大部分苏美尔城邦依然坚守独立。这造成了卢伽尔—扎格西帝国的解体。政权很快落入美索不达米亚第一帝国真正的缔造者、阿卡德国王萨尔贡大帝手中。阿卡德人在下美索不达米亚北部定居多年,他们的名字和语言都得名于阿卡德城。其首都阿卡德附近的基什与西帕尔人口尤其多。《苏美尔王表》中提到过这些君主的名字。他们形成一个由11位国王组成的王朝,延续约180年。第一位国王是萨尔贡,被称为萨尔贡大帝或阿卡德的萨尔贡,是美索不达米亚历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他的军事活动始于征服乌鲁克和其他城市,这些城市事实上是独立的,但名义上是在卢伽尔—扎格西的统治下。当萨尔贡成功地控制了苏美尔后,他开始实行帝国主义政策,这把他带到了美索不达米亚的边界之外。他先是征服了富庶的马里和埃布拉,然后到达地中海地区的拉木提(Larmuti),再到黎巴嫩、安纳托利亚,以及位于波斯湾的埃兰与迪尔蒙。他因此为建立一个统治整个美索不达米亚的国家奠定了基础。他所有的后继者将遵循这一政策,并取得不同程度的成功。
萨尔贡帝国,阿卡德人对新月沃土的统治
阿卡德的萨尔贡大帝出身寒微,攻克了苏美尔的一些城市,以及埃兰与埃布拉王国。他的扩张势不可当,最终控制了整个美索不达米亚。他的继任者未能阻止领土的分崩离析,但是历史将铭记他这位已知的第一位帝国缔造者。
萨尔贡的军事成就归功于军队的先进和战术的创新。他因此控制了新月沃土的大部分地区。直到15个世纪后,这种对肥沃土地、主要城市和贸易路线的控制,才被新亚述帝国超越。萨尔贡大帝自称“萨鲁—肯努”(sarru-kenu),阿卡德语中的意思是“合法的国王”。他不仅仅是一个好战的征服者,他在位期间建立了一个中央集权的政府模式,这个模式在中东地区被采用了1000多年。他为有效管理一片广大的领土建立了基础,这片土地由他本人一手缔造的首都阿卡德设立的权力机构统治。对贸易路线的行政和经济控制可以供应一个庞大而繁荣的帝国,这是第一个由单一的君主实现统一的帝国。左图是来自苏萨(Suse)的一块石碑细节图,上面可以看到一群囚犯(现藏于巴黎卢浮宫博物馆)。
阿卡德帝国的君主
公元前2340年—公元前2284年
萨尔贡大帝(Sargon Ⅰerd'Akkad)
公元前2284年—公元前2275年
瑞穆什(Rimush)
公元前2275年—公元前2260年
玛尼吐苏(Manishtusu)
公元前2260年—公元前2223年
纳拉姆—辛(Naram-Sin)
公元前2223年—公元前2198年
沙尔—卡利—沙瑞(Shar-kali-sharri)
公元前2198年—公元前2195年
伊尔吉吉/伊米/纳努姆/埃鲁鲁(Irgigi/Imi/ Nanum/Ilulu)
公元前2195年—公元前2174年
杜度(Dudu)
公元前2174年—公元前2159年
舒图鲁尔(Shu-Durul)
萨尔贡并不像卢伽尔—扎格西那样满足于在军事上和局部地区征服美索不达米亚的城市。这片领土版图过于广大,太容易发生叛乱,他希望建立一个稳定的统治。他懂得尊重苏美尔人的某些传统,保留苏美尔本土统治者“恩西”(ensi,祭司)与“卢伽尔”(lugal,国王)的职位。不过他还是任命自己的女儿作为乌尔的大祭司。显然他的政策是希望夺取所有权力。君主独立于神庙,起主导作用。萨尔贡采用了一个不失夸张的王室新头衔:全能的王、苏美尔与阿卡德王、世界四方之王……他把心腹安插到新的管理职位上,这些人往往来自他自己的家庭。阿卡德人通过夺取所有贸易路线的控制权来增强他们的经济实力,之前这些路线一直由苏美尔人把持。这为阿卡德人开启了一个繁荣富强的伟大时代。帝国的新首都很可能体现了这种繁荣。只可惜考古学家们一直未能找到这座古城。
危机中的阿卡德
古老的苏美尔城市,过去不曾被任何人控制,如今在政治、宗教、经济和文化上都处于一种强硬的统治之下。人们不得不缴纳沉重的赋税。此外,还有为执行远距离的军事行动和公共工程而频繁进行的征召活动。乌尔的商业港口被阿卡德夺取,导致美索不达米亚经济的重心转移到平原北部,从而不利于南部。所有这一切都导致在萨尔贡统治末期爆发了叛乱,其中一些威胁到了帝国的首都。
在这位伟大的君主死后,他的儿子及其他继承者不得不面对全面起义的局面。为了惩罚一场可能由乌尔主导、埃兰参与其中的新叛乱,瑞穆什(前2284—前2275)狠狠蹂躏了苏美尔城市。他下令施行了名副其实的屠杀以及大规模的驱逐。一篇碑文表明,“他攻陷埃兰和帕拉欣时,带走了30座金矿、3600座铜矿的矿藏以及360个奴隶,作为献给恩利尔的祭品”。瑞穆什的继承人和兄长玛尼吐苏为了令苏美尔人与埃兰人臣服,也进行了非常残酷的战争。与此同时,在北方,埃布拉城在萨尔贡死后获得了独立,并重新控制了领土和通往安纳托利亚的路线。在东部,来自扎格罗斯山脉的卢卢比人(Lullubii)和库提人(Gouteans)的势力不断扩张,带来威胁;还有未来凶猛的对手胡里安人(Hourrites)。在北方航线被阻断的情况下,玛尼吐苏率领军队横穿波斯湾,进行了一次冒险而壮观的海上作战。他可能因此远赴马干(阿曼)寻找自然资源,如非常坚硬的银色或黑色的闪长岩,他命人用来制作雕像和石碑。与他可怕的弟弟瑞穆什不同,玛尼吐苏选择了与战败者合作,试图建立一个能够为帝国带来凝聚力的行政组织。
纳拉姆—辛的征服之战
阿卡德帝国最后一位伟大的君主名叫纳拉姆—辛(前2260—前2223),玛尼吐苏之子,萨尔贡之孙。通过多次军事行动,纳拉姆—辛成功地保住了萨尔贡定下的边界。他还进行了一些扩张,令国土直达位于凡湖附近的皮尔—侯塞因地区(今土耳其东南部)。其中有两场战争值得关注。第一场针对的是卢卢比人部落和库提人部落,他们后来战胜了阿卡德帝国。珍藏在卢浮宫内的纳拉姆—辛胜利碑讲述了纳拉姆—辛取得的这场胜利。第二场战争以攻占埃布拉城和摧毁其皇宫告终。那场大火焚烧了皇家档案室的数千块泥板。这些泥板的残骸一直埋藏在废墟中,直到19世纪被考古学家发现。它们是了解当时美索不达米亚历史不可或缺的资料。
埃布拉皇宫图书馆的两万块泥板
埃布拉皇宫位于现在的叙利亚,拥有丰富的档案资料。存档在木架上的泥板,上面有苏美尔语和埃布拉语的楔形文字。它们对应了该城约140年的历史。
公元前2240年左右,纳拉姆—辛的部队洗劫了埃布拉,摧毁并放火烧了皇宫。但是这些埋藏于废墟下的泥板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考古学家找到了大约20000块泥板,年代在公元前2400年至公元前2250年之间,并在档案室里重建了它们的布局。
纳拉姆—辛的辉煌胜利让他像其祖父那样,宣称自己是“世界四方之王”。他还要更夸张一些,命令臣民以他的名字起誓。此外,不论谁书写他的名字,都必须在前面加上神明所特有的表意符号。在美索不达米亚历史上,第一次有国王在去世前就被神化。尽管在美索不达米亚,神权与王权间有着密切联系,但两者依然存在本质区别。
纳拉姆—辛的继任者沙尔—卡利—沙瑞(前2223—前2198)没有称自己为神。帝国的危机使得他仅仅保住了阿卡德王的称号。在他父亲统治的后期,西部的阿摩利人和东部的卢卢比人与库提人不断施压,造成了政治和军事上的紧张局势。
纳拉姆—辛胜利碑
此碑为了纪念阿卡德战胜卢卢比而建,这是一支来自美索不达米亚以北的扎格罗斯山脉的游牧民族。纪念碑高两米。它以非凡的精确度描绘了当时的风景和人物的细节。这块碑的年代在公元前2250年,现藏于巴黎卢浮宫博物馆。
① 纳拉姆—辛 他比其他人物高大,戴着一顶角盔,是他神性的象征。
②高山 象征人类与神明的共融。国王正向峰顶攀登。
③军队 阿卡德士兵跟在国王身后,呈方阵行进。他们装备了斧头和弓箭。
④敌军 战败的卢卢比人请求宽恕,但却被践踏或从山上扔下去。
军旗手
这些都是美索不达米亚或埃及历史纪念碑上无处不在的象征形象。可以在纳拉姆—辛的纪念碑上看到他们。上图形象出现在马里的一块壁板上(公元前2400年)。
纳拉姆—辛死后,苏美尔各地城市逐渐恢复独立。
最先起义的是埃兰。国王普祖尔—因舒什那克(Puzur-Inshushinak)率先发动了几次军事行动,很快得到苏美尔其他国家的响应。公元前2160年左右,库提人突然入侵整个美索不达米亚,为阿卡德帝国的覆亡吹响了最后的号角。萨尔贡建立的国家只持续了不到两个世纪。虽然阿卡德帝国过早陨落,但它在美索不达米亚世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最显著的体现就是阿卡德语仍然是通用语,就像当时他们采用了从苏美尔人那里继承的楔形文字一样。在与教权分离的君主统治下,建立一个统一的苏美尔,也是阿卡德遗产的一部分。
古蒂亚与苏美尔的复兴
阿卡德的陷落导致长达一个世纪左右的混乱与动荡。该地区没有任何一个君主可以全权行使权力。《苏美尔王表》生动地描绘了这一状况:“谁是王?谁不是王?伊尔吉吉是王吗?纳努姆是王吗?伊米是王吗?埃鲁鲁是王吗?”最终一位名叫乌图—赫伽尔(Utu-Hegal)的乌鲁克王子驱逐了库提人,统治了苏美尔。
与此同时,另一个苏美尔城邦拉格什发展成一个广大而繁荣的国家。以古蒂亚为统治者,拉格什在方圆50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建立了势力范围。至少有17个主要城市,一直延伸到安善(Anshan,今伊朗东南部)和扎格罗斯山脉。短途和长途贸易活动得以恢复,随后的和平时期让拉格什变得更加富强。吉尔苏(今特洛)作为国家实际的首都获益更多。古蒂亚建造或修复了超过15座神庙、运河和城市公共设施。
阿卡德君主制结束后,苏美尔回归了君权神授的传统,甚至古蒂亚的名字意为“被召唤的”也证实了这点。大量以他的形象制作的雕像,上面刻着他与众神的对话。这些铭文是苏美尔最古老、最长的文学作品。古蒂亚还实施了重要的行政和政治改革,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社会,经历过阿卡德灭亡后的混乱时期,这一做法是非常适时的。一个等同于总理的新的政治形象苏卡马赫(sukkalmah),在其中发挥了主要作用。
拉格什的古蒂亚,公正、英明、虔诚的王子,优秀的统治者
古蒂亚是拉格什城邦最著名的统治者。与他的前任们不同,在国王称谓上他更喜欢使用恩(en)或帕特西(patesi),可以翻译为“统治者”。公元前2144年—公元前2124年,他在位的这20年是百姓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还有数量可观的神庙与宫殿也是在他统治期间建造的。
献给众神的古蒂亚雕像与同时代的其他雕像有着截然不同的形象,后者总是被塑造成取得胜利、渴望征服的战士。同一时期从来没有除他之外的伟大形象能激发如此众多的作品,考古学家在古城吉尔苏即现在的特洛(Tello)发掘时,发现了27个闪长岩雕像。拉格什的古蒂亚不仅是一位虔诚的君主和英明的统治者,还是一位建造师,不论建造神庙还是水利工程,目的都是改善臣民的生活条件。卢浮宫珍藏的还原碑文和古蒂亚圆柱碑上辑录了他在位期间的事迹,将他描述为一位关心人民福祉的君主。他还被后世视作一位公正而英明的君主。下方插图,古蒂亚雕像,公元前2120年左右,发现于吉尔苏(现藏于巴黎卢浮宫博物馆)。
迪亚尔,饰有一排排圆环,可能表示这是一顶羊毛帽,这种高边帽在乌尔第三王朝的君主中很盛行。帽子下方是雕刻成鱼鳞状的眉毛,双眉总是汇聚到一起。
手势,手势体现了对神明的虔诚和顺从,已知的古蒂亚的所有雕像都是同样的手势。所有作品的躯干也具备同样的特点:强壮的肌肉和些许的赘肉,这应该符合这位拉格什君主的实际面貌。
还愿碑,铭文显示此雕像献给神宁吉什齐达(Ningishzida)。古蒂亚雕像的铭文几乎都是献给苏美尔万神庙里的众神的。
乌尔纳姆国王
月神南纳(Nanna)授予苏美尔君主王权。月神把皇室的象征一把古尺和一个铅垂线赐予他(现藏于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学与人类学博物馆)。
乌尔第三王朝
拉格什与乌鲁克两个城市象征了史学家所说的“苏美尔复兴”的开端。实际上它们在归顺阿卡德帝国后,就复兴了苏美尔文化。乌尔第三王朝的君主对于恢复苏美尔过去的荣耀贡献最大。
乌尔第三王朝的缔造者是乌尔纳姆国王(约前2112—前2095),很可能与曾经驱逐了库提人的乌图—赫伽尔国王有亲缘关系。他宣称自己是乌鲁克和乌尔的主宰,苏美尔和阿卡德的国王,也是“强大的国王”。这位君主恢复苏美尔语为官方语言,建立新的度量衡制度,制定新的历法。他在乌尔建造了美索不达米亚的第一座塔庙(一种阶梯式宗教建筑)。然而,他最重要的贡献是缔造了《乌尔纳姆法典》,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法典。1952年在尼普尔考古发掘中发现的一块泥板揭示了它的存在。乌尔纳姆还修建了多条运河,为农业和商业发展注入新的活力。乌尔的内河港口成为当时最繁忙的港口,是名副其实的商业飞地,各种商品和精美产品都在那里中转。乌尔纳姆国王及其继任者在死后都被神化。乌尔第三王朝更是在其子舒尔吉(Shulgi,约前2094-前2047)时达到巅峰。
乌尔大塔庙,美索不达米亚第一座神庙
乌尔纳姆,乌尔第三王朝的创建者,也是苏美尔复兴时期的建筑师,他修建了美索不达米亚第一座齐古拉塔庙。这座塔庙从此成为一个范本。它被献给这座城市的守护者月神南纳,又称为“辛”。
这座巨大的建筑位于乌尔城的圣域内,将南纳神庙环绕其中。建筑为三层叠加式。塔庙内有一座供奉城市主神的寺庙。新年期间,神灵与女祭司在此举行圣婚,旨在确保城市的繁荣。台阶象征了众神下凡时要走的路,也有可能还有其他用途。
阿马尔—辛(Amar-Sin,前2046—前2038)统治时期女子形体形状的建筑用钉子,在建造寺庙时这种金属小雕像用来表示对仪式的尊重(现藏于巴黎卢浮宫博物馆)。
①寺庙 位于整个建筑结构的顶部,献给乌尔人供奉的月神南纳。
②建筑结构 巨大的齐格勒塔庙用晒干的土坯砖砌成,外层采用烧制的砖。
③露台 露台原本有七层,如今只保留了三层。
④入口 一个主台阶和两个侧台阶都通向主门。
⑤主门 非常宏伟壮观,三道台阶在此汇集。面向七层露台中的第一层。
君主年代表
公元前2119年—公元前2113年
乌图—赫伽尔
约公元前2112年—公元前2095年
乌尔纳姆
约公元前2094年—公元前2047年
舒尔吉
公元前2046年—公元前2038年
阿马尔—辛
公元前2037年—公元前2027年
舒—辛
约公元前2026年—公元前2004年
伊比辛
舒尔吉在位的前几年致力于加强自己的权力,并继续进行其父发动的行政和政治整顿。随后他创建并强化了一支常备军。他利用这支队伍进行了一系列军事行动,巩固了对整个领土的统治。乌尔因此成为帝国的首都,这个帝国从波斯湾扩张,把埃兰、上美索不达米亚和马里包括在内。
为了增强帝国的稳定性和凝聚力,舒尔吉加强了中央集权。他任命几位家族成员管理帝国最重要的城市,将其置于军事指挥官的控制之下。他设立了高效的税收和供应体制。他的儿子阿马尔—辛(Amar-Sin,前2046—前2038)继承了一个繁荣的帝国。但是到了阿马尔—辛的兄弟舒—辛(Shu-Sin,前2037—前2027)统治时期,苏美尔人再次陷入危机。
苏美尔这场新的危机首先源于经济因素:田地过度开发,土壤盐碱化,导致收成不佳;随后更是遭受了各个游牧部落,特别是阿摩利人的入侵。苏美尔语称这个民族为马尔图(Martu),阿卡德语称为阿姆鲁(Amurum),意思是“西方”。他们来自苏美尔西部的叙利亚—阿拉伯大草原和沙漠地带。阿摩利人很早就与苏美尔人和阿卡德人有过接触。许多阿摩利人投身行伍,或者成为美索不达米亚社会的劳动者。
直到舒—辛统治之前,贝都因阿摩利部落只是偶尔爆发一些骚乱,并未构成实质的威胁。但是他们的人口增长非常迅速。为了寻找牲畜所需的草场和水源,他们入侵了肥沃的美索不达米亚,极具危险性和破坏力。苏美尔人把这些贝都因人视作野蛮人。当时的作品《阿卡德的诅咒》(La Malédiction d'Akkad)向我们证实:“马尔图人既不识种子,又不识房屋或城市……不懂耕种土地,茹毛饮血,幕天席地,不埋葬死者,马尔图人就是一群有着野兽本能的掠夺者。”舒—辛试图阻止他们的入侵,在巴格达以北的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之间,建起了一座长约275公里的庞大防御体系,但也只能暂时阻止他们。
苏美尔的末日
最后一位苏美尔王伊比辛(Ibbi-Sin,约前2026—前2004)统治期间,帝国开始解体。王国被相继分离:先是埃什努纳(Eshnunna),然后是苏萨、拉格什、乌玛、德尔……阿摩利人利用边界削弱和帝国内部危机,成功地渗透到苏美尔内部并控制了贸易路线。这导致了粮食供应短缺。不幸的伊比辛国王还遭遇高级官员的叛乱,一位名叫伊什比—埃拉(Ishbi-Erra)的阿卡德人在伊辛(Isin)建立了新首都,并从乌尔独立出去。随后,埃兰人入侵苏美尔,并在西马什基(Simashki)、苏萨和安善国王金达图(Kin-dattu)的指挥下,于公元前2004年左右洗劫了乌尔。保存在卢浮宫中的一首12章节诗歌《哀悼乌尔的废墟》(Lamentation sur la ruine d'Ur)慨叹了苏美尔政权的悲剧性衰落:“哦,南纳!这座城只余废墟,城墙被摧毁,人民在哀叹,百姓曾经过的庄严门下,现在只有尸体陈列,昔日欢庆国家节日的街道,如今尸体堆积如山。乌尔陷落,百姓颠沛流离。”
最后一位苏美尔王伊比辛被俘后被带到安善,而他的叛官伊什比—埃拉则设法在伊辛避难。苏美尔作为一个政治实体消失了,苏美尔语也最终消亡了。人类第一个文明的历史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