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踏歌入营
第一寨，陈元登上旗舰，站在船头。
而此刻的甲板上，赵兰术正抱坛倒酒，分发给众好汉，见方硕真迎面走来，便笑盈盈的递出一碗。
然而方硕真却没有这份兴致，而是凑近赵兰术，低声道：“老赵，我知道你的想法，不过不重要，今晚无论成败，陈元都必须死，谁也救不下。”
这话让赵兰术愣了一下，完全没有头绪：“啊...这...”
方硕真以为自己的话不够斩钉截铁：“茅太成擅自攻打水师大营，必定是他在幕后搞鬼，此子心术不正，留在身边后患无穷。”
说完一挥手，对身后一万多人下达命令：“出战！”
数千船只开出码头，在江风中扑向龙源江水师。
此行并非为茅太成分忧解难，而是另辟蹊径，攻打那无人看守的心脏所在——粮仓。
此刻，方硕真走到陈元身边，一脸漠然：“世子殿下，黑龙城的酒都是自酿的，不失为壮胆良药。”说罢，递出一碗。
陈元接过酒碗，镇定道：“今晚便是一道分水岭，招安再无可能，大当家，你可要想好了。”
方硕真点点头：“如今你我同在一条船上，就放心吧。”
说着看向陈元，只见这少年一脸得意，显然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方硕真冷笑一声，转身朝甲板走去。
陈元望向水师大营的岸边连营，火光与秋风，满江红...
忽有灵感如墨滴清水般乍现出来，于是即兴朗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吟罢，端碗饮下一口，苦笑摇头。
方硕真本要继续挪步，忽然听到一段，整个人竟是定住了。
陈元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醍醐灌顶：“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听到这里，方硕真整个人蒙受雷劈，这一字一句初闻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细细一深思，却是疾霆不暇，转眼又来到了青山日落的地步。
他落草之前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士人，得意间也曾泼墨山水，寄情天地，终了四十个春秋，以为已经触碰到了那层意境，结果不尽人意，心境非但不涨，反倒被匪气侵染，几乎瓦解。
直到，听了陈元这意气使然的一段，便犹如跌落江崖海水，寒意入髓，终于清醒，才明白现在种种不过是坐井说天阔，蜉蝣道明晨。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这一句于眼下大军开拔之际明显不利，甚至有扰乱军心的嫌疑，但却深深拨弄了方硕真的内心，难得清醒！
然而真正让方硕真感到震惊的，则是此刻那一身的浩然正气，竟因为这一段词澎湃而起，那遵从道统的内在意境更是由浊转清，脱胎换骨！
只听陈元诵了这么一段，儒家境界就有如此精进，这是何等的恐怖！？
方硕真忙走到陈元身后，一改先前傲慢，竟是谦恭的施下一礼：“世子殿下，请问...可有下阙？”
在方硕真看来，这词的作者再不济也该是个老头，没挨过廷杖，没遭过流放，根本不会有这么深的意境，可偏偏是个少年。
之所以不去怀疑陈元的原创真实性，是因为方硕真也曾是汗牛充栋的才子，真有珠玉在前，他不可能不知道。
陈元见方硕真一副求学态度，也是吃了一惊：“有是有，怎么了？”
眼下方硕真浑然没有大当家的体面：“若有下阙，烦请世子不吝赐教！”
陈元看出方硕真的实诚，笑了笑：“不急，打完这场仗，再将下阙告知大当家！”
说罢，陈元指向那近在咫尺的水师粮仓：“大当家，下令吧。”
方硕真只觉得意犹未尽，但正事就在眼前，总不能因心下之快贻误战机，便在船只靠岸之际，方硕真一声令下，同时，一万水匪哄然而起，冲向粮仓。
不料，一道烟花自粮仓处飞升而起，只听甲胄轰隆由远到近，竟然自营地中涌出无数兵卒，两方人马在粮仓前相遇，顿时展开厮杀。
李筱青来到陈元身边，见粮仓前爆发厮杀，有些吃惊：“怎么会有守军？他们不都出去对付茅太成了吗？”
方硕真道：“水师大营一共有六万兵士，对付茅太成出动一万已是绰绰有余，其余人自然把守在大营之中。”
李筱青看向陈元：“剩下五万人，由我们来对付？”
陈元笑了笑：“战场上从来不以人数论输赢，当年攘夷之战，三千天蜀青甲军对阵三万大建精锐，弱敌十倍，不照样将那挂着王师头衔的大建人马杀进红衣林，最终沦为恶鬼口食。”
方硕真大笑：“拿我黑龙城和天蜀青甲军做对比，世子殿下真是谬赞了，不过有一说一，世子殿下这话没错，兵贵在精。”
李筱青忍不住腹诽，盛名天下的天蜀青甲军那可是人皆武夫，怎是一帮酒囊饭袋可以比拟，眼下粮仓前的守军大概五千，但是，仍有援军正不断从营地涌来，不出片刻，守军就已增加至一万。
黑龙城这边，八大堂主皆是当世悍将，各个不畏强敌，带领自家队伍展开一次次冲锋，杀得守军一片翻飞。
然而好景不长，由于守军人数越打越多，连续几轮冲锋之后，八大堂主的势头也衰减下来，甚至愈发吃力。
方硕真见黑龙城一方不占优势，便要跃下船头前去助战，刚有动作，却被陈元一把拉住：“大当家，身为首领，你得端着。”
方硕真一愣，颇为不解。
按理说己方不占优势，所有的好牌都该丢出去，否则等敌军一步步蚕食己方，最终只会大难临头。
陈元看出了他俩的悖惑，举目向前，笑道：“静观后院起火。”
话音一落，只听守军后方传来喊杀声，声震四野，气冲斗牛！
陈元期许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无数绿甲自后方冲出，毫不犹豫的高举朴刀，砍向那些背对他们的守军！
这一天，两万名东海水兵，哗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