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根草也不能被敌人拿走！4655米XZ哨所过中秋
军中新闻界一位大师说过这样一句名言：凡有中国军人的地方，就该有军事记者的足迹。
到XZ军区海拔4655米，有“云中哨所”“雪山高脚屋”之称的中印边境詹娘舍哨所采访写稿，是我成为军事记者以后最执著的夙愿！
詹娘舍哨所因其特殊的自然环境和地理位置被称为“生命禁区中的禁区”！哨所驻地空气中氧含量低、气温低、风大、雪大、雾大、雷声大，每年大雪封山期长达七八个月。多年来，一茬茬哨所官兵过着背雪化水、拴绳站岗、坐床避雷的戍边生活。
2013年中秋节前夕，我正在XZ日喀则边防执行采访任务，偶然听说家住XZYD县仁青岗村的德吉、曲珍、普次3位藏族阿妈要在中秋节这天为25公里外詹娘舍哨所的“兵儿子”送月饼和蔬菜。3位阿妈与哨所官兵亲如母子！
时任团长姚仕成介绍说，这一行动，3位伟大的藏族阿妈风雨无阻地坚持了31年。31年来，阿妈们爬陡壁、穿沟壑、越丛林每次至少要走5个多小时，封山期需走10多个小时。
到哨所的路好险好险啊……
到哨所的路好长好长啊……
我快速向社领导请示，祈望能与阿妈们同行到詹娘舍哨所采访！凡有中国军人的地方，就该有军事记者的足迹。詹娘舍哨所应该有我这名共和国军事记者的足迹！这是每名军事记者的无上光荣，更是每名军事记者的如山使命！
不到24小时，社领导回复：同意。注意安全！
我的夙愿终于实现。
军分区考虑到阿妈们平均年龄快60岁，决定派车送阿妈们上哨所。
（一）安静的哨所，热热闹闹的中秋
中秋节早上7时半，日喀则的天空飘着蒙蒙细雨，我们驱车从海拔近3000米的YD县城出发。
为在中秋节这天给哨所官兵改善伙食，炊事班的战友们昨天就买好了鱼。中秋节，凌晨5点，炊事班的战士们就忙开了，赶在我们出发前做好了一大锅粉丝酸菜鱼。勇士车刚开出团部，他们便打来电话再三叮嘱，请司机把车开平稳些，山路太颠会把锅里的汤颠出来。
勇士车沿着仿佛是挂在云里、蜿蜒陡峭的盘山道喘着粗气爬行。我坐在颠簸的车上，看着脚下的千仞绝壁，右手紧紧地抓住车内扶手，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道路，感到人悬在空中，心也跳得快要蹦出来了……鱼汤最终还是被颠出锅外，酸菜鱼的味道溢满全车。
勇士车通过险象环生的鬼门关和乱石林立的老虎嘴时，我们被惊出一身冷汗。万幸的是，刚修通的这条路虽窄、险、陡，但还算畅通，雪化之后的开山期能通到离哨所500米远的地方。10月，大雪飘落，山就封了。
3小时后，车终于开到哨所脚下。战士们抢过阿妈们沉重的背包，搀扶着她们登上通往哨所的666级石阶。
登上哨所，极目远眺，群峰尽览，远处XZ第七峰格外庄严。蜀地有秋意，XZ已飞雪。是啊，祖国内地刚进入初秋，正是处处秋景美的好时节，而哨所已是寒气袭人。
由于哨所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条件艰苦，平常来哨所的人很少，今天一下来了8个人，战士们高兴极了。安静的哨所热闹起来啦！
哨所几个战士除站岗的外，都乐滋滋地围着我们。军分区政治部副主任李名军向哨所官兵致以节日问候，并送上月饼等慰问品。
阿妈们也拿出月饼塞到战士们手中，战士们边道谢、边递过凳子请阿妈们坐下休息。细心的战士赵博发现普次阿妈嘴唇发紫，赶紧把一杯热水和红景天送到普次阿妈手中。
采访到中午12点半，哨所开饭了。午饭的主菜就是我们早上从团里带来的粉丝酸菜鱼。大家很高兴，哨所8个兵，加上我们共16人，围着哨所8个人吃饭的桌子，站着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中秋午饭。大家边吃边聊，吃得津津有味，战士们还使劲给阿妈们碗里夹菜。
这是我军旅生涯中，唯一一次站得最高、吃香最香、最难忘的一顿中秋午饭。
列兵谷文进对我们说：“哨所没有专职炊事员，一日三餐大家轮着做。每人都有一样拿手菜：赵博的回锅肉、刘友湖的土豆丝、史开升的凉拌黄瓜、闫俊起的虎皮青椒……你们下次再来哨所，一定要尝尝我们做的饭菜！”
（二）孤寂的哨所，甜甜蜜蜜的爱情
采访中，哨所官兵灿烂的笑容深深地感染着我。这灿烂的笑容从何而来？战士们说，我们笑得灿烂，是因为生活中有许多快乐幸福的事儿。
在战士们七嘴八舌的讲述中，排长扎西多吉幸福的爱情故事迎着我们走来。
2010年夏天，扎西多吉从昆明陆军学院毕业啦！快乐的扎西坐着地方长途汽车到日喀则军分区报到。在这趟被他称为“幸福的长途汽车”上，梦中的爱神真的就坐在了身边。她就是扎着小辫子、穿着休闲服的藏族姑娘阿林美朵。
漂亮的美朵是公务员，在山南上班。美朵从小就崇拜军人。得知帅气、谈吐得体的扎西是单身边防军人后，美朵心生爱意，甜甜地笑了。两人大方地介绍了各自情况，互留了电话号码。
对于相恋的人而言，相处时光总是短暂。长途汽车很快到了两桥站。那是美朵的目的地，也是两人的分别地。扎西提着美朵的行李，依依不舍送她下车。
长途汽车上偶然相遇，两桥站依依不舍分别，扎西和美朵的爱情之旅就这样开启啦！
扎西到单位报到，分到詹娘舍哨所任排长。大雪飘飞的10月，扎西坐上团里给哨所送冬囤柴禾的大车上了詹娘舍。11月大雪封山，扎西只能等到来年春天雪化开山才能下山见美朵。
詹娘舍——山南，两地相距近700公里，再加之每年只有5个月开山期，相恋的两人想见上一面，难哉！难哉！庆幸的是，那年哨所已装上电话。
那根细细的电话线，像一条爱的小溪流，从扎西所处4655米的高原日夜不停地流向美朵；那根细细的电话线，又像一根爱的红线，一头拴着扎西，一头拴着美朵，缩短了时空距离。两人每天电话交流，两颗相爱的心越走越近。
“上詹娘舍去见他！”2011年8月，雪化了、山开了、路通了、情浓了……美朵决定上山！不管路有多远、山有多险，美朵就是要到詹娘舍去见心爱的人儿和他的战友们。
边防线上一路跋涉、一路激动，美朵已记不清自己在翻了多少座无名大山、走了多少崎岖山路后，才与扎西相拥于雪山脚下的连队。那天，詹娘舍天蓝云白、晚霞似火。
美朵环顾四周，潸然泪下，她怎么也没想到心爱的人儿坚守在这样一个遥远而孤寂的弹丸之地。美朵转念又想，没有心爱的人儿艰苦寂寞的戍守边关，哪来祖国安宁？哪来万家团圆？心爱的人儿用热血和青春戍边卫国，值得一生一世深爱！
詹娘舍之行，成为美朵美好而甜蜜的记忆。回山南后，她把哨所官兵铁血戍边的故事讲给同事们听，同事们感动之余，也把敬佩的目光投向了美朵。
2012年春天，雪化了、山开了、扎西和美朵的爱情开花了……扎西下山奔波近千里，在亚东牵着美朵的手走进婚礼的殿堂！众多亲朋好友送来祝福，见证了他们幸福美好的时刻。
扎西排长美丽而浪漫的爱情故事，让我想到了在乃堆拉哨所采访时，听到的哨所优秀通信班长刘长名3次让人唏嘘痛心的爱情故事。
“如今不一样了，现在哨所所有干部、士官都找到了中意的对象。”扎西高兴地说。
曾经因为条件艰苦而姗姗来迟的爱情，如今已拥抱这群边关战士，让他们在忠诚戍边的同时收获了甜甜蜜蜜的爱情。这归功于什么呢？这应该归功于近年来哨所条件的不断改善，归功于哨所官兵素质的不断提高。
在XZ边防连队，人人都知道“兵翻译”王建勤自学成才的故事。高中毕业的王建勤入伍后，刻苦自学英语，宿舍、训练场、温室、猪圈，处处是他学习的课堂。现在，他能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和外军交流，顺利完成上百次翻译任务。
（三）云端的哨所，热血戍边的故事
我捧着采访本，追着战士们，好想听听他们多讲讲热血戍边的故事。排长扎西介绍说，我们能安心戍边，与军区各级的关心分不开。这几年，哨所的变化太大啦！说起变化，扎西排长的话匣子便关不住——
我裹紧大衣，跟着扎西排长爬上楼顶，眼前一亮：两排太阳能电池板和两个大容量的大水缸耀眼夺目。2007年前，哨所只有一间建在陡峭山崖上的20多平方米的房子，官兵吃喝睡都在这间铁皮房里，一个通铺占去整个房间的大部分，背包、军械挂墙上，书籍、日用品放窗台上，其它物品统统塞床下。每年雷电期近9个月，雷神光顾时，地面十分危险，发电机、电视机时常被击坏，为躲避雷神，哨所官兵不仅睡觉，就连读书、开会甚至运动也离不开这张床铺。哨所风大，官兵站岗只能腰拴背包绳，防止被狂风卷下山崖。
往昔戍边生活苦，而今哨所换新颜。前几年，上级为改变哨所官兵艰苦的戍边条件，在陡峭的山崖上开山劈坡，扩建道路，修建了集住宿、生活、娱乐，值勤于一体，面积达90平方米的综合性哨所。房顶四周安装了避雷设施。在通往哨所的陡峭路段安上了稳固的钢管防护栏。这之后，官兵拴着背包绳站岗的故事成为历史。
走进官兵宿舍，只见木制的高低床新颖别致，官兵内务整齐划一，被子叠得棱角分明。床头上贴有“安全教育天天讲，事故隐患日日防”“口易泄密应慎言，手易失密应慎行”等安全格言。
“平常内务标准也这么高吗？这么远，团里不会有人来检查吧？”我问道。
“越是远离上级，越要树好形象，越要提高标准。”战士们说。
午饭后，山里起雾了。浓雾起兮云飞扬，云中小雨下不停，道路阻断不见人。下山时间到了，我心中涌起不舍。我想留在哨所继续采访，更加深切地体会哨所官兵的戍边生活，但我知道由于种种原因这完全不可能！
看着哨所官兵胸前的钢枪、发乌的嘴唇、布满高原红的年轻脸庞，握着他们9月天长满冻疮、被冻得冰冷的双手。我多想知道是什么力量、什么精神让他们多年来无怨无悔地在这样恶劣的自然环无怨无悔卫国戍边？
班长卢亮给出了答案。他说：“哨所虽小，战略地位重要。哨所虽苦，它是祖国的领土。祖国人民要我们在这里站岗放哨，我们就要守好每寸土地，连詹娘舍的一根草也不能被敌人拿走。我们所从事的职业是崇高的、伟大的！”
万分敬意油然而生。这多么像青年马克思中学毕业时讲过的一段话：“如果我们选择最能为人类的福祉而献身的职业，那么……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我们的事业将永恒地发挥作用并长久于世，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
恶劣的天气再次催行。哨所官兵默默不语，我心里更不好受。离开哨所，我满怀敬意地举起右手，给哨所全体官兵端端正正敬个军礼！
哨所官兵不舍，我们也不敢回头。我知道，他们最爱唱《什么也不说》，这首歌唱出了他们铁血戍边的寂寞、快乐和自豪。他们说，有不会说话的雪山作证，那就够了，还用说什么呢？
刚搀扶着阿妈们走下通往哨所的666级石阶，我们的耳畔就传来了哨所官兵洪亮的歌声：一颗滚烫的心啊，暖得这钢枪热……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一颗博大的心啊，愿天下都快乐……
那一刻，眼角有泪滑出，我真想放开嗓子，和哨所官兵同唱：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一颗博大的心啊，愿天下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