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安年。”沈生搂着她,托着她的手。
安年恍惚,她哭。
“为什么......”
“为什么都要走......”
她捶沈生的胸口,踢他的脚。
对沈生来说,很软,但很疼。
“谁走了?”沈生问。
“谁走了?”安年愣在他怀里。
她大口喘着气,好像如梦初醒。
“沈生......”她唤他。
“借我点钱好吗......我没钱了......我还你......我们打借条......”她把沈生步步抵到墙上,“好不好?”
“让她有个归宿......”她拉着沈生的领子狠了劲地摇,“好不好......”
她滑到地上,抱着自己哭。
沈生蹲下,目光和她平视。
“好。”他答应她。
“安年。”他理她的头发。
“你不要走。”
安年抬眼。
眼里雾气朦朦。
“为什么是我?”
沈生注视着她,一字一句:
“因为你叫安年。”
“因为白菊。”
“因为你说他是英雄。”
“因为你留伞”
“因为你不干坏事。”
“因为你重情义。”
“因为我喜欢你。”
“够了吗?不够我再说给你听。”
安年恍然大悟。
泪在眼里打转。
她眼眶好热。
一个个字像刺一样扎在她的心上,一层层刺破她的防线。
沈生抱她,她咬唇。
她想起于雨的问题--
“你怎么不心疼自己?”
大抵是她快忘了,她是安年。
堇色安年的安年。
“沈生。”
她哑着嗓子。
“我心疼你。”
沈生眸子一暗。
“为什么。”
安年起身抚他的脸,她的手在颤。
“你可怜。”
“为什么可怜。”
安年摇头。
沈生拭掉她的泪,扶她起身。
他拉着她的手朝人潮中走。
“去哪儿?”
“回家。”
两个残破不堪的灵魂,路灯下闪过的残影,人潮汹涌,他们如镜子一般被打碎,被重组,光透过他们把他们照得颠沛流离,成了点点光斑,于是世人叫他们怪物,因为他们身上的光有裂缝。
那晚灯火阑珊,人影缱绻,没有月亮,但沈生知道,他的月亮不会因为只是半轮就不亮。
潮声阵阵,夹着晚风,安年脸上的泪被吹开。
她狼狈,但真实。
风刮到那方墓地,白菊的花瓣渐渐被风吹散留下花茎。
只有那把伞,稳稳当当地打在安年妈妈的墓上,一身傲骨。
这世间纷繁复杂,社会阴暗如深渊,有人站在深渊的最里面却告诉外面的人他们恶心,有人明明不在深渊的漩涡,拼命想逃离反而成了异类。
什么是正义的最高点?非黑即白。
都说邪不压正,那邪中有正呢?
世上不缺悲剧,但总有人缝缝补补渴望把悲剧的镜子给补好。
但破镜难圆,即使拼凑成了完整面,中间的裂缝与坑疤谁来填补?
靠流言蜚语,靠世俗的眼与脸。
他们以为的钻石嵌在镜子里,他们说钻石真美。
珠光宝气,洋洋得意。
镜子是修好了,但里面是谁的脸?
鬼都看不清。
支离破碎与及时止损并不冲突。
破镜本难圆,但它本不该破的。
裂缝是让光照进来的,经不得也经不起亵渎。
没人有资格亵渎,除非你是安年的沈生。
沈生把自己打碎让安年活。
那比指指点点高尚伟大得多。
即使他们苟延残喘,他们也有苟延残喘的资格与勇气。
从来没有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戴上面具以为自己在笑,那得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