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征埃成阵，行客相逢，都道幻出层楼。

指点檐牙高处，浪涌云浮。

今年太平万里，罢长淮，千骑临秋。

凭栏望，有东南佳气，西北神州。

千古怀嵩人远，还笑我，身在楚尾吴头。

看取弓刀陌上，车马如流。

从今赏心乐事，剩安排，酒令诗筹。

华胥梦，愿年年，人似旧游。

这首《声声慢》，写的是滁州城中一处颇为有名的景致，名曰奠枕楼。可要说这奠枕楼，只怕话头还要从滁州城说起。

这滁州城，地处淮南，地势险要。自宋室南渡以来，建炎、绍兴、隆兴年间，金军数度南侵，滁州城首罹其害，曾几次陷于敌手。兵燹过处，“郛郭荡然成墟”，当年自谓醉翁的六一居士欧阳修守滁时，“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伛偻提携，往来不绝”的胜景，到如今的乾道一朝，已是杳然难觅。

不想半年前[1]，朝廷派了一位新知州[2]，在滁州轻徭薄赋，招流民，教民兵，议屯田，不出半年时间，市井复苏，商贾辏集，俨然重回承平光景了。

新知州为了让远来的商旅有所憩止，在招福坊修了一幢宏伟典丽的客馆——繁雄馆。又在繁雄馆之上，起了一座两层的高楼，取名作奠枕楼，意为与民同乐，政事可高枕无忧之意。

从奠枕楼上望去，是滁州第一等的好景致，无论是“东南佳气，西北神州，”又或是“林壑尤美”的“西南诸山”，尽可赏玩于几席之上。而旅人路经滁州，有时远远便能望见这座高楼，既可指路，心情也随之一爽，这倒是太守修筑此楼时未曾料到的了。

而就在这奠枕楼落成后不久，滁州却接连出了几件离奇可怖的命案。从犯案的手段看，显是居住在城中的某人所为。然而这真凶又似化为了传说中的玄豹，溶化在了滁州周遭山谷间常年不散的云雾之中，任凭官府百般寻访，也难寻他的来踪去迹。一时间谣言蜂起，人心浮动。偌大一座滁州城，竟被这凶手搅了个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而这一连串的案子，就发端在奠枕楼下的繁雄馆之中。让我们回到乾道八年仲秋，将命案的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1] 乾道八年，即1172年。作者注，以下同。

[2] 宋朝的差遣知某州军州事，也称为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