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伟大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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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约翰·保尔森的生活,是许多心怀抱负的男人所梦寐以求的。他在49岁就管理20亿美元的资金,坐拥1亿美元的财富。他的对冲基金办公室位于曼哈顿中区57号大街和麦迪逊大道交叉处一座时尚的写字楼内,屋内挂着数十幅亚历山大·考尔德的水彩画。他的妻子珍妮是一位美丽的棕发女人。两人生活在纽约上东区的豪华公寓里,还在汉普顿拥有一座价值数百万美元的海边别墅。保尔森常常活跃在富豪们的社交场所,他穿着整洁,体格健壮,深色短发,有些谢顶,论相貌并不出众。但他褐色的眼睛和狡黠的笑容看起来非常平易近人,极为友善。他的脸上还没有皱纹泛起,看上去比实际年轻好几岁。

保尔森的办公室在一个角落里,窗外景色宜人,可以看见中央公园和沃尔曼溜冰场。这天早上,保尔森却没有注意窗外的绚丽,他坐在桌前皱着眉头,看着桌上一整排电脑屏幕上跳动的一串串数字。

“这简直是疯了。”分析师保罗·佩莱格里尼刚走进他的办公室,保尔森就对他说道。

2005年春末,经济发展势如破竹,房地产和金融市场欣欣向荣,对冲基金也迎来了全面兴盛的时代。但当时,保尔森却不太理解这样的市场状况,也没赚到多少钱,最起码跟他的同行相比是如此。保尔森的身影被淹没在一群年轻的对冲基金经理中间,他们在短短几年内就积累了大量财富并挥霍享受。

保尔森知道自己融不进这个圈子,他是个保守的投资者,谨慎小心,低调行事。但在当今社会里,所有的投资者都热衷于逐利,交易员将对手的投资收益烂熟于心,比记自己孩子的生日还要上心。保尔森的这种个性越发显得格格不入。

保尔森长期深入研究的投资风格也显得过时,大投资家都是用高效计算模型来设定自己的交易。在纽约证交所的你来我往中,他们扮演了重要角色。其他敢闯敢拼的对冲基金经理,则是通过大笔借贷进行高风险投资,抑或通过在上市公司占有大比例股份,逼迫公司高层做出行动,拉抬公司股价。保尔森稳扎稳打、躬亲试验的方法,早就被视为老古董了。

但朋友们认为,保尔森早就该跻身华尔街的领军人物。他出身于纽约皇后区一个殷实的中产家庭,祖父是位商人,曾在经济大萧条中损失惨重,年幼的保尔森耳濡目染,小小年纪就对金融界产生了兴趣。保尔森毕业于纽约大学和哈佛商学院,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而后,他师从世界顶级的银行家和投资者,学到了不少东西,并于1994年成立了自己的对冲基金。他天资聪颖,又勤于思考,尤其擅长投资并购,在一个保守投资的世界中,大家都觉得他最有可能出成绩。

保尔森为人礼貌内敛,温文尔雅地与客户见面握手,讲话时低声细语,大大出乎客户的意料。在这个大金融时代,不乏自吹自擂的基金经理,而保尔森能够用最平实的语言来解释他的交易策略,以至于有些人都怀疑,他的策略是否过于平淡无奇。年轻的对冲基金交易员不再西装革履,投资收益的飙升使他们的地位愈发重要,因而信心满满。而保尔森呢,依旧是中规中矩地穿着黑色套装,打着哑光领带。

其实,保尔森也曾有过一段声色犬马的日子。当时,年过40的保尔森仍是钻石王老五,被朋友们称为J.P.,一度和华尔街的许多人一样,沉溺于模特的年轻美貌,时常在花丛中流连。但不一样的是,保尔森追女人也和股票投资一样老派。他和善可亲,聪明而富有绅士风度,在风月场上颇受欢迎。

然而,2000年,保尔森厌倦了这样的放纵。44岁时,他与罗马尼亚籍助手结婚,跟那些狐朋狗友一刀两断,开始平静的家庭生活,周末的闲暇时光都用来陪伴两个年幼的女儿。

2005年,保尔森在华尔街的职业生涯已进入暮年,但他仍然没有退休,坚持寻找交易机会,以证明自己的价值。当时房价已经罕见地疯狂飙升了4年,房屋业主信心十足,因为他们的房子不断升值。买房人不断地将房价哄抬至前所未有的高度。鸡尾酒会、球赛,甚至家庭烧烤聚会,大家都在谈论房地产。花旗、美国国际集团、新世纪和贝尔斯登这样的金融巨擘日进斗金,经济如火如荼。每个人似乎都在不费吹灰之力地发财——除了保尔森。

在很多人眼里,保尔森似乎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了。就在几个月前,在南安普敦的一次派对上,一位意气风发的德国投资者还奚落了保尔森一通,讽刺他并购投资业绩不佳,还坚决不投资房地产。保尔森的一个朋友,杰弗里·格林在洛杉矶囤积了一批价值5亿美元的优质房产;一些社会名流,如迈克·泰森、奥利弗·斯通和帕里斯·希尔顿等,也是如此。

在市场平静的外表下却是暗流汹涌,一场金融地震正在悄悄酝酿。保尔森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远处的轰鸣声,但对冲基金的英雄们、疯狂的业主们却毫无察觉。

保尔森放弃了基金的高风险投资,开始做空汽车供应商、金融公司及其他可能会在经济萧条时不景气的行业。他还买了一些价格低廉的保险以防万一。但是经济却依然蒸蒸日上,保尔森公司也因此经历了有史以来最难挨的一段时光。连保尔森觉得马上就要清盘的德尔菲公司债券,也在几天内突然飙升50%,而这家汽车供应商当时其实已经破产了。

“整个市场就像个赌场。”保尔森对他公司的一位交易员怒气冲冲地说道。

他还给佩莱格里尼和其他分析师下达了任务:“有什么泡沫是可以让我们做空的?”

保罗·佩莱格里尼感觉“压力山大”。一年前,这位高大帅气的意大利分析师打电话给保尔森,以谋求工作。佩莱格里尼生性善良,思维敏锐,但他的投资家生涯却屡遭失败,其他事业也一事无成。幸运的是,保尔森对冲基金公司刚好有位初级分析员离职去商学院进修,而保尔森又是佩莱格里尼的老朋友,愿意录用他,他才在公司有了立足之地。

佩莱格里尼只比保尔森小一岁,却不得不与一群比他小一辈但精力更充沛的小伙子竞争。起初,佩莱格里尼在公司里就是打杂,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施展才华。他需要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工作,实现自己投资生涯质的飞跃。

他在小工作间内夜以继日地分析房市数据,办公桌上高高摞起了各种资料。他终于发现房地产市场已到了崩溃边缘,并告诉保尔森一场危机正在悄悄逼近。

读完这些研究证据后,保尔森马上被说服,认为佩莱格里尼的分析正确。问题是,如何从这个发现中大赚一笔呢?依然困难重重。保尔森并不是房地产专家,也从未涉足过房地产的投资。就算分析是对的,但是如果操作失误,或者把房地产泡沫破裂的时间估算得过早,他的整个投资就会付之东流。从20世纪30年代的杰西·利弗莫尔到90年代的朱利亚·罗伯森、乔治·索罗斯,这些投资大师都曾经因为没有准确把握金融泡沫的崩溃时点而损失惨重。

保尔森面临的挑战更为严峻,直接做空房地产是不可能的,更重要的是,国内已经建立了完善的基础设施以支持房地产市场,而低息贷款人、房屋评估师、经纪人和银行家都在努力维持,让资金链源源不断地循环周转。就全国而言,房价从来没有持续下跌过。一些投资业同行也因过早地认为房地产泡沫会结束而输得遍体鳞伤。

保尔森不知道的是,已经有竞争对手走在了他的前面,直接威胁到他们大发横财的机会。约3 000英里外的加利福尼亚州圣何塞市,由医生转行为对冲基金经理的迈克尔·伯利正忙着进行大量交易,以期从房地产崩盘中获利。在纽约,性急的交易员格雷格·李普曼马上也要开始做空,同时还告诉保尔森的几百名竞争者怎样做空房市。

业内专家们都说,保尔森没有任何房地产或次贷投资背景,他只能换道行之。但整个华尔街都低估了他,保尔森不是单打选手,他担心风险。其实,他一直在期待着一场完美的交易,证明自己是世上最伟大的投资者之一。预测房市崩盘是保尔森突破自我、名满世界的机会,这也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他只是需要找到一种途径,将自己的交易推上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