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次
南大陆非凡者出现在占卜家俱乐部的概率是一半一半......克莱恩站在占卜家俱乐部所在的二楼洋房外,踌躇着转着圈。
作为一名立志成为真正“占卜家”的“魔术师”,他已经尝试将占卜的习惯融入生活,自然也不会忘了在这种大事上用占卜做双保险。
通常来说,灵摆占卜和硬币占卜只有两种结果,无非是前者能模糊的显示出两种结果的不同程度,而后者更简洁了当。
但是为什么我占卜俱乐部可能有南大陆非凡者,得到的答案是可能有,有可能没有,硬币立在地上是什么操作?
如果是单纯的信息不足,应该直接占卜失败才对......克莱恩又抬头看了看二楼排成一排的玻璃窗,窗后的帘子静静垂立着,和他上次来的时候一样。
“莫雷蒂先生,您不上去吗?”
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克莱恩被吓了一跳,全靠着“小丑”的能力才没失态。
“布伦顿先生?”他稍稍定身,有些惊讶道。
不过很快这份惊讶就变成了怀疑,克莱恩警惕而又隐蔽的摸向了自己的腋下,不确定道:
“布伦顿先生,您知道我的名字?”
今天换了一身酒红色正装,打扮在鲁恩显得颇为前卫的布伦顿呵呵笑道。
“您在访单上签过名字,而且向上次那样奇特的占卜,我也只遇到过三次。”
“我今天自己试着做了次占卜,占卜结果说一分钟前,我会获得一个惊喜。”克莱恩的手从腋下移开,顺便掏出怀表,装模做样道,“看来我的占卜没有差太多。”
“是吗?”布伦顿戏谑地扫了眼克莱恩的腋下和大衣左侧,不过这点情绪被他很好的隐藏在了控制良好的面部表情之下,一点没有流露出来。
他主动邀请道,“那我想这个惊喜应该是指引您再做一次占卜,否则您也不会来俱乐部下面等待了。”
“其实我这次是想入会。”克莱恩见躲不掉热情的布伦顿,只好坦白道。
他举着手杖点了点地面,和布伦顿并排走上了楼梯,借着鲜有灯光照明的转角,克莱恩快速开启灵视又马上关闭,视线只在布伦顿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奇怪,难道真的是巧合?
布伦顿身上的灵性光华一切都很正常,既没有被人催眠控制的痕迹,又看不出任何非凡者才有的灵性逸散或过度的灵性集中,完全是没接触过真正非凡的普通人应有的表现。
不过他的行事习惯和移民身份......克莱恩决定还是再看看,不妄下定论。
“下午好,安洁莉卡。”布伦顿笑容洋溢完全不似鲁恩人的含蓄,热情的朝正坐在前台后的漂亮棕发女士脱帽致意。
“下午好,布伦顿先生。”安洁莉卡动作显得有些慌乱,也不知是害羞,还是看到了布伦顿身后的克莱恩。
她脸上快速染上一抹浅淡的绯红,逃似的避开布伦顿的视线,向克莱恩点了点头。
“下午好,莫雷蒂先生。”
“您今天也是来占卜的吗?”
“我......”
“莫雷蒂先生想要加入我们俱乐部,”布伦顿先一步替克莱恩回答了安洁莉卡的问题。
上次来到没看出来这家伙这么热情奔放......克莱恩借着摘帽的动作翻了个白眼,倒是没怀疑布伦顿是“无面人”变得。
毕竟就算只从安洁莉卡刚才的表现来看,也能确定这个疑似因蒂斯移民的中年绅士,平常不是个能闲的下来的主。
何况漂亮女招待和俱乐部里的高级会员,这简直是经典题材......克莱恩一手托着帽子,主动向前,取出了提前准备好的会费。
“上次布伦顿先生的占卜彻底震撼了我,与我之前接触过的各种江湖骗子完全不一样,所以我想加入俱乐部,真正接触一下这门神秘的艺术。”
“那我相信您不会失望的。”安洁莉卡适时表现出惊喜的神色,简单向克莱恩介绍了一下成为俱乐部会员的缴费规则和待遇。
在她的帮助下,克莱恩很容易就写完了填有基本信息的表格。
占卜家......克莱恩打量着廷根占卜家俱乐部的会员身份标志,将这枚暗金色的袖钉别在了袖口,满意的点了点头。
......
“看起来我们以后的关系会更加亲密了?”布伦顿指了指自己左手袖子上的一抹暗金。
俱乐部的收款凭据需要专门的财务部门开收,所以安洁莉卡只能让克莱恩先跟随布伦顿了解俱乐部面对会员开放的课程,还有其他共用的设施。
“一般俱乐部内占卜方面的课程都会由凡森特先生教授,”布伦顿驻足在一件大门虚掩的房间外,能听到零碎的,带有浓厚阿霍瓦郡口音的赫密斯语掺在鲁恩语之中。
“看来今天是在讲星盘占卜,”布伦顿似是介绍,又似是自言自语道,“如果只是塔罗和硬币占卜,这些都属于官方准许的范畴,但一旦涉及到星盘和镜子,就需要向教会申请专门的执照,只有通过定期审查,才能继续授课。”
“定期审查?”克莱恩小声惊讶道。
他作为“值夜者”,都没听说过自己还有这种业务。
布伦顿快速扫了他一眼,示意继续向前,不自觉地用起了说教的口吻:
“当然需要审查,你应该知道南大陆流行的邪恶巫术还有诅咒吧?”
这倒是听说过,只是听说的具体内容估计不太一样......克莱恩微微颔首。
据他了解,在海上和南大陆,神秘与非凡并不是完全不被大众知晓,甚至有一部分普通人也知道魔药的存在,这与北大陆诸国与教会的政策截然相反。
“在王国靠北部还不明显,迪西海岸这样的南部沿海地区,很多在殖民地之间往返的商人都很相信占卜,认为这会给自己带来启示,规避可能的风险。”布伦顿从口袋里翻出钥匙,打开了黄水晶房。
“如果只是为了好运,他们为什么不去教会祈求神明的祝福?”趁着布伦顿开门的间隙,克莱恩有意当了回捧哏。
“神明的祝福?”布伦顿先是一愣,随后摇头苦笑,“不捐款只能在每年大型祭典受到祝福,大家都一样;如果捐款,就像教会的主教会为大额捐款的‘虔诚信徒’单独讲授教义,那岂不是要比谁捐的更多,才能获得神明的青睐?”
他在门口靠右侧打开了煤气灯的气阀,背对着克莱恩,弯腰弯的很低。
“那帮在殖民地做生意的商人虽然都拿着暴利,但比起难以想象的利润,他们承担的风险一点也不少,如果只是为了规避风险,就要付出一年一半的利润,我想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自己的好运,再背负点风险。”
“所以为了减少成本,他们选择了所谓的南大陆巫术和诅咒?”克莱恩渐渐真的被布伦顿挑起了兴趣。
“可以这么理解,”布伦顿坐到了和上次一样的位置,克莱恩也是,“不过南大陆的巫术和诅咒与我们的占卜在效果上也差不了多少,他们实际上是和邪神教徒染上了关系,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促成了许多骇人听闻的恐怖事件。”
“王国政府和教会一直在提防邪神信仰渗透,尤其是风暴教会在海上的殖民地吃亏后,政府和教会对这些与神秘学相关的产业、组织就看的更重,早就不是二十年前自由发展的样子了。”
但是为什么我一个“值夜者”都没听过这些事情,还有审查,这或许是审查的原因,但是我没在排班表上看到审查任务啊......
“那这个审查是针对俱乐部所有的会员,还是只有俱乐部的课程?”克莱恩眉头紧皱,看上去一副不想惹麻烦的样子。
“当然是课程,”布伦顿宽慰道,“每三个月内不定时间,教会的主教会亲自来审查,其实也就是旁听一节课,问一问学员平时授课的内容,他们是教会人员,又不是警察,哪来的经历去一个一个会员的调查。”
“也是。”克莱恩微微颔首,准备等一会回家路过教堂的时候,亲自问一下队长。
“好了,离安洁莉卡送来收据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再做一次占卜?”布伦顿从桌下抽出了一副旧的塔罗牌,提议道,“正好弥补上次用新牌占卜,不够神秘的遗憾。”
不是上次的那副牌,他的旧牌不是被打湿了吗?
“好啊,”克莱恩从善如流,伸手从布伦顿手里轻轻抽出了塔罗牌,笑容浅淡,“这次我想试一试,您来看看我的占卜水平,怎么样?”
......
布伦顿没有问题......克莱恩坐在有轨马车上,目视着向后退去渐渐消失的圣塞琳娜教堂,放弃了下车的想法。
经过一下午在纯粹占卜学上的探讨,以及克莱恩亲自对布伦顿最近命运的占卜,他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位先生真的只是一位普通的神秘学资深爱好者,不懂真正的神秘,反倒是在对历史学和社会学的研究上颇有建树。
他的很多看法和评价都很犀利,挑明问题的话术也很尖锐,完全没有鲁恩人谈论本国政治时遮遮掩掩,爱用讽刺、比喻的习惯,可能这更偏向因蒂斯的习惯?
罗赛尔大帝的一系列改革使因蒂斯成为第一个摆脱封建帝制,迈向更进一步社会体制的王国,更是把国内的开放思想推高到了与伦堡、马锡相当的地步。
有机会在完成扮演的同时,也可以和这位布伦顿先生多聊一聊,如果不是他,我甚至不知道鲁恩其实已经有类似的公务员制度,只是还没来得及第一批考试......克莱恩仔细想了想,决定把这个已经用占卜印证过真假的消息一会告诉班森。
只不过真的想不到啊,无论是“值夜者”这种隐秘的官方组织,还是社会舆论,北大陆宣传的特伦索斯特帝国一直是野蛮、信仰邪神的愚昧象征,但王国即将推行的公务员制度,竟然是特伦索斯特帝国已经实行了将近二十年的成熟制度......不得不说,在了解更多后,克莱恩对南大陆的兴趣更高昂了。
“唯一的问题是,我现在所在的国家和特伦索斯特帝国处于长期敌视中,而我所在的工作单位的顶头上司和特伦索斯特的老大是死仇,特伦索斯特的非凡者更是想要绑架我的罪犯。”
他嘴唇几乎不动的吐槽道,甩了甩脑子,决定不再去想这些注定短时间内注定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还是先想想怎么劝班森参加公务员考试靠谱,这可比他现在的工作好多了。
......
“再见,安洁莉卡。”
“......再见,布伦顿先生。”
身着酒红色正装的绅士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大胆的点了点嘴唇位置,眨了眨眼。
我的嘴?
安洁莉卡有些疑惑的摸向了自己的嘴唇,忽然感到一阵冰凉,忙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发现她竟然没有注意自己的嘴角一直沾着下午茶留下的糕点残渣。
漂亮的接待小姐立刻红透了脸,低着头背过了身,布伦顿看着这令人可爱的小动作,满意地笑了笑,转身走向了不太明亮的楼梯。
真是......仔细确认嘴边已经擦干净的安洁莉卡对布伦顿刚才的动作又恼又笑,眼睛不自觉瞥向镜子,偶然瞥到了一道微弱的闪光。
“难道是走廊的灯坏了?”
她急忙走出前台,顺着楼梯检查,一路走到了一楼。
空荡的大街上没有多少行人,楼道的煤气灯也如平常般亮着昏暗的光,安洁莉卡只觉得有些奇怪。
刚刚下楼的布伦顿,竟然已经看不到背影了。
......
橘红色的火苗膨胀又收缩,一栋栋房屋内,正享受夜晚的放松和家庭温暖的居民丝毫没注意到他们的壁灯表面,时而黯淡时而明亮,并迅速恢复正常,直到相邻的房屋愈发稀疏,这古怪且不被人注意的异象才渐渐消失。
花园洋房外的煤气路灯轻轻闪烁,洋房内壁炉离木柴的残渣突然复燃,一位身着酒红色正装的绅士衣角残留着炉火的温度,缓步走出。
杰利·查拉图手腕一甩,凭空甩出一张纸人。
随着纸人迅速燃烧,代替被背上神秘学象征,完成干扰占卜的使命,杰利·查拉图才把视线从已经烧成灰烬的纸人上移开,对着正跪拜祈祷的A先生,夸耀般道:
“克莱恩·莫雷蒂又上钩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