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咏春
等萧楚起来时，已经六点多了。他睁开眼睛，稍为清醒，才发觉不是自己熟悉的出租屋，睡在一间陌生的大房子里，屋里装潢豪华。就是床也是高档的席梦思，软绵绵的，这令习惯睡硬邦邦木板床的他，很不习惯。
他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感觉到背后的伤口，运了一下力气，没什么大碍，自己是睡在郭总家里呢。他赶快起来，等洗刷完毕，发现诺大的客厅空无一人。
这时感觉外面露台有动静，于是走了出去。这是三楼，除了几间客房子及健身娱乐房，有一半很大的露台，露台布置成苏式园林模样。
假山叠嶂，山下设一池塘，流水潺潺，碎石小径穿插，间中点缀各种名贵花木，特别精巧雅致，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在一片空地上，那个叫李姐的正在练拳，李姐穿着白色的练功服，眼睛始终是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移动的手指。
她总是把手先慢悠悠地伸出去，然后五个手指头像有准星般的一捉，随即便飞快地收回来。
这慢慢探出去，飞快地捉回来，让萧楚想起小时候摸鱼的动作：先慢慢地把手探到水里面，让鱼不发觉，等到距离近了，突然一握，鱼儿就抓到手了。
李姐身体也不停地在走着圆圈，脚下的步子总是平擦着地面趟着出去，小心翼翼的样子。
萧楚看了一会，也不明所以，感觉不好一直窥看，正想走开。
李姐已停了下来，对他道：“过来。”萧楚走了过去，李姐一直盯着萧楚走路的样子，见他步伐沉稳轻敏，不由赞道：“好啊，你的下盘功夫练得不错。”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其实在这些真正的高手眼里，不用等出手，你无意中的一举一动，他就能瞧出八九不离十。一般没学功夫的人脚步虚浮，下盘不稳。
有话说，居移气，养移体。
一个人功夫到家，自然会影响到气质，无不生机勃勃，气质沉稳，修练有成的高手，言行举止都会脱胎换骨，透出强大的气场。
自从听了陈子禅的话之后，萧楚知道勤学苦练的重要，武学贵勤，虽然自己无意间得戒指之助，初窥门径。但若要更进一步，也必须勤学苦练。最近萧楚无论走路，睡觉，都在想着，怎么把所学的功夫融入生活。特别是最近学的步法，他走路就想着提气走路。
萧楚打招呼道：“李姐好，你早啊。”
对于这位一直面无表情、冷言冷语的李姐，萧楚不敢太过随便。
李姐皱了皱眉道：“楚仔，你昨晚喝那么多酒，简直就是人事不省。身为习武人，毫无节制，简直是胡闹。少年人戒之在酒色，不可大意。”
李姐提起他昨晚喝酒的事，萧楚不由有点尴尬，扰了扰头笑了笑。
昨晚也不知为什么，不知不觉喝了那么多，那红酒入口只觉得很顺口，没想到却后劲十足。不知昨晚喝醉了，依稀记得说了好多话，在郭凤岚面前不知说了什么？可别乱说哦，想到此，萧楚不由脸色发烧。
好在李姐没继续提这事，李姐又道：“你现在觉得身上伤势怎么样？”萧楚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已经如常，知道自己恢复能力惊人，便道：“已没事了。”
李姐点点头道：“那好，你打我一掌试试。”
萧楚惊讶道：“打你？”
李姐点点头。
萧楚明白李姐想试试他的功夫，他也想看看李姐的功夫。
于是顿时一式手挥琵琶，向李姐击去，李姐右手轻轻的一抓一带，萧楚方向前冲了过去，只觉一股大力带着他。赶紧顿脚，跄扑了两步，也幸亏他这些天脚下功练得扎实，没有摔倒。
李姑皱眉道：“你怎么回事？就这点能耐？全力打，把我当敌人。如果碰到真正的敌人，这下子就可以置之你死地。”
李姐身材瘦削，整个人却仿佛如一把出鞘的剑，弥漫着惊人的精力。
萧楚又愧又羞，定下心神，双眼微闭，吸了口气，双手起势，突然一脚向李姐踢出。这脚全力以赴，带着风声，极具威势。
李姐道：“这才像样。”
她轻轻一闪，到了萧楚后面，左掌化刀，一招杀颈手往萧楚脖子切来。
萧楚半退，一招如封似闭，封住全身。屈膝并手，弓步贯拳，半式双峰贯耳往李姐打去。
李姐赞道：“好！看清楚了”
她倏忽不见，动作快速，直如鬼魅，咏春拳的耕、拦、摊，破牌手、圈手格手按手等，如暴风骤雨般向萧楚打来。
萧楚知道李姐在指点他，强打精神，也不再看李姐的招式，全凭感觉，太极拳及八卦掌轮流格挡，随心所欲的见招拆招。
他只觉李姐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招招又快又狠，兼之身法快速，每出一招，等萧楚反应过来，李姐已变招速退，连她衣角都摸不着。
如此一来，萧楚只能被动挨打，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好在李姐开始时没那么快，等萧楚慢慢的适应了，才越来越快。
萧楚就像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苦苦挣扎。他越打越惊，没想到李姐不起眼的个子，比凯奇·史密斯难对付多了，这李姐是他见过最厉害的高手。在她面前，萧楚简直想不出什么法子应付。相较之下，凯奇·史密斯简直不值一提。
原来萧楚还有点不服气，想较较劲，现在已经是祈求别被打得太难看就好。
没多久，李姐已经停下手，萧楚却还在下意识的出招，等他发觉，发现自己已筋疲力尽，站着摇摇欲坠。
李姐看了看时间，道：“咏春讲究以快速，一击即中，不会跟人缠斗。我刚才是用我所短，击你所长。在我刚才的攻击下，你能坚持半小时，也还不错。”
李姐原来刚才用的是咏春拳，言下之意，是说，她舍长用短，自然是为了陪萧楚练习，否则，几下就可以取胜。
咏春拳的创始者是福建福清南少林的少林庵五枚师太，五枚师太将禅武结合，最终创出一种适合女性演练的的实用功夫——咏春拳。
之所以用“咏春”二字命名，是其一生武学心得的结晶体现。如简单的一个“咏”字的右半边“永”字的点、横、折、竖、勾、挑、撇、捺，“永”字八法，不但体现在书法上，也暗藏着咏春拳的拳理与招法。
咏春拳攻守兼备及守攻同期，注重刚柔并济，气力消耗量少。咏春拳用“寸劲”来攻击和防守，理论和心法方面注重中线、埋跨、朝面追形、左右兼顾、来留去送、甩手直冲等。其长处在于埋身搏击。
由于是女性拳法，自然讲求快速反应，一招制敌。最忌和敌人纠缠不休。
萧楚点点头，气喘吁吁，知道她说的意思。这会儿，他已经累的几乎连说话都没力气。
看着满身大汗的萧楚，李姐又道：“知道你为什么这样累吗？”
“说到武术，必定要说到一个关键的字，那就是‘气’，这个气，不是呼吸的气。也不是空气中的任何一种。”
“人一运动，全身发热，发热厉害了，就要流汗。这股热就是气。所谓炼jī精化气，就是人运用时产生的这个热。”
“人的身上无数个毛孔，一运动发热，气就从毛孔中散发出去了。”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气！”萧楚两眼放光，茅塞顿开，醍醐灌顶一般。
“气散发得剧烈了，人就流汗了？”
“对，就是这样。”李姐赞许的点了点头，“人身体上的毛孔，就好像竹篮的孔一样，竹篮打水，无论怎么装，水都要流出去，同样的道理，人的身体，无论运动得多么剧烈，气都要随着毛孔散发出去，变成一场空。”
萧楚现在就是这样，已经汗流浃背。
“在运动中，保存住这股气不散发出去，这就是国术最为基础、又最为精深的东西。这也是道家之中养生的法门。”
“气是通过毛孔散发出去的，人要养气，就要在关键的时候，闭住全身毛孔。”
“那怎样才能闭住全身毛孔呢？”萧楚急忙问。
“你看过动物发怒没有，特别是猫狗，当他们愤怒到了极点，全身毛都会像刺猬一样竖起来。这就是炸毛，也是闭住了毛孔。人也是同样，有的时候，人身上会起鸡皮疙瘩，寒毛炸起来。这也是闭住了毛孔。”
看萧楚急切的神情，李姐微微一笑。
这是李姐第一次笑，萧楚发现她笑起来却如冰雪消融。
“好吧，我正式教你一个长体力的拳架子。”
说着，李姐用脚在地面上画了一条直线，让萧楚两脚一前一后站在线两边。
整条直线，把身体分成了两半。
“这条就是中线，人的身体中线就是一条脊椎。脊椎的顶端在后脑，脊椎的尾部就是尾椎骨，任何武功，不把功夫练到脊椎上去，就是一场空。”
李姐见萧楚站好之后，让他一手按在肋下，一手竖起，平伸出去，整个人，都好像端着一柄枪，又好像托着刺刀。
“我现在叫你站的这个姿势，就是让你控制全身毛孔的。这是真正长体力的，长功夫的。”
李姐又缓缓道，“真正的高手，练的时候是不出汗的，只有打人的一刹那出汗。”
“人一急，全身都会立刻出汗，元气大量的奔泻出来。但是如果全身都出汗，气不集中。打人的时候，要急在手上。就是全身发热的时候，闭住毛孔，只松开手上的。你看过高压水龙头冲水没有？就是那样了。”
这就是拳经里口诀说的，“遇敌好似火烧身。”
“人一急，全身都出汗，这也是拳经中‘意与气合’的道理，但是只让汗从手上出来，这就是‘气与力合’的道理了。”
“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原来就是这样......”
萧楚连连点头，不断沉思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