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夫子讲尚书
学宫当中,高大的房屋当中,学生跪坐在其中,仔细倾听着。
“……舜让于德,弗嗣。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辑五瑞。既月乃日,觐四岳群牧,班瑞于群后。岁二月,东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肆觐东后。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如五器,卒乃复。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岱礼。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初。十有一月朔巡守,至于北岳,如西礼。归,格于艺祖,用特。五载一巡守,群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
夫子端坐在前方,打开竹简,讲述着《尚书·舜典》。
内容为舜帝治国。
众人都是屏气凝神,仔细听着。
赵政也跪在那里,聚精会神的听着,却是微微皱眉,听不懂。
尚书,为最难懂的书籍。
“舜,在尧的太庙接受了禅让的册命。观察了北斗七星,列出了七项政事。于是向昊天天帝报告继承帝位的事,又祭祀了天地四时,祭祀山川和群神。又聚敛了诸侯的五种圭玉,选择吉月吉日,接受四方诸侯君长的朝见,把圭玉颁发给各位君长。
这年二月,舜到东方巡视,到达泰山,举行了柴祭。对于其他山川,都按地位尊卑依次举行了祭祀,然后,接受了东方诸侯君长的朝见。协调春夏秋冬四时的月份,确定天数,统一音律、度、量、衡。制定了公侯伯子男朝聘的礼节、五种瑞玉、三种不同颜色的丝绸、活羊羔、活雁、死野鸡,分别作为诸侯、卿大夫和士朝见时的贡物。而五种瑞玉,朝见完毕后,仍然还给诸侯。五月,舜到南方巡视,到达南岳,所行的礼节同在泰山时一样。八月,舜到西方巡视,到达西岳,所行的礼节同当初一样。十一月,舜到北方巡视,所行的礼节同在西岳一样。回来后,到尧的太庙祭祀,用一头牛作祭品……”
夫子摇头晃老脑袋说着尚书。
“尧帝之仁,抚恤百姓,种植五谷,百姓无四时之饥馑,衣食短缺之苦,老有所养,少有所持,夫妇安乐。可祭鬼神,可明昊天,天和人顺,昊天为之所喜!得昊天庇护,尧帝十五岁为唐侯,二十岁为天子,九十岁退位,在位七十年。到一百一十八岁岁,赶赴天国见昊天!”
“舜帝之德,定天下礼仪,定四时节气,为人怜爱百姓,轻徭薄赋,少征伐杀戮,谦恭爱人。以大禹为司空,掌管政事;以弃为司农,教百姓耕种;以契为司徒,教化百姓;以皋陶为司刑,掌天下刑罚;以垂为司工,掌管百宫;以益为司泽,掌控山岭百兽禽鸟;以伯益为司礼,掌控祭祀;以夔为司乐,掌控音乐演奏;以龙为司言,传达民情。
“舜帝之德,好似日月之明;舜帝之仁,好似泰山之高;舜帝之义,如奔流之河;舜帝之信,好似天之北斗。大哉乾元,大呼美哉!”
“大禹之行,治水十二载,河水东入大海,百姓安定,再无洪水之患。又是划分九州,又定田地之厚薄,定各州之赋税,供赋。”
“而今之世,秦王杀人屠城,坑杀百姓,盈论不足,就是搜杀妇人孩童,斩首为功,残暴如桀纣;赵王日夜饮酒,夜夜歌舞,沉迷靡靡之音,不知反省,纣王酒池肉林也不过如此;韩王,魏王,亲小人远君子,沉迷美色歌姬,好似周幽王美色亡国;至于齐王色厉内苒,胆薄而无能,无德无能,亡国之君尔;楚王权用黄歇,权力下移,日后必如齐桓公,赵武灵王直接被饿死!”
先是说着上古三王的贤明,接着又是借古讽今,进入开喷模式,从秦国开始到楚国,将各国君王都喷了一个遍,一个个国君不是桀纣,就是暴君,似乎明天就要亡国,明天昊天就降下雷罚。
众多学生听着,哑口无言。
赵政正襟危坐,口中默然。
夫子老愤青了。
夫子说道:“上古之时,重德行,如尧舜禹,行禅让之法,天下为公,人人为公;中古之时,夏启舍禅让之法,靠强权为夏后氏,行家天下,人人为私,人人为己;当今之世,人人自私,人人无德,贪利好名,奸滑无信,人人如桀纣。”
“诸位可有办法,恢复周礼?”
众多学生皆是沉默。
赵政也沉默。
夫子问道:“赵盘,你怎么看?”
赵盘起身道:“夫子,可是要舍家天下,变为公天下,舍弃父死子继,实现禅让之法?”
“天下为公,大道在民,选贤人为君王,贤人治国,贤人为君王,方可天下大治!”夫子说道,“恢复周礼,从人人为私变为人人公,方可恢复礼仪德行,方可恢复三代之治!”
赵盘说道:“燕王哙,禅让王位给子之,却是有燕国之乱,燕国几乎要灭亡;田氏代齐,也是名为禅让之名,却是行乱臣贼子之实。夫子,还要行禅让之法吗?禅让之法,不过是乱臣贼子所为?今古不同,尧舜禹可禅让,只因有德行;可今人若是行禅让,却是乱国之道!”
夫子叹息道:“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你可有恢复周礼之法?”
赵盘说道:“学生不知!”
夫子又是看向其中一人,问道:“赵偃,你如何看?”
赵偃起身道:“周礼已废,不可恢复!”
夫子看向众人,又是看到赵政,问道:“赵政,周礼可恢复吗?”
赵政起身道:“不知!”
夫子说道:“昔日,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此为何解,赵偃?”
赵偃说道:“自齐桓公以后,周天子已无发号施令的力量了。齐自桓公称霸,历孝公、昭公、懿公、惠公、顷公、灵公、庄公、景公、悼公、简公十公,至简公而为陈恒所杀,孔子亲身见之;晋自文公称霸,历襄公、灵公、成公、景公、厉公、平公、昭公、顷公九公,六卿专权,也是孔子所亲见的。所以说:“十世希不失”。鲁自季友专政,历文子、武子、平子、桓子而为阳虎所执,更是孔子所亲见的。所以说“五世希不失”。至于鲁季氏家臣南蒯、公山弗扰、阳虎之流都当身而败,不曾到过三世。当时各国家臣有专政的,故孔子言“三世希不失”,盖宽言之。”
夫子说道:“自犬戎攻破镐京,周平王迁移到洛阳之后,民少而国贫,不足以威慑诸侯,攻击诸侯多有败绩。周天子,只有天子之名,却无周天子之实,天下诸侯皆是轻视之。
自从齐桓晋文以来,以尊王攘夷为名,以伯长之名夺天子之名,行自身私利,灭国扩土无数,百姓增加,赋税增多。齐国之富,天下闻名;晋国之强,天下闻名。”
“一人为善,必有百人效仿;一人为恶,必然有百人为恶。诸侯可夺天子之名,天子之实;大夫又何尝不可,夺诸侯之名,诸侯之实。齐桓称霸之因,为田氏代齐之果;晋文公称霸之因,为六卿专政,三家分晋之果。”
“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两者不同之处,在于名与实。有名无实,被架空,国乱;有实无名,也是国乱。位于掌控名与实,天下可安定!”
“试问周平王之前,可有诸侯敢忤逆周天子!可有诸侯敢于作乱?”
夫子继续道:“无有。天子建六军,大国建三军,次国建二军,小国建一军。一军,为一万二千五百人。周天子军势巨大,诸侯不及。又设“命卿”制度,掌控诸侯之军;又设监军,监视各国诸侯。诸侯手下三卿,天子任命两人,诸侯任命一人。若是诸侯有违背礼法之处,天子可给予严惩。”
“周天子又是设立九伐的法律,来端正各邦国:恃强欺弱、以大犯小,就削减它的土地;残害贤良、迫害民众,就派兵讨伐它;对内残暴、对外侵凌,就废除他的国君;田地荒芜,人民离散,就削去它的领地;依据险地,不服大国,就派兵入境;杀害其亲的,就捉拿治罪;放逐残杀其国君,就处死他;不遵王命,轻侮政法,就杜塞它与邻国的交通;内外乱伦,禽兽一般,就诛灭他。”
“天下诸侯众多,却无一人敢对抗天子。”
“唯有王天下,九州归于一,新的周天子出世,方可免于军争,百姓休养生息,就可恢复周礼。我已经年老,看不到周礼恢复之日,只希望你们看到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