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直观与时间
就《纯粹理性批判》中的先验感性论和先验逻辑之间的关系而言,马堡学派的新康德主义代表柯亨(Hermann Cohen)和纳托普(Paul Natorp)都认为先验逻辑部分构成了整个康德对纯粹理性批判的主要思想。他们试图将先验感性论消解于先验逻辑,甚至认为康德给时间和空间(先验感性论)较之以范畴的优先性是一个很有意义的错误(a wellmeant mistake)。在新康德主义者看来,先验感性论对康德的思想来说并没有基础意义。与新康德主义相反,海德格尔并不打算将先验感性论消解于先验逻辑,而是通过阐明两者如何奠基于一个共同的源始基础之上以使二者在各自的独立性中来保持自身。这个基础在海德格尔看来对康德来说也是晦暗不明的,而这也正是一种解释学的力量之所在。对康德的先验感性论和先验逻辑部分的解读的主要任务就是让这个共同的基础得以显明和确定。按照海德格尔对康德的解读思路,这个基础的阐明是必要的,因为这是将康德的先验哲学解读为某种存在论问题的前提[1]。我们说海德格尔将《纯粹理性批判》解释为一种形而上学奠基,那么关键就在于这个基础的获得,由此才能展开那种在这个基础之上的统一性现象的分析。这个基础的获得只有通过对思想本身的内在本质和结构的分析才能得出,也就是对纯粹理性本质的澄清。同时,对纯粹理性本质的澄清就是对存在论知识可能性的揭示(这是由基础本身的那种存在论特征所决定的),因为在海德格尔看来,康德的形而上学问题本质上应该是一个基础存在论问题。针对新康德主义的先验逻辑中心论,海德格尔精辟指出:“先验逻辑作为这个批判的核心?是的,但不是作为逻辑!事实就是逻辑作为核心正好是因为在这样的逻辑中康德不但讨论思想(thinking)的解释,而且讨论作为思想的直观(thinking intuition)的整个知识的运用,这一点说明既不是‘感性’也不是‘逻辑’乃康德所基础性处理的恰当主题。”[2]海德格尔的工作首先是要对先验感性论部分做出一种存在论的现象学解读,并在此基础上来阐明先验感性论对先验逻辑的基础意义,只有这样先验逻辑才是一个思想的事情,我们才能展开康德思想中那康德想说但没有说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