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衰老再次攫住了我。疲惫悄无声息地涌入我的四肢，痛苦慢慢悠悠地爬进我的内心。我又回到阿尔斯特的山洞里做起梦来。结果，我变成了一只鹰。

“我离开了地面。弥漫着自由芬芳的天空才是我的王国，我用明亮的双眼从上百英里的高空注视着下方。我时而高飞，时而俯冲，时而纹丝不动地停留在深渊上方。我过得愉快，睡得安稳，生活充满甜蜜。

“在此期间，先知亚邦奈尔[18]的儿子贝奥沙克[19]率领其同伴来到了爱尔兰。他的手下和塞米奥的后人之间爆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我久久地停驻在战场上空，目睹了每支疾掠而过的长矛、每把闪着寒光上下飞舞的宝剑、每颗自投石索中‘嗖嗖’射出的石块，还有那些盾牌发出的闪光，一眼望不到尽头。最后，我见证了亚邦奈尔一方的胜利。后来，他的子民发展成为丹奴族[20]，尽管他们的祖先已经被人们所遗忘。由于他们聪明绝顶、智冠群伦，有识之士便说他们来自上天。

“这便是来自异界[21]之人。他们就是神灵。

“我以鹰的形态度过了一段极为漫长的岁月。我熟悉爱尔兰所有的山峰、河流、平原、峡谷，我了解悬崖和海岸的形貌，还知道任何一个地方在日光和月色下的模样。后来，米尔的儿子们[22]把丹奴族赶到地下，并保护爱尔兰免受战火和魔法的破坏。这就是人类的起源，各族宗谱也由此而始。而当时的我仍然是一只鹰。

“后来，我又变老了。我在阿尔斯特那个临海的山洞里做起梦来，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鲑鱼。海水涨潮，青绿色的波浪淹没了我，也吞噬了我的梦。结果，我在海中溺水，却没有死去，因为当我在深海中醒来时，梦境已变为现实。

“我原本是个人，接着先后化身成牡鹿、野猪和鹰，眼下我又变成了鱼。每次转变都能给我的生命带来愉悦和充实感。然而水下的日子让我获得了加倍的欢乐，生命也变得更加激情澎湃。因为地上和空中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累赘和不便。比如，人的胳膊会在身体两侧晃来晃去，大脑也要牢记一些事情；牡鹿睡觉时需要把腿缩藏着，活动时再伸展开来；翼鸟则不得不收拢自己的翅膀，还要时常梳理、养护。可是，鱼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负担。它没有缺陷，没有累赘，不受阻碍。鱼可以说转弯就转弯，无论上浮、下沉，还是转圈，都只是一个动作的事儿。

“我在这舒适的环境中自在畅游，在这没有苦难的世界里快活度日。在这座乐园里，只有帮扶，没有阻碍；只有爱抚，没有拘束，而且绝对不会让你栽跟头。人可能会被犁沟绊倒；牡鹿可能会滚下悬崖；鹰若是飞累了、没劲儿了，也可能会在四周没光亮、身后有风暴的情况下撞上大树，脑袋开花。但是鲑鱼的家却代表着欢乐，大海会守护她怀中的一切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