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习惯了
一阵阵的冷风裹挟着雨点从破损的玻璃间刮了进来，风声越来越盛，闪电的白光来得也越来越频繁。
“进屋吧。”楚无争说。
沈时雨不理他，只顾着把剩下的饭菜全部吃光。
小孩子气……
楚无争笑笑。
雨点还在重击着四周的窗户，偶尔几声闷响的雷，倒也不引人注意。
不过雷声也闹人，闷得多了，总会屯一个大的——从未有过的一道闪电降临，顷刻间，整栋屋子几乎都是被这光一闪。
沈时雨太过畏惧这一幕。
当眼前经过一闪而过的光亮时，她条件反射的想要把手放在耳朵上，可各司其职的两只手让她动弹不得。
瞬间，她害怕得手心冒汗，心剧烈地发着抖。
屋里的大脸和向航默默感叹，里面灯开得这么多，他们还能被闪了眼，看来这雷小不了。
果然，一声炸裂般的轰鸣，震得人心发颤。
……
沈时雨睁开眼睛时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被捂得很严实。
宽厚的手掌严丝合缝地按压在她的脑袋两侧，削弱了大部分的声响，阻拦住了她本以为逃不开的惊心动魄。
屋内清脆的敲击声一直在持续，还有狂风隔着窗户传来的呼啸，除此之外，沈时雨还能听见一种声音，她的心跳声。
她转过身，楚无争挺拔的身躯立在她面前，那双刚刚给她真实触感的手，现在正放松地垂在身体两侧。
“你为什么……”
话她脱口而出，但问到一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楚无争没所谓地笑笑。“习惯了。”
沈时雨看着他，忍不住冒出的回忆让她如鲠在喉。
她怕打雷，怕一切爆发式的声响，怕了很多年——就因为那一声在她午夜梦回时还犹在耳畔的枪声，那让她永生难忘的场景。
一记枪声响起，她站在街口，眼睁睁地看着楚无争身上鲜血淋漓的窟窿。
多看一秒，就更疼一分，可她偏偏不知道怎么移开眼睛。
在他制服上晕染般扩散的鲜红颜色，犹如食人花不断张开的利齿大口，这画面狠狠烙印在了她心里，以至于沈时雨在无数个日夜中再忆起那个场景，仍旧有种在被一点一点嚼碎吞噬的感觉。
“你没事吧？”楚无争走近了，就只能低着头看她。
她是喜欢这么仰望他的。
看向他硬挺的轮廓，看着头顶被遮住的那一片光在他周围散出，围绕起热烈的桀骜气息，那是只属于她的美好。
以前每一次，当他这样俯下头，她不管是在难过还是在生气，准会扑到他怀里耍一通赖。
然后，就什么都好了。
可现在她什么都不能做。
即使她的情感已经无数次喧嚣着想要战胜理智，即使现在她心痛如割，但她依旧什么都不能做。
只是她装不下去了。
沈时雨把手机的饭盒扔到了垃圾桶，紧跑了几步回到了蓝幼因所在的房间。
回身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狠狠掐住自己才憋回去的眼泪，一股脑地从眼里流了出来。
她低着头，蓝幼因走过来，看着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地上，被吓傻了。
“你怎么了？”他握住她的肩膀，转过她的身子。“他欺负你了？”
沈时雨摇了摇头，越哭越凶。
“那是，打雷吓得？”
沈时雨点头。
她害怕打雷这件事，蓝幼因知道，不过对于原因，他没有多问。
但他知道她是真的很怕——二人刚认识的时候，他曾经见过沈时雨在被声音吓到的下一刻，额头冒汗，全身哆嗦个不停的样子。
他本以为这几年她已经好多了，但没想到遇上个炸雷，还是给吓哭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蓝幼因把她搂在怀里，抚着她的后背。“你说你也不知道捂个耳朵什么的……乖啦乖啦！”
沈时雨枕着手靠在他的肩头，止不住地抽泣。
旁边虚掩着的门被推开，楚无争那张脸阴得跟下雨之前的天色似的，不知道在门口停了多久。
蓝幼因滑动的手一下顿住了。
看着沈时雨哽咽地抬起红肿的眼睛，楚无争心里的火消了一大半。
可视线往下一扫，瞥见了她搭在蓝幼因肩头的手。
他不知道心里该是个什么滋味了。
“怎么着，这是整哪一出啊？”他尽量平静地开口。
沈时雨经过了刚才的爆发，情绪慢慢收了不少，她用手背蹭掉脸上的泪痕，深深吐出一口气。
“我没让你吓着吧？”楚无争眉间不经意地皱起。“你来这跟他搂搂抱抱是几个意思啊？故意恶心我呢？”
他说的话让沈时雨觉得刺耳，她勉强稳住了呼吸。
“请你出去。”
楚无争一动不动，一脸浑相。
这模样扰得沈时雨心烦，她实在是不想和他再共处一室，如果他不走，就只能她走。
“你去哪啊？”楚无争从屋里跟着她走了出来，看着她从办公室里拿出衣服穿好，开口问。
“回家。”沈时雨低头扣扣子。
“这下着雨呢。”
玻璃窗被击打的动静没小多少，此时外面大雨确实依旧瓢泼一般。
沈时雨仔细地翻找了抽屉还有柜子，终于从某处的底层拿出了一件破旧的雨衣——实在是太破了，拿出来的时候才稍微用了一下力，就扯了一个洞。
但沈时雨还是披在了身上，毫不犹豫地就往外走。
看着她真要从大门出去，楚无争急了。
“你给我回来！”他紧走两步挡在了她面前。“你这这什么破布条子啊？管个屁用！”
沈时雨抬起头。“请你让开。”
“甭请，请不动。”
沈时雨感觉身心俱疲，请不动她就只能绕开，可才刚动了一下，那宽厚的身躯就又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这股无赖劲头真把沈时雨惹急了，她抬起腿猛地在他膝盖上就给了一下，这一脚又狠又准，楚无争没忍住一声闷哼。
身后的大脸和向航，连带着蓝幼因全都看傻了。
“你回来！”
眼见她已经走进了雨里，楚无争来不及查看痛处，抬腿追了上去。
诊所门口的地上，脚下堆积起来的水已经没过了鞋跟，一踩下去准往出溅，两人撕扯了几下，裤脚就全湿了。
“松开我！”
沈时雨拼尽全力想摆脱他，可楚无争的手就跟绕指柔似的越缠越紧。“别闹了行吗？这么大雨你要上哪去啊？”
没有这么齐的了，跟过来的三人同一时间刹住了脚步，站成一排在门口屋檐下看戏，就差抱桶爆米花了，目不转睛的劲头跟世界杯内场观众有一拼。
“我错了还不行吗？跟我进去！”楚无争一边说软话一边拽她。
根本没用，沈时雨就是一副铁了心要走的架势。
黑压压的天空中猛地又出现了一道闪电，楚无争的双臂一搂，瞬间把沈时雨捂在了怀里。
贴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她真切地感受到他在温暖着她，她无比向往的一刻，现在那么真实。
她本就不堪一击，现在更加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