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夜回家

奉天县二中在县城的正西边，学校分为教学区和操场区两个部分，中间由一个不宽的涵洞连接。

教学区在涵洞的东边，操场区在涵洞的西边。

为了确保升学率，奉天县二中在操场的西边盖了两栋楼，一栋作为文科补习班的教学楼，另一栋作为理科补习班的教学楼。

如此一来，就没那些参加补习班的复习生创造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学习环境。

张建新的文科补习班在操场的西南边，而他的宿舍楼却在教学区的最西边。

每天早上，张建新从宿舍起床洗漱之后都要通过涵洞去操场的西南边上课。到了晚上，他又要通过涵洞回到宿舍。

下午三点多，张建新走出校门踏上了回家的路。

从他家到学校不到30里路，四年来张建新绝大部分时候是用脚步丈量这段路的。

他们家是有一辆自行车的，但是作为上世纪90年代农村家庭的主要交通工具，家里人要用的地方很多，所以自行车是不会让他骑走的。

张建新家所在的槐树村在县城的西南方向。

从县城往外走的时候，天已经阴暗了下来，街道两边的人们开始收拾衣裳，“他大婶，天马上就要下雨了，赶紧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了。”一个收衣服的老太太对另一个老太太说道。

“儿媳妇，过来把娃抱上，我去收衣服。”老太太对儿媳妇说道。

儿媳妇听完，很不情愿的走了过来，边走边嘟囔。

张建新没有时间去听街上的闲言碎语，天已经阴暗了下来，还有几十里路要赶，只好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走出县城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张建新一手拿着雨披，一手拿着书本开始小跑。天越来越黑暗，也开始刮风了，风里面带着一丝寒意。

小跑了不到半个小时，张建新放慢了脚步。张建新知道，这点路仅仅是万年长征的第一步，一定要省点力气。

“啪~”一道闪电在不远处的村庄上空闪过，没过几分钟，开始下雨了。

秋天的雨又阴又冷，打在张建新身上冷飕飕的。

张建新赶紧拿出自制的雨披顶在头上，加快了脚步，他可不想把自己新买的板鞋被雨淋湿。

为了这双板鞋，张建新省吃俭用了好几个星期。

上世纪90年代，许多农村孩子上学的时候穿的都是母亲亲手拉的千层底。

这种鞋虽然很合脚，但穿的时间长了鞋底容易磨透。另外这种鞋走不了湿滑的路段，时间一长鞋底容易被水淋湿，脚里面又湿又潮，脱了鞋脚又臭又脏。

人年轻的时候都好面子，为了不被同学笑话，张建新从每周两块钱的生活费里面省吃俭用了好几个星期，终于攒下了五块钱，给自己买了双板鞋。

板鞋使用机制面料，塑料鞋底，不但美观好看，而且鞋底还防潮，走起路来啪啪作响，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美了！

这才穿了不到两周的时间，张建新怎能让自己漂亮的板鞋被雨淋湿呢？

雨越下越大，路面已经变得又湿又滑了。

雨水顺着雨披滴落在他的腿上脚上，鞋面被打湿了，腿脚上了全是泥巴。

这条路张建新整整走了四年，路上的情况他一清二楚，他知道前面不远处有一棵大树。雨实在太大了，张建新打算在前面的大树下歇息一会儿，等雨小一点继续回家。

张建新加快脚步向前赶去，一不小心一只脚踩进了泥窝里，猛一用力，脚拔了出来，鞋子依然陷在泥窝里。

张建新弯腰捡起鞋子在旁边的水坑里涮了涮，然后脱掉另一只鞋子，也在水里涮了涮，甩了甩鞋子上的水，把鞋子夹在胳膊底下。

随后扁起裤脚，继续向前跑去，很快他就跑到了大树底下。

“啪~”的一声，又是一道闪电在前面不远的村庄上空闪过。

“唰唰唰~”瓢泼大雨犹如瀑布一般从天上倒下来。

这么大的雨，怎么回家呢？张建新的心里哇凉哇凉的，心中暗暗懊恼。

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将近30里的路，到现在最多能走十里路，后面的路该怎么走呢？

想到这里，张建新心一横，继续向前跑去。

他知道此时此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挽救自己，更不会有人来接自己。

父母是指望不上的，就算是他们知道孩子现在正淋着大雨赶路，也没有办法来接他。

上世纪90年代，农村的道路几乎都是土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更何况，张建新走的还是小路，自行车都没行走。

即便是现在有自行车，也会陷在泥里。为了方便，下雨天农村人骑车的人都是扛着自行车回家的。

既然父母指望不上，这一路过去他连个亲戚都没有，他还能怎么样呢？

张建新想到这里，披上雨披，左胳膊下面夹住板鞋，右胳膊下面夹住书本，扁起裤脚，继续走在瓢泼大雨里。

雨越下越大，天越来越黑，周边的一切已经看不见了。

张建新知道当下的情况还不是最艰难的，前面不到二里路的地方，还有一条大渠。这条大渠是灌溉周边几个乡镇的主要灌溉工程，足足有三四米高。

这么大的雨，这么滑的路面，他该怎么跨过这条大渠呢？

明明知道前面困难重重，但此时的张建新也没有退路，只好冒雨继续向前走去。

平时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张建新足足走了一个小时左右，来到大渠跟前。

黑俊俊的黄昏，凄冷凄冷的雨夜里，大渠犹如一条巨兽矗立在张建新的面前。

没什么可想的，张建新俯下身子顺着平常踩过的脚窝一步一步向上攀去。

上去的路还不算困难，虽然一步一滑，但几分钟后张建新还是来到了大渠上面。

虽然此时的张建新浑身湿透了，但他的心里还是有点小高兴，用尽力气跳到了大渠的对面。

“啪~”的一声，又是一道闪电，从张建新的眼前闪过。

借着闪电的光芒，张建新看了看下去的路，湿漉漉的大渠面上有几个脚窝。

此时周边已经黑尽了，张建新凭着感觉慢慢的向脚窝走过去。

此时他的脚心又湿又冷还有点疼，脚下又湿又滑，一不小心就会连人带书一起滑落到大渠下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