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软肋
皇帝的帐篷里。
奢华的金器银器都被凌乱的扫荡在地上，面色姣好的宫女躺在一片狼藉里，脸色青白着，早已经没了任何的气息。
黄公公颤颤巍巍的踏入帐篷之中，听着外面猎犬马蹄夹杂着的声音，又扫了一眼今日送进来服侍的宫女，只是对身后的太监们扬了扬手，霎时便有人涌入其中，将地上的东西和宫女都整理干净。
封驰懒懒的靠在软榻之上，褪去一身明黄的长袍，他身上只松松垮垮的挂着黄色的里衣，他手边还染着血，眼神却亮的惊人。
“黄明德，你说，今夜是不是还不错？”他说。
黄明德颤颤巍巍的低下头，阻拦了身后太监走进来的动作，躬身行礼：“奴才不知道，只是镇北王如今当真是嚣张猖狂……”
“这不是更好吗？”
封驰冷然的将手边的杯盏扫到地上，眼睛微微眯起，“朕曾以为这位皇叔，除了边疆之事外，再无其他的软肋，今夜，朕却发现他的软肋长了出来，破开皮肉，赤条条的挂在朕的眼前。”
他曾以为骁勇善战的皇叔懂得审时度势，每每回到京城里行事，从不漏出任何的马脚。
他也曾以为皇叔只会在外敌来犯的时候，不顾一切，铲除异己。
而如今，封驰却眯起眼听着外面的动静，并非是为了对他这个皇帝示威，亦非是为了向邻国显示他们的大国风范，而单单是为了寻找伤害自家王妃之人。
看似功高震主，却是将一颗真心剖开供人观赏。
实在是有趣。
“原来皇叔也难过美人关，黄明德。”封驰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朝着书桌前走来，“朕偶染风寒，诸事不宜，猎场里大大小小收尾的事情，都交给大学士和慕容家，辅佐着太子去做吧。”
黄明德眉头轻轻扬起：“皇上，可夏国的使臣还在，若是在这秋猎上处处惹事，岂不是叫他人轻看了我们天启……”
“夏国腹背受敌，连自己的安危都成问题，此次前来天启，赠玄灵花，实则是求援，哪里有心思看轻我们天启。”封驰下笔如飞，继续道，“我们天启如今风调雨顺，不惧外敌，只怕……有些心思不正的，正谋夺朕的位置。”
黄明德了然，欠身离去吩咐此事。
唐玄育得知此事的时候，焦躁的在帐篷里走来走去。
他作为大学士，本身是有向皇帝谏言的职责，却从未说涉足过猎场之事，而且……偏偏是慕容家。
慕容家最近似乎有心拉拢自家，不是想给唐柔塞夫君，就是想给唐临州寻一门亲事，而如今慕容家和太子已经在秋猎上惹出这许多的事情，可皇帝仍叫太子帮忙，听起来……
“是试探。”唐玄育总算想明白了这一点。
刘淑兰不解：“老爷您在说什么呀，这么好的差事，若是能好好做了……”
“闭嘴！”
唐玄育回声怒斥，“别以为你们刘家能赚钱，就能在我跟前胡乱说嘴。朝堂上的事情瞬息万变，皇帝的心思更是难猜，此事，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来人，去将几位先生叫过来。”
唐玄育就招来了自己的心腹幕僚，一通说道。
几个幕僚略一思量，皆是一个意思：“皇上明面上说的是慕容家和学士府，暗地里，指的却是太子一派和镇北王，皇上下放权柄，的确是为了试探。”
“我也知道！可如今唐婉已经是镇北王妃，我们私下里虽然和太子交好，明面上却……”
“大人。”其中一位年长的幕僚赶紧起身，拱手道，“秋猎上，太子野心毕露，此时大人若想要顾及自身，还是先和太子一派划清界限的比较好。拉拢镇北王，说不定还是好事呢。”
唐玄育眼睛微眯：“你的意思是，皇上就是想让镇北王和太子，互相制衡，慕容家与太子有血脉相连，而我们学士府则有唐婉……”
“大人难道还不明白？”幕僚低低叹息了一声，“皇上要的不是大人站在太子或者是镇北王两边，而是想让您……站在皇上那边。皇上迁就镇北王，您便随之而为，有时候，蠢笨爱女，不算得错。可若是站了边，错了是错，对了也是错。”
唐玄育如有醍醐灌顶，赶紧叫来刘淑兰，吩咐：“赶紧起来，带着儿女去找婉儿，先到镇北王跟前讨个好。”
刘淑兰被骂的莫名其妙。
这么好的差事，怎么到唐玄育的嘴里就成了坏事。
而且，这事情跟唐婉有什么关系！
但刘淑兰还是小心翼翼的起身，换了衣裳，带着一双儿女去看唐婉。
唐柔临走时拿了些东西，低笑：“爹爹怕又是多疑了，不过能去看看那贱蹄子也不错……”
“藏好些。”唐临州帮妹妹打掩护，眼神愈发的寒凉，“唐婉这贱人，哄骗着王爷今日伤了许若瑾，害的我也被许大人好一通责骂，说我们不分轻重，等会儿我倒要好好问个清楚，她到底从中挑拨了什么！”
刘淑兰听着一双儿女的话，冷笑连连：“随你们怎么做，反正镇北王功高震主，怎么得罪，他日后也要从这位置上下来，不足为惧。”
不就是个镇北王吗！
总有一日，他会因为是新帝的眼中钉而被铲除。
刘淑兰对此势在必得。
可她刚带着儿女来到帐篷前，便觉得寒意蹿上脊背，她颤颤巍巍抬起头来，正撞进封北寒狭长而深邃的眼底，那双眼如同深潭，好似要将所见之物吞噬入内，令人胆寒。
“王……王爷。”刘淑兰舌头打结，支支吾吾道，“白日里便听说婉儿遇刺，我这做娘亲的实在担忧，想要……”
“你并非是婉儿生母，且迟迟而来、惺惺作态，别逼本王对长辈不敬。”
封北寒不耐的动了动指骨，咔嚓咔嚓的声响令人胆寒。
刘淑兰眼底划过一道寒光，径直往前走：“王爷，我好歹是婉儿名义上的娘亲，纵然不能进去瞧一眼，也请王爷将补品收下……”
她想，封北寒难道还能拦下她这岳母不成！
“咻——”
羽箭从她脸侧擦过，灌木丛里的几个弓箭手慢慢站起身来，手里的弓箭对准了几位，异口同声开口。
“王爷吩咐，无论身份地位，日落而后，不许任何人靠近王妃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