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制书如右,符到奉行
长安城,大理寺。
裴衡站在密室外,顶着两个熊猫眼,看着眼前的徐峤,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道:
“来大理寺多久了?”
徐峤内心还是很激动的,虽说不知道大人为何一夜未睡,但既然能叫他过来,再加上这句话,显然是要无话不谈。
“很久了大人,来的时候还只是个主簿,在大人的栽培下,才有今日的大理寺少卿,巨山(徐峤字)此生能遇到大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裴衡点了点头:
“是啊,一晃,竟然真的过去了很久。你的本事我还是放心的,如果大理寺能交到你的手中,想来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徐巨山刚开始还跟着裴衡一起感慨,但这最后一句话传到耳中,却是瞬间变了味。
“嗯?大人此话何意?大理寺有您在,何需交到我的手中?”
裴衡并没有正面回答,负手而立,仰望蓝天:
“总是要有那么一天的不是吗?难道你准备当一辈子大理寺少卿?”
徐峤也没有否认,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
“巨山是想过,可却没有丝毫僭越之意,大人现今三十,正值年富力强,如果有一天巨山能成为大理寺卿,也该是大人告老还乡之时呐!”
裴衡很是欣慰,仔细想想,徐峤虽在大理寺的时间长,可年纪却还在二十五六,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模样不是吗?不,即便是刚来到大理寺任大理寺主簿的徐峤,也不像某人那般**,唉,这就是命啊!
“不要在意,我只是那么一说。对了,还有一点,你需要铭记在心。”
裴衡突然严肃的看着徐峤道:
“你跟李相的关系,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当然,这算不得什么,朝廷里有很多人都一样。但大理寺这个机构,跟六部总归有些不同,说是官,其实在我看来跟金吾卫没多大差别。一定要把握好分寸啊巨山,陛下之所以器重大理寺胜过刑部,是什么原因,你可要想清楚!”
徐峤听得一愣,倒不是裴衡点明了一些东西,而是这个话说的真是有问题,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了,当然,不是好事。
“大人金玉良言,巨山感激不尽,可是大人为何如此?王潜,不是醒了吗?杨铦,也不是真凶不是吗?”
这是徐峤理解的,很多人也都这样觉得,昨夜的全羊宴开始前,裴衡也是其中一员,早知如此,是不是不该请杨铦吃羊呢?
看了一眼密室,裴衡回过头道:
“好了,话就说到这,去办公务吧,你是个聪明人,很快就能明白,我就不多讲了。”
“大人……”
徐峤上前一步,他可不想走,虽然满头雾水,但总觉得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了。
“巨山!”
裴衡眉头紧皱,不知为何,眼前有点模糊,赶忙转过身去。
落在徐峤眼中,一颗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脑海深处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些年与裴衡的点点滴滴,一时间,仿徨不已。
也就在这一刻,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徐峤循声望去,眼中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状。
裴衡也看了过来,心中反而如释重负,来的还挺快!
“大理寺卿裴衡,接旨。”
来者是一个宦官,手中拿着圣旨。
裴衡“噗通”跪地,脸上的表情俨然一副罪臣的样子。
徐峤已经心如死灰,圣旨既到,那便再无更改的可能。随着裴衡跪在地上的那一刻,望着身后的密室,徐峤的恨意浓得几乎快从眼里飘出来。他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这个爆发点却是一览无余。
杨铦,都是你!
宣旨的宦官面无表情,这是应该的,可看到裴衡的模样,这位宦官不知为何,眉毛微微一挑。
“制诏:大理寺卿裴衡,心思缜密,于王潜一案先过后功,本应功过相抵,但,念尔对朕一片忠心,现委任刑部侍郎之职,兼大理寺卿,制书如右,符到奉行!”
……一只乌鸦飞过……
裴衡抬起头看着宦官,良久才来了一句:
“你是不是念错了?”
宦官嘴角一撇,瞧不起谁呢这是!
“裴侍郎是说咱家不认识字吗?”
“不不不,裴某不是这个意思。”
宦官心眼小人尽皆知,裴衡赶忙摆手解释,同时踮起脚尖往圣旨上瞅。
“只是没想到经此一案,陛下竟然会封裴某为刑部侍郎,有点受宠若惊,还望公公勿怪。”
宦官这才消气,带着圣旨转身离去。
裴衡则是眉头紧皱,心说我活了?这就活了?不应该啊!
仍然跪在地上的徐峤,无疑是此刻最尴尬的一个人,望着身后的密室,看着眼前的裴衡,心说这都什么情况?
“大人,你要是高升的话,可以早一点跟我说。”
徐峤缓缓站起身子,感情刚才都奔涌了,结果方向完全不对。刑部侍郎吗?嘶,怪不得陛下之前让大人去杨府缉拿杨铦,刑部的活却让大理寺的人去干,果然是圣心难测啊!
这样想想,裴衡刚才对自己说的话也可以理解,以后就是刑部大理寺两头奔了,大理寺这边,自己是应该帮大人多分担一些,思及至此,大人的心好像比圣心都难测!
裴衡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也才回过神来,这分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要是觉得不对劲,不是自己盼着自己早点死吗?可圣旨上的话,总感觉有点别扭呢。
“巨山,你说,为什么是刑部侍郎兼大理寺卿,而不是大理寺卿兼刑部侍郎呢?”
别扭的地方似乎就在这一点上。
徐峤的关注度却跟裴衡完全不同,想着刚才还那么恨杨铦,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大人,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拿这位怎么办吧?您要不要进去跟他说一声?不管怎么说,此案都水落石出了。”
裴衡眸光一闪,的确让杨铦赌对了,昨夜凶手一定对王潜下手了,也不知道王潜有没有事。可正当裴衡想迈步走进密室时,后脖梗子却那么一冷,继而飞快倒退。
“不,我不能进去!”
裴衡面露恍然,总算想明白了。
“这不太好吧?”
徐峤不解的看着裴衡,怎么说都是那位的胞弟,既然官司不缠身,就该好好相处才对。
“还是你进去吧。”
裴衡想了想道。
“我?我跟他没有交情,进去以后连怎么客套都不知道。”
徐峤面露难色。
裴衡却微微一笑:
“你不用客套,只要告诉他,有朝一日,他定能再看一眼长安城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