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门出事
翌日清晨，丝丝暖阳透过菱花窗，落了进来。金丝楠木妆台上多了一根精致的青烟玉合欢簪子，云疏梳妆的时候发现了。
身边负责梳妆的侍女笑道：“大人还真是疼娘子呢，这青烟玉可是最难得料子，皇后宫中也只有一块嵌了珠宝的戒指，远不如这个大呢。”
云疏将簪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侍女不解：“娘子不戴吗？”
“你对宫中之事知之甚多呀？”云疏轻笑打趣道。
侍女一愣，连忙跪地解释：“奴婢是曾经是在皇后娘娘的凤仪殿侍候地，得罪了娘娘被罚没充了官妓，是大人见奴婢可怜，买了奴婢的籍契，做了丞相府家奴。”
云疏叹息：“原也是个身世可怜的人，快起来，我也没要怪你。”
“你可有姓名？”
侍女低眉恭顺道：“奴婢青霜。”
“今后就跟着我吧。”云疏整理完鬓发，打发人去庆越王府送了名帖，她已经很久没有回王府看过阿娘了。
今日清晨，凤长榭起得早，他自己穿戴整齐后，也同她说了允准她回王府省亲的事。
庆越王府坐落在朱雀街东南角，拐出了石门就是清一色酒楼食肆。
那时候她小，也是阿娘底下最不听话的孩子，每每总会从王府那个偏僻的花园偷偷溜出，去食楼买好吃的。
阿兄那时还没去书院读书，阿姐也还未出嫁，她溜出去时阿兄阿姐总会给她打掩护，并要求她带回来他们最喜欢吃的菊花酥和云鼎酱肉。
只是被王妃底下那娇宠的郡主云可儿发现后，她就被父亲罚跪在祠堂好几天，受了风寒，病了半个月才好。
宜华园这是王府最偏僻的的花园，坐落在王府东南角，这里为了方便为王府运送花苗开了个小门。
她今日就是从这里回地，虽然名帖递回去了，王妃却不一定看，如今她虽为凤长榭妾室，走正门难免给阿娘惹来麻烦。
总归她给礼数做足了，王妃挑不出错处，也就不会为难阿娘了。
青霜跟在云疏身后，左右看了两眼，低声道：“娘子，为什么从这般偏僻的地方走啊？”
云疏也观望了四周，确实僻静，这里平时都有各房各院的丫头在这翻花线，描金纸，扑蝴蝶，也算她们日常操累，闲暇时的欢愉之地了。
“避免麻烦。”云疏抿了抿嘴道。
青霜是在宫里见识过人情冷乱，一招荣宠瞬间跌落泥地的人大有人在。
她隐隐也猜出，或许云娘子在家并不受宠，不然一个王爷之女，说来身份尊贵，虽然是个庶出，做一个低门楣的正室夫人绰绰有余，怎么会被王爷送去给大人做妾。
听闻，云娘子家中有一个血脉长姐，嫁给了忠勇伯府的庶子，因为忠勇伯夫人没有儿子，嫁过去今后也可能当家做主地。
“今日怎么静的这般奇怪。”云疏心下怀疑，心事浓重，不察觉被匆匆跑过去的侍女撞了一下。
青霜厉声指着那侍女：“哪家的冒失鬼，没见着主子在这，不行礼罢了，还冲撞！小心将你拖去暴室重打！”
那侍女不知是被青霜吓得浑身颤抖，还是为着别的，只是在那抖，脸色苍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云疏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她担心阿娘出事也不管那丫头，快步朝着锦玉堂去。
路上又撞上了人，云疏仔细一看，是锦玉堂的杜妈妈，她和张妈妈是一同伺候阿娘地，为何会慌慌张张出现在这。
杜妈妈见着云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拽着云疏的裙角，泪涕泗流，声不成声：“姑娘，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娘娘快被王妃给折磨死了！”
云疏一惊，连忙把她扶了起来，急声问道：“怎么回事？上次我省亲回来还好好地。”
杜妈妈喘着气道：“前些日子娘娘去青玉山隆兴寺上香，回来后就被王妃抓去，说娘娘上香是假，私通外男是真。”
“还找了张妈妈作伪证，娘娘身边的翠儿也被打的不成人样最后屈打成招了，娘娘如今被鞭打十下，实在受不住晕死过去。”
“王妃也不准下人送吃的送喝的，老奴被人看着，叫不到人，有个伶俐的洒扫丫头悄悄给娘娘扔了个馒头，同我说娘娘如今浑身是血，有些地方已经伤口的肉已经烂了，不清不楚地呓语着什么。”
云疏越听，身子冰凉的越快，她牙根都被自己咬的发麻，心中的气愤让她克制不住起伏的情绪：“我爹呢？”
杜妈妈哭道：“王爷前两天因为宋将军凯旋，被下旨去京郊和宋将军一起校兵去了。”
云疏眉心疼的难受，她连忙对杜妈妈道：“我这有块令牌，和父亲的私令有些像，你带两个眼生的丫头先把阿娘救出来送去医治，府里我来应对！”
杜妈妈连声应道，连忙去了。
青霜听得格外心惊，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王府，内斗竟然也这般惊心动魄。
青霜安抚着云疏：“娘子放心，若实在不敌，搬出大人的名头也能震一震他们。”
云疏苦笑，步子格外快去王妃方潇宜的钟毓院：“父王一直宠爱我阿娘，王妃是后来父王被太后逼着娶的，这么多年，王妃仗着有太后撑腰，我阿娘身份低微就一直肆意欺辱。”
“我阿娘忍了真么久，想不到方潇宜还是不肯放过她！”
云疏手心都被指甲攥出了红印，心里的怒火依旧没有平息。
青霜安慰道：“娘子别担心，侧妃娘娘性子纯善一定不会有事地。”
云疏无力地喃喃着：“一定会没事的。”
青霜其实看到了云疏眼里的红润，只是她不明缘由，不好多说什么。
钟毓院——
方潇宜坐在贵妃榻上，一身华服锦裳，赤金打造的头面，奢华无比。
云可儿也是娇俏艳丽的芙蓉锦面裙，手上的玉镯，发上的金镶玉簪钗看着耀眼夺目至极。
“贱蹄子，那贱人是淫妇，谁准你给她送吃的？还偷偷报信！我看你是皮紧了！”方潇宜目光狠厉地看着底下跪着的丫头，丫头脸已经被打的又红又肿。
莲儿哭着，她想辩解，又想到王妃的性子，无奈只能作罢。
没一会，侧堂走来一侍女，在方潇宜耳边嘀咕了两声，方潇宜顿时怒地站了起来。
“贱人，竟然敢假传王爷私令！带着人，跟我走！”方潇宜拍了拍桌案，茶盏都跳了几分。
云可儿不明所以，她只知道千芙那个贱人淫荡要被爹爹厌弃了，那千芙生的几个杂种也会被爹爹厌弃。
她身份尊贵贵为郡主，应该受独一份的宠爱，凭什么爹爹对那几个庶出的那么好！
“王妃娘娘这是要去哪？”云疏从照壁处款步而来，越过月牙拱门，两侧的花圃摇曳出几分芬丽。
方潇宜心里一咯噔，她怎么来了，本就想趁着王爷不在府中，那几个杂种也不在府里，悄悄给千芙那个贱人安个罪名给处理了。
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
侍候方潇宜的九嬷嬷从外边走了进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两句：“四姑娘递了回府的名帖，只是被下人给压了下去。”
方潇宜咬牙：“那也没人通报！看门的都是干什么吃的！”
九嬷嬷摇了摇头：“四姑娘怕是从后门走的。”
方潇宜啐了一口：“呸，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云可儿站了起来，针尖对麦芒一样看着她：“你不过是丞相的妾室，见到王妃嫡母不请安，失了礼数，是想罚抄家规吗？”
云疏冷笑：“五妹妹看来在家没少抄家规，从前不敬侧妃娘娘被父王罚了不少，今日倒是有些长进！”
云可儿一听云疏在讽刺她，张手就想打过去，这个庶出的贱人竟敢出言嘲讽她！
方潇宜厉声喝止住了她：“住手！”
云可儿不甘心地收回了手，瞪了云疏一眼。
云疏为了给杜妈妈一点时间，还得和这个女人虚以委蛇。
她余光落在那个脸肿的不像样的丫头身上，想来这个就是给母亲送吃的，又报信的那个丫头。
她心里感激，现在却不能表明出来。
“你今日回来回的倒是突然。”方潇宜不知道云疏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回来的，千芙身边的那些奴才都被她拘着，不可能泄露秘密地。
估计这丫头还不知道她娘的事，不然早就急的跳脚了，哪能还跟她客客气气地在这说话。
云疏微微福了福身子：“疏儿递了名帖，只是娘娘不知，因为记着家训，便先来拜见王妃娘娘了。”
方潇宜哼笑，带着几分不屑，她就知道这丫头在她母亲的影响下是个礼教木头，她也不屑于云疏多真诚来拜她。
不对！
这死丫头在拖延时间！
方潇宜猛然想到千芙被人拿了王爷假令给带走了，云疏在这不慌不忙跟她扯皮，也不急着去见千芙那个贱人。
难道云疏已经知道了，那假令就是她给的！
不行！王爷若是回来了，必定追究，索性……
方潇宜给了身边的九嬷嬷一个眼神，九嬷嬷把云可儿往云疏方向一推。
云可儿只见云疏，就觉得是云疏故意招惹她，气不一处来，上去就和云疏扭打起来。
云疏被云可儿扯着头发，疼的厉害，青霜和一干嬷嬷侍女在拉她们。
扯打间，云可儿被扇了一巴掌，还挂了两道血痕。
“啊——”云可儿捂着脸，惊怕的尖叫了起来。
“云疏！贱人！你敢划花我的脸，我要杀了你！”云可儿发疯了一样冲着云疏来。
云疏被撞倒在地上，发髻散乱，眸子黯淡，眼睁睁看着云可儿发疯了一样朝她扑来。
眼见云可儿冲了过来，方潇宜厉声喝止住了她们：“住手！住手！你们是郡主，身份尊贵，怎么能和市井泼妇一样！”
云可儿朝着方潇宜哭了起来：“阿娘，她把我的脸都毁了！”
方潇宜心里疼的，可是她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连忙安抚着云可儿，让人把云疏给抓了起来！
云疏这才明白，这是方潇宜的计，方潇宜要把她也抓起来！
啪——
云可儿见云疏被几个凶悍的婆子架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打了云疏一巴掌。
她目眦欲裂瞪着云疏，好像这样还不够，又要上手去打，被青霜给挡了下来。
青霜也被人抓着，只是她力气大，能挣脱小侍女的桎梏。
云疏一愣，目光极冷：“你们这是做什么！”
“放开我！不然，你们以为得罪了丞相会有什么好下场！”
几个婆子一愣，有些犹豫，她们也知道四姑娘是丞相的妾室，丞相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万一真的惹到了他……
方潇宜见云疏还在挣扎，连忙吩咐：“把她给我扔到绮红楼后边的乞丐巷子里，我看她失了清白，丞相还会为了她得罪王爷？”
青霜上前护着云疏，沉声吼道：“你们敢！”
云可儿气的一脚把青霜踹到一旁的石坛边，要不是那个懦懦的莲儿扶住了她，青霜怕早就磕得满脸是血了。
云疏盯着方潇宜和云可儿，声音冷肃：“王妃这是要撕破脸面了？”
“呸——”云可儿吐了云疏一脸口水。
“谁和你有脸面，上不了台面的庶出，仗着爹爹宠爱就不把我这个嫡出放在眼里！”
“你母亲纵情偷奸，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下贱胚子！”
云疏眸子一冷，云可儿说她，她尚且能忍，可她竟然敢说她阿娘！
啪——
云疏趁着那几个婆子松懈的功夫，单手抽了出来，一巴掌蓄尽了力将云可儿扇倒在地。
“她也算是你的长辈，如此出言诋毁，心思恶毒，不怕烂嘴！”
在场人都惊呆了，她们从未见过这般凶悍的四姑娘，只觉得她平时和侧妃娘娘亲近，也是个性子温吞地。
方潇宜气不打一处来，挥手连声喊道：“磨蹭什么！还不赶紧把她带走！”
青霜急的，却被人拨开，眼见着云疏被几个体型精壮的婆子给绑着带走，凶多吉少。
她该怎么办，这群人一看是惯会欺负云娘子地，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