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年
拾忆恍惚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却离那个声音越来越远。
拾忆慢慢抬起沉重的眼皮，雪白的天花板上仿佛落着几只小虫。
他艰难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破破烂烂的病房理。周围几个床的病人都在睡觉，显得格外安静。
拾忆略一翻身，胳膊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原来是唐周。
唐周趴在拾忆的病床一角，睡得并不踏实。拾忆稍微一动，就把她吵醒了。
唐周关切地看着拾忆：“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有没有不舒服？”
“没事，就是有点晕晕的。你怎么会在这？”拾忆脑袋疼的像要裂开一样。
“我来陪你啊。你朋友送你过来的，不过她先回去了。”
拾忆慢慢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说：“我朋友？是王欣么？你俩怎么认识的？”
唐周“嗯”了一声，然后说：“是她，她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的微信电话，说你突然晕倒了，现在在医院，然后我才赶过来的。”
拾忆缓了一会儿，觉得脑袋好一些了。问：
“我怎么了？”
唐周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道，医生说可能是供血不足。等一会儿医生来了，你问问他。”
唐周满脸憔悴，一看就没少担心。
拾忆轻轻拍了拍唐周的小脑袋，说：“没事，我壮得很，放心吧。王欣没跟你说什么吧？你……你还好吧？”
唐周摇摇头，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你饿不饿，我给你剥个香蕉吧？”唐周说。
拾忆没什么胃口，他看看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他昏迷前还是傍晚。
“周，你快回去休息吧，今天应该还要上班吧？”
唐周可怜巴巴地说：“你要赶我走嘛，我那边的兼职已经不干了。”
“嗯？怎么突然不干了呢？”
“没意思，每天要应付的破事太多，再说也没什么能锻炼的东西，差不多了。”唐周说。
拾忆想了想，逗她说：“也好。不如我雇你照顾我，每个月给你开个千儿八百的。怎么样？”
唐周小鼻子一皱：“千儿八百？那可不太够。”
两人说笑一阵。
手机响了，拾忆看了眼屏幕，上面写着“俞牡红”。俞牡红是拾忆妈妈的名字。
拾忆皱皱眉，说：“你跟我妈说我晕倒的事了？”
唐周摇摇头：“你朋友说不能给你爸妈打电话。”
拾忆犹豫了一下，按掉了了电话。
唐周很乖巧的没有多问。
拾忆恢复的很快。差不多到中午，已经能自己溜达着闲逛了。
唐周一直陪着拾忆。护士来病房点名：
“李拾忆，李拾忆在么？”
“欸在在在！”拾忆举手。护士例行问了几个问题，对他说：“去二楼倒数第三个办公室找董大夫吧，你的片子出来了。”
唐周扶着李拾忆，李拾忆一脸无奈。
董大夫四十岁出头，正盯着灯带上的CT片子仔细看着。见唐周带着李拾忆进来，问：“李拾忆患者？”
见李拾忆点头，大夫看着唐周，又问：“这是家属？”
李拾忆说：“这是我朋友。”
“嗯，让你朋友先在外面等一下吧，跟你单独说两句。”
唐周猛地说：“大夫，我就在这，有什么您就直说。”
李拾忆拍拍唐周的手：“没事，你先出去吧，听大夫的。大夫跟我说什么，一会儿我原封不动的告诉你，听话。”
唐周出去了。董大夫关上门，叹了口气，说：
“我建议你立刻住院治疗，否则的话我不敢保证你还能有多长时间。”
李拾忆当晚就办理了出院。唐周帮李拾忆裹紧衣服，又一次追问：
“那个董大夫真的是这么说的？”
“当然，我能有啥大事。估计休息两天就没事了。”李拾忆笑得毫无破绽。
唐周松了口气：“嗨，我还以为啥大毛病呢，还不让我在旁边听。走吧，吃点夜宵？”
李拾忆没有胃口，但还是陪着唐周，找了一家专门做铁板海鲜的小店。
唐周吃的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说：“下周末陪我出去办点事哈。”
李拾忆算了算时间，抬头看着唐周，说：“好。出去？你要去哪。”
“回趟蜀市吧。我得回家一趟。”
“你家是蜀市的？怪不得长的这么可爱。”
“哼，一般说人长得可爱，意思就是这个人不好看！”
“哈哈哈，这都被你看穿了……”
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看的海鲜店的中年老板一阵阵羡慕，还多送了一串鱿鱼。
吃完饭，唐周坚持要把李拾忆送回家，说他是病号，必须得有人陪着。
拾忆回想起董大夫竖起的一根食指，还是没有狠心拒绝唐周。
唐周第一次来李拾忆的家，着实吃了一惊。
三十多平的房子每一处陈列都尽收眼底，唐周震惊道：
“你就住这？这是你家么？”
“是啊，怎么样，是不是很失望？”李拾忆缓缓讲述着他这么多年来的经历。
除了彩票的事情被他含糊下来，李拾忆把人生中所有重要的事向唐周一一坦白。从小学第一次暗恋和第一次作弊，到大学和林桐的点点滴滴，再到父亲去世时剧烈的悲痛……很多事情拾忆从来没有对别人讲过。
唐周听得很认真。
她眼睛亮亮的，盯着拾忆看：“我从来没想过，你这样的人也会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委屈。”
“就像谁说过的，”唐周把头轻轻靠在拾忆肩上：“人生来受罪，肉体就是困着我们的囚笼。”
拾忆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应什么。
他看着自己房间里的沙发、冰箱、床铺，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有件事得跟你说。”唐周突然抬起头，郑重说。
拾忆说好。唐周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其实我在刚认识你的时候，有男朋友。”
“啊？”拾忆真震惊了。
唐周赶忙解释：“你别多想，当时我们的感情其实就已经出问题了。只是这个时间点有点敏感……我是怕你多想，所以才告诉你的。怕你以后知道了生我气——”
拾忆一阵气闷，半晌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一直跟他提分手……但是他不同意，还是经常跟我聊天，找我出去玩什么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人其实蛮好的，就是有点粘人。我真的已经不喜欢他了，只想跟他做朋友，可是他不同意……”
唐周说着眼泪就滴下来了，她弱弱地看着拾忆，轻声说：
“拾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