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火烧楼船
北门之外，三十艘楼船横拉开来，于夜色之下逼近第二寨。
海通伫立在旗舰船头，一身蟒袍迎风猎猎，而这中年宦官的眼里，却是沁在泪水之下的血丝。
“启禀监军大人，火炮已经填充，请大人下令发射！”
“启禀监军大人，斥候回报，黑龙水匪皆被引向涌金门，北门没有守卫！”
听完汇报，一抹犀利自海通眼中闪过，过去的记忆涌上心来。
自己六岁就断根入宫，战战兢兢四十余年，才有资本从教坊司赎出妹妹，然而亲人相逢不足一年，妹妹就因花柳去世，只留下一个沉甸甸的襁褓。
宫闱如毒海，处处皆是青蛇信、尾上针，好在有一帮同是苦命人的内侍、宫女；用米汤和菜粥将男婴供活，养大。
猛龙四岁那年，自己的宦海沉浮才稍见起色，拜了当时只是燕王大伴的叶青庭为干爹，后来截取了大建皇室的一丝气运，蕴养得体，以童子之身步入武道。
猛龙六岁那年，大雪天，自己带他夜闯员外府，将那姓吴的武将满门屠杀。
当看到吴猛龙亲手捅死亲爹的那一刻，自己就认定，此子将来定是一位不世出的枭雄。
犹记得把吴猛龙送进军营的那天，外甥回过头来，一脸坚定的问自己：“舅舅，我能进将军府么？”
而自己的回答是：“等你平定了东夷叛乱，便有机会。”
然而，东夷三年，北蛮三年，当初那个青涩少年，已长到弱冠年纪，好在皇天不负，将军府传出消息，倘若能在龙源江剿匪当中博得功勋，便给他资格进入将军府，做大将军的傍身亲卫。
明明龙源江比东夷、北蛮更好对付，可为什么...你会死在这儿？
海通收起回忆之际，眼中已是噙满泪水，他紧握令旗，一字一顿道：“炸开北门！”
令旗一摆，三十艘楼船立马一字排开，将侧面的炮筒对准北门第二寨，顷刻间火光冲天！
然而就在这时，北门豁然升起，自城中划出一支船队，顺着时下东南风，势如破竹般朝楼船队伍冲来！
海通一怔：“他们怎会知道我们要偷袭北门？”
话音一落，只见城头水匪齐射火箭，将那些已是近在咫尺的小船点燃了！
紧接着，小船立马撞上楼船，火油附着在楼船之上，将船身点燃。
大风之下，三十艘楼船瞬间被大火覆盖。
甲板之上乱成一锅粥，士兵舀起江水开始灭火，然而大风助势，火焰越烧越旺，连那三层高的木楼也被大火覆盖。
旗舰上，一名士兵被大火裹住，挣扎着从船舱内跑出，由于惨叫声十分难听，被海通一掌削去了脑袋。
同时，一名兵部偏将跑到海通身边，禀报道：“监军大人，所有船只都被大火覆盖，救不过来了，请监军大人下令撤退，否则...就只能跳江了。”
话刚说完，左右两艘楼船轰然爆炸，显然，船舱内的黑火药被点燃了。
刹那间，盘桓在海通心下的悲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惊。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水匪能知道自己的偷袭计划，更想不通，他们竟然会用火船。
就在海通痛定思痛之际，一名少女仓惶跑来，拉住海通的胳膊，央求道：“公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海通看向少女，皱起眉头。
这丫头生得甚是水灵，看穿着打扮，别有渔家姑娘的风味，恍然想起，这是先前关押在水牢里的丫头。
那一刹那，海通只觉得毛骨悚然，一脚将小娥踹翻在地：“是你向黑龙城泄的密！？”
话音一落，只听破空声由远而近，挪眼一看，只见北门方向冲出数百艘艨艟，在一名精瘦汉子的指挥下朝这边射来火箭。
那为首之人，正是第一寨箭术最为精湛的堂主，焦龙！
此刻，焦龙拉弓如满月，弦上火箭瞄准海通，一箭射出，箭矢在半空炸出一朵云障，如蛟龙衔火珠，势不可挡！
海通皱眉，便要施展童子气力，就在这时，那偏将突然挡在跟前，展开双臂喝道：“监军大人先走！”
说罢，胸前凝起一股兵家罡气，要为海通挡下这一箭。
然而，罡气凝成不足弹指，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生生瓦解。
而焦龙的火箭，此刻还在百米之外。
偏将呆住了，罡气破碎显然与火箭无关，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来不及细想，火箭转瞬就到，一箭没入偏将胸膛，护心镜被高温熔化之际，偏将身子一瘫，摔落江中。
海通立马下令：“快撤！全部撤退！”
眼看焦龙又要射第二箭，小娥突然护在海通跟前，抓住大红蟒袍的衣袖，将其拽开：“海公公！快跟我走！”
海通还想推开小娥：“你与黑龙城是一伙的，还有那个冒充提督女婿的小子，包括李春芳！”
话音一落，体内童子真气骤然爆发，作势将小娥推开。
然而小娥竟然顶着气力，依然要将海通拉走：“海公公不要误会，我是庞将军的丫鬟，此次被庞将军派来龙源江，便是打算刺杀李春芳，结果被你误会成李春芳的党羽，坏了庞将军的大事！”
海通只觉得难以置信：“哪个庞将军！？”
见海通仍在狐疑，小娥加重口气道：“正是南江总督，庞禹，庞大将军！庞将军早与叶公公谋划了南方水师的部署，先由叶公公派你掣肘李春芳，打压并蚕食他的军中威望，再由庞将军派我们刺杀李春芳，以求李春芳身死，东海水师不会哗变的局面。”
海通舌桥不下：“胡扯！若是如此，咱家为何没有收到叶公公的命令？”
小娥道：“我们本就是暗棋，为了不让刺杀目标有所警觉，一切行动都是秘密进行！”
海通问道：“为什么一早不说？偏偏到了这个时候才说？”
小娥道：“我本以为你能一举歼灭黑龙城，只要你歼灭了黑龙城，军中名望自然超过李春芳，就能顺利接管东海水师的残部，让他们效忠于你，但眼下，你已经无法歼灭黑龙城，反而引火烧身，我只能现身救你！”
海通听完，疑虑被打消了：“那现在该怎么办？”
小娥道：“三十艘楼船就快被焚毁，只能跳江，方有一线生机！”
海通道：“不行！眼下必须和水匪一决生死！”
小娥极力劝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你还活着，龙源江水师就有希望，如果你被黑龙城俘虏，李春芳就会趁机攫取大权，将龙源江水师，全都收编进东海水师，那样的话，庞将军和叶公公的谋划就彻底完了，海公公，你会背上天大罪名！”
这说得太有道理了，海通不信都不行，痛定思痛，终于下定决心：“好！跳江！”
说罢，与小娥纵身一跃，自船头跳进江水。
就在海通跳江之后，甲板上传来喊声：“海公公！海公公！水匪的艨艟已近在咫尺，我们该怎么办？”
刹那间，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海通临阵脱逃！现在旗舰上我的官职最高，由我来统管全局！”
说话之人披着纸甲，系着墨绿色围巾，他看着手里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
攫取大权，退向三江交汇，随后弃船前往百丈山，与提督汇合。
弃船之后，兵部者，如友则救，如敌则杀。
余青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