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阴历九月下旬，某星期六，气温骤降，刮了一天的北风，冷的路上行人寥寥车辆稀疏。冷的人在屋里都不知不觉得就缩手缩脚。傍晚时北风停了下来，却下起了小雪。过不多时，变成了鹅毛般雪片飘飘洒洒继而是一团一团的下起来，下的天地白茫茫一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停了下来。第二天早上，很多家户的大门都被大雪堵住了。
鹤城被这场大雪裹的严严实实，变成了一座雪城。那房顶厚厚的积雪犹如盖了一成绒绒的棉被。树枝上的雪压弯了枝条，时不时的会滑落下来，几只喜鹊站在白杨树的最高处，除了喳喳的叫几声便缩起脖子一动不动，任凭寒风摇晃着树枝。而淇河像是在大棉被上撕开一道浅绿的裂缝，裂缝上还有几只野鸭在游动。
半晌，太阳出来了，鹤城沸腾了。
因为这是第一场雪，人们欢呼着歌唱着。大人们忙着扫雪，小孩子们忙着打雪仗堆雪人，还求着大人把扫起来的雪留给他们以后玩儿。马路上汽车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印，马路边的环卫工人正拿着铁锹一下一下的清雪，身上的黄马甲在雪地里是那么耀眼，俨然成了路上靓丽的风景。不久，来了一辆清雪车把环卫工人替了下来，清雪车清雪又快又干净，惹得环卫工人伸出大拇指连连给它点赞。
吃过午饭，秦文宁开车高高兴兴的来找袁亮，她要她的亮亮哥哥陪着她去淇河赏雪景。
“没看到我正在忙着吗？哪里有时间陪你去玩啊。哎，上午倒是有时间你不来。”袁亮一边忙着一边说。
“上午路上雪多不好走，就没来，忙完手里的活还有没有了？”秦文宁说着四下看了看。
“有——”袁亮把“有”字拉的很长，努着嘴说，“喏，门口那两辆也是。这两天都挺忙的，昨天刮那么大的风，还有车主来换棉坐垫密封条什么的，把我手冻的都不听使唤了。”
“是吗？我快看看。”秦文宁心疼的要看袁亮的手，被他以手脏拒绝了，“可得小心，要是把手给冻坏喽，就得不偿失了。不过生意好，亮亮哥哥，你还得感谢感谢我呢，我还出了一分力呢。”
“是吗？”袁亮停下手中的活，看着秦文宁笑着说，“你说说，你是怎么帮我的？”
“你还别不信。”秦文宁看到袁亮满脸不相信的笑容，噘着小嘴说，“每当我同事说起要给自己的爱车装什么饰品，行车记录仪等等，我都是极力推荐你的。”
“哦——”袁亮若有所悟的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段时间是有很多女车主来我这，看来我是真的冤枉你了。”
“就是！我那些女同事对自己的爱车，花起钱来是一点也不心疼。只要技术好干活漂亮，卖的东西质量好，人家还会再来。不过，亮亮哥哥，你可不能打人家的歪主意噢。”
“你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
“那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怎么感谢你呢？……”袁亮停下来思考片刻，说，“以后你同事车上有的没有的，我宁宁妹妹的车上都得有，而且我给你装最好的。你看行不行？”
秦文宁满意的笑了，一高兴就要上去给袁亮帮忙干活。
“好啦，好啦。别捣乱，去里屋暖和吧。”袁亮心疼她又怕弄脏了她的衣服，“别把你的羽绒服弄脏喽。”
“我才不去，一个人在里屋没意思。”秦文宁撒娇说。
“那，那你去找陆玉吧，这时候她估计也不忙什么了。”袁亮说着进了车里，“等我忙完了，带你去吃火锅。”
这个时候，“路遇凉皮店”的生意是淡季，特别是这两天，天气特别的冷，基本没有人来吃凉皮。陆玉坐在凳子上双手捂着一杯热水暖手，如果不是为了李鹤，她早就关门回家了。
“陆玉，陆玉。”秦文宁一边推门进去一边喊，“呀，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有空调也不开啊？”
“没事，我穿的厚。中午开了一会，没啥人就关掉了，省得浪费电。”陆玉看到秦文宁进来，站了起来说，“怎么？你的亮亮哥哥又把你‘撵’到我这里来了？”
秦文宁咧嘴笑了笑，坐到陆玉对面，责备她说；“不冷还捂着个热水杯？”
“哎，冬天到那里都是个冷。”陆玉说着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知道宁宁是在关心我。我是昨天刮大风胃里着了凉，去门诊抓了三天的药。中午来了一个顾客，我就忘了吃药，这不，才想起来，倒杯热水刚捂着你就来了。”
“嘴硬，看李鹤来了我不告诉他？让他好好管管你。”秦文宁假装生气的说。
陆玉咯咯地笑了。
“你身上的羽绒服在哪里买的？看着很不错，花了不少钱吧？”秦文宁说着伸手摸了摸陆玉的羽绒服，“面料不错，款式还新，还怪合体的，多少钱？”
“你猜。”陆玉边吃药边说，“这是过年的时候在网上买的，还退了一次。倒是不贵，才三四百块钱，就是费事些。”
“那你买值了。你看我身上的不比你的好到哪去，都七八百呢。不过我也是嫌麻烦，才很少在网上买的。”
“问你个事。”陆玉一脸坏笑的问，“现在你亮亮哥哥对你是个什么态度？”
“……”秦文宁半害羞半委屈地说，“不知道，也看不出来。”
“那你爸妈呢？喜欢你亮亮哥哥吗？”
“我爸妈对亮亮哥哥都挺好的。上次来我家，我爸还专门拿出一瓶好酒，让我妈吵几菜，他俩喝了好长时间。”
“哦——那袁亮的爸妈对你怎么样，好不好？”
“觉得吧，跟小时候一样。上次去他家，他妈让我陪她去逛商场，还非要给我买两件衣服。”
“那就是对你不错喽。你俩的事准能成，就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总是觉得，亮亮哥哥有点刻意在回避这个事儿。”
“有机会，我问问他。我就不信了，你们俩青梅竹马的，你这条件又这么好，比那李芬强一万倍，他能说不愿意？他打着灯笼也没地儿找你这样的。”说到李芬，陆玉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赶忙把话岔开，“关键是你，人长的这么漂亮，再和你的亮亮哥哥撒个娇，他肯定会……”
“好呀，原来你是在取笑我，看我不打你。”
秦文宁站起来就要去打，陆玉就跑，俩人像小孩子似的在店里你追我赶的打闹起来，时不时的从窗户传出来阵阵欢笑声，飘荡在冬天的雪地上。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一眨眼已是下午五点多了，看到陆玉打开店里的灯，秦文宁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而她的亮亮哥哥却还没有来找她，她得去看看怎么回事。
秦文宁走后，陆玉开始忙着做饭。这两天天气不好，修车的相对而言却多了不少。晚上七点多李鹤还没有下班，陆玉去看了两三次，看到大家伙都在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觉得不便打扰就回去了。一直等到九点多李鹤才下班，陆玉把饭热了一下，两个人才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这两天我那边下班都迟，明天你不用等我，到时候你先吃饭吧。”李鹤拿起一个馒头吃了一大口说，“对了，你的胃好点没有？吃药了没有？”
“好多了，呆会儿吃完饭再吃药，大夫说让饭后吃。”
“你看你昨天胃难受的，想想都后怕。”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这不是好了吗？我以后多注意就是了。”陆玉边说边给李鹤夹了一肉，“今天修车的怎么突然多了起来？”
“昨天也不少呢。唉，天气不好路上雪又多，碰着磕着的也就多了起来，小毛病不值得给保险公司打电话，都自己开过来修。还有车主平时不注意爱惜保养，天气一下子变冷，好多小毛病也都出来了……所以我这两天都下不了早班。”
“明天我去买两箱纯奶，再买点别的，这几天别只顾着忙却把身体累出好歹。你那宿舍冷不冷？再给你买条被子吧。”
“不冷，宿舍有空调。”李鹤感激的看着陆玉说，“不用给我买纯奶，要买你自己喝吧，我一个大男人身强力壮的不用。”
陆玉听了，噗的一声笑了，差一点没把饭喷出来，说；“你这也叫身强力壮？，我看呀不比我强到那儿”
李鹤也笑了笑，没有反驳，继续吃他的饭。
“七点多我去看了看你，正好你跟你老板在说话，我怎么看你们俩都像急了眼，你们不是在吵架吧？”
“没有。”李鹤又拿起一个馒头吃起来，看来他是真的饿了，“哼，这个老板……现在我是越来越讨厌他了，一点儿的毛病非得让我给人家往大了说，太不地道。”
“是不地道。”陆玉说着吃完了饭，站起来接杯热水要吃药，“可话又说回来，你又不是老板能怎么样？还不是听人家的？”
“他这是在欺骗顾客，我是做不来！”李鹤生气的说，“人家知道了能愿意？就算不来找他算账，那人家能不在外面说吗？这要是传出去影响多不好，这店以后还怎么开下去？”
“好了，快别生气了，气坏身体还不是自己受罪？”陆玉捂着水杯劝他，“哎呀，你要是老板那该多好，也不用看人家的脸色，在这生这么大的气。”
陆玉说着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慌忙放下杯子坐下来，说；“要不你也开一家修车店吧！咱自己给自己打工多好。”
以前陆玉就有这种想法，只不过，此时这种想法更加强烈，更加确定了。
“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啊！”李鹤看了一眼陆玉说，“我哪里有那么多本钱呢。”
“还没做呢，先让困难吓趴下了。”陆玉责备他说，“现在买车的人越来越多，咱自己干这一行的，开个店多合适。咱改变不了别人，可以改变自己呀。”
“我也想啊，可是我这实力……就我那点钱还不够塞牙缝呢。”李鹤说着吃完饭把桌子上的碗筷收了起来。
“你的实力怎么不行了？是你技术不行吗？还是做人不行？无非就是钱的问题。钱的问题，咱俩可以一起想办法，我把我的那几万块钱拿出来，加上你的，再向别人借点，东拼西凑的也就差不多了。”
陆玉说着吃了药又去刷碗，一边又想起当初自己开店的情景，虽然店不大，可那时候自己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自己就是一心要开店，到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借的钱还了不说还挣下几万块钱，不由地感慨说；“做什么事呀，关键还要看你有没有决心才行！”
“行，行。你说的对听你的。”李鹤来到陆玉身边笑着说。
“你敷衍我。”
说着陆玉朝李鹤脸上弹了一下手指，弹的他脸上许多水花，生气的说；“跟你说正经事呢，你却心不在焉的，就不能认真点？”
“我考虑考虑，总可以吧？”李鹤抹了一把脸，笑着说。
“你考虑考虑吧，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对于陆玉的话，李鹤并没有放在心上，认为陆玉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而已，过几天也就忘了。至于自己开店的事，以前自己就想过，自己没车没房的又有什么资本去开店呢？所以，他也就是想想而已，平日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而陆玉和他不一样，她认定的事一定要做的，不只是说说就完了。她认真的想了几天，越想越觉得李鹤应该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汽修店。至于资金的事，除了俩人的也只能想办法去借了。她当然知道借钱有多不容易，自己经历过的事，知道其中的辛酸，可人这辈子哪里有不求人的，又有谁能保证一辈子不会遇到点困难。可是又向谁去借呢？思来想去觉得找袁亮帮忙比较靠谱，虽然她也知道秦文宁有钱，俩人又是闺蜜，可毕竟认识的时间短，没有在钱这方面有过实质性的交往，忽然一下借几万块钱，的确有些不合适。不像袁亮，和李鹤还是老同学，对他也有过帮助。而且袁亮人脉广，就算他帮不了忙，说不定还可以介绍其他人帮忙。
过了一段时间，李鹤没有那么忙了，陆玉趁着晚上有时间，跟他又提起了开店的事。可想而知，她早已把李鹤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而这件事对她而言同样重要。
“前段时间咱俩说的那开店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陆玉在吃过晚饭问李鹤。
“前段时间？咱俩说什么事了？”李鹤假装忘记的说。
“跟你说正经事呢。”陆玉白了李鹤一眼生气的说，“就是开汽修店的事，你说考虑考虑，那这段时间你考虑的怎么样啦？”
“开汽修店的事，你说的都有道理都对，不过，我看今年就算了，再有两三个月就要过年了，还是等到明年再说吧。”
李鹤找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今年推到明年，明年再推到后年。推来推去，到头来什么也干不成，还是只能给别人打工。你说你就不能有点魄力吗？”陆玉埋怨说。
“你说咱俩那点钱加起来才够交房租，交了房租别的还干不干？咱俩不吃不喝啦？”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咱们可以去借啊，再不行就去贷款，怕的是你没有这个决心。”陆玉沉着脸说。
“我向谁去借呀？谁家的钱都那么现成让咱们去借，再说……”
“你不去开口借，人家能给你送过来？这个世界上谁没有点事儿，谁还不用谁？”陆玉打断李鹤的话，反问他说，“本想着，你只要有这个决心，就是再苦再累咱俩也能把汽修店开起来，以后的日子也有盼头，不比给别人打工强？谁想你……”
陆玉说着，生气的流下了眼泪。李鹤看见，心疼地伸手想帮她擦擦。陆玉生气的往旁边一扭头躲开了。
李鹤只好缩回手，叹了口气说；“不是我不想开汽修店，身为一个汽修工，谁不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汽修店？可是，如果开了汽修店，就会欠下一屁股债，我又没车没房的，你让我怎么来娶你？总不能光大杆儿就把你娶过来吧？如果那样的话，你还不如扇我几巴掌。就算是让你扇几巴掌，我这辈子心里也会觉得对不住你亏欠你。”
说到真情处，李鹤的眼睛湿润了。
“噗嗤”一声，陆玉破涕为笑，知道自己错怪了李鹤，说；“你看你，我又没跟你要车要房。我要嫁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说的车啊房啊的，只要咱们俩个齐心协力，车呀房呀什么的以后都会有的。”
这些话，本来是李鹤对陆玉时说的，可是，现在成了陆玉劝李鹤的话。李鹤听了心里感动的更觉得亏欠她了，说；“人家结婚风风光光，有这有那的。我的女人到时候寒寒碜碜的嫁过来，不用别人说闲话，我自己都觉得脸上无光觉得丢人现眼。”
“好啦，好啦。别难过了，是我不对，是我错怪你了。”陆玉轻轻推了推伤心的李鹤说，“我是想自己当老板总比给别人打工强。只要能把汽修店开起来，日子就有了盼头。咱俩不如先把结婚证领了，把婚礼往后推一推，等有了钱，咱们再风风光光把婚礼办了，这样不是也挺好吗？还有谁去说闲话？”
陆玉的一翻话，让李鹤感动的一把紧紧抱住她，激动的说；“我的傻女人呀，那样真是太委屈你啦！”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陆玉既惊喜又激动，温柔的说；“我没有那么娇气，也没那么世俗。再说，开汽修店是为你也是为我，是为咱俩的以后着想。”
“等咱们的汽修店开业的时候，咱俩就把结婚证领了，这叫什么？这叫双喜临门！”李鹤说着抱的更紧了。
“真的？”陆玉听了激动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挣脱”李鹤的拥抱，高兴的跳了起来，“你是说真的吗？”
“真的！我决定了，不骗你。”李鹤很郑重的说。
“这么说你答应我要开店啦？”陆玉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答应了，明天就准备，不，现在就准备开店的事。”李鹤深情的看着陆玉说。
“太好啦，太好啦！咯咯……”
陆玉开心地拍着手笑了起来。
李鹤站在原地看着像个孩子似的陆玉，看着她咯咯笑的样子，也被她感染了，感动的他也随着她的笑声，也嘿嘿地傻笑起来，笑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的泪水，感激她的鞭笞，感激她的鼓励与支持……
原来，爱情还可以这样美的有意义！
原来，这个世上，我真的需要你的理解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