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顺大势则庸也，逆势而难
“你这小子，倒是挺大方的。”孔伯看着满满一大碗的树根。
一般牙口不好的人，怕是很难吃下去。
而贴心的萧郎，也明白孔伯的难看，只见他一溜烟的跑出去。
然后来到了梅花树下，摘了一些梅花，重新跑回来，抖了抖身上的大雪，然后将梅花放在了滚烫的树皮汤里面。
黄橙橙的汤水，这代表着，这一锅汤水里面的营养很丰盛。
“孔伯，这树皮啊，多少有些发硬，多添上一些梅花，倒是别有一番滋味。”萧郎道。
孔伯意外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想的倒是这么周到。”
“孔伯，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萧郎小心的问道。
孔伯似笑非笑的看着：“你刚刚还说我贪图你的仙法，怎么一转眼，就求我了？”
萧郎叹气道：“孔伯您也知道，这世道混乱，百姓民不聊生，能每天饱饱的吃点树皮都是求而不得的事情，今天更是出现了因为几块树皮而有了谋财害命的事情，像是我们这样的庶民想要活下去，自然要小心一点。”
孔伯闻言，忍不住幽幽一叹。
然后低下头，看着萧郎刚刚往他碗里撒梅花的手，非常粗糙，上面更是红一片紫一片还有一些冻疮都流脓了。
底层平民生活确实艰苦。
萧郎长得算是端正，五官也挺好看，但是因为沾满了泥土什么的，显得脏兮兮的。
“你想要求我什么？”孔伯问道。
萧郎赶紧道：“我想学习认字，不要多，您老教我把这一眷书上面的字认全了就行。”
知识。
除了现代以外，纵观上下几千年时间，知识，永远是时代最宝贵的财富。
贵族大夫们，掌握着知识，平民们想要学习知识难如登天。
知识，在古代代表了什么，代表逆天改命，代表你能够跨越阶级。
萧郎后世的知识，在这个时代，派不上任何用场。
甚至周易整卷书，一个字都不认识，都是古老的文字。
他太迫切的想要学习知识了。
“你倒是会算计啊，老夫就喝了你一碗树皮汤，结果就把老夫给搭进去了。”孔伯哭笑不得道。
“嘿嘿，孔伯，您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怪我刚刚误会你吧。”萧郎嘿嘿笑着问道。
跨越阶级，学习文字，在这个时代何其难也。
十里八村里面，都没有一个能读书识字的，从这就能看到知识的稀罕之处。
大夫贵族们把持着书本知识，没有门路，没有关系，没有富裕的家庭，谁会教你知识？
让那些贵族们教你一个庶民知识？
只能说，想的有点多。
而现在，对于萧郎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现代文字和这个时代的文字差异太大了，大到了什么地步，易经两个字，风伯说是仙法，萧郎都没有什么怀疑。
就能够知道，现代文字和这个时代文字的差异了。
甚至根本就是两种形态，几乎没有什么牵扯了。
孔伯喝了一口树皮汤，感觉到身体暖洋洋的，然后用两个梅花树的树枝当做筷子，夹起了一块树皮，放在嘴巴里嚼着。
缓缓的走到了亭子边，张开手，捧着外面的雪花，孔伯想了想道：“老夫收徒有规矩的，拜师需要一块肉干。”
肉干？
萧郎呆滞了片刻。
想到肉干，萧郎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他已经十二年不知道肉味了，来到这个世界，十二年没见过肉干，不然小时候多吃两块肉干，也不至于他现在十二岁，身高才一米四左右。
看起来就是一个小矮子一样。
当然，现在生活条件的限制，其实普遍来说，萧郎的身高已经超过了同龄人了。
除了像是大虫那样的怪胎，十一岁，那身高都接近一米六了，高了萧郎一大头，二头肌都比萧郎的拳头大。
“不错，老夫收徒需要肉干。”孔伯确定一遍道。
萧郎叹息的摇头，他活下去都是问题，肉干，从来没有想过。
“你没有肉干，老夫不能破例收徒。”孔伯道。
萧郎有些失望。
肉干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稀有的珍贵物品，除了一些猎狐运气好打猎，基本上只有士大夫和贵族们，或许才会美美的吃一顿肉干吧。
想吃多少吃多少，肉干自由。
至于萧郎，现在树皮自由都达不到。
但是孔伯话锋一转道：“不过，老夫看你骨骼清奇，看在今天你请老夫吃了一块树皮的份上，倒是勉强够得上一个记名学生了。”
萧郎大喜过望：“拜见老师。”
“别别别，老夫还不是你老师，你在外面暂时也不能说你是老夫的弟子。”孔伯赶紧摆手。
不过，孔伯刚刚说的也没错，他就是看萧郎骨骼清奇，思路清晰，以他看人的目光，这孩子，如果学有所成之后，加上聪明机灵，以后必定有一番成就。
但，孔伯也被萧郎的那一番话吓到了。
他当年做了那么多事情，自认为坚持旧礼制，见谁都能怼一怼，却也不敢说出来萧郎那种话。
百姓生活不好，君王和士大夫的责任。
君王和臣下的责任。
这是一句话，直接将整个鲁国的君王还有士大夫贵族们都给怼了一遍。
这等大胆的言论，这等大胆的思想，孔伯有点害怕啊！
这货的言论吓人。
但是偏偏，仔细的想一想，萧郎的话，说的似乎还挺有道理。
孔伯已经不敢深想下去了。
“以后每日，我都在这个时间来教你认字，但是时间不会太久，能学多少，就看你个人的造化了。”孔伯不急不缓道。
萧郎赶紧拜见，因为这个时代，包括村子里的人，说话似乎都喜欢弓腰，萧郎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就是弓腰，姿态放的很低。
“孔伯说的话，学生一定铭记于心。”萧郎道。
鹅毛大雪，越来越大，梅花树似乎见证了这一幕，这一幕也似乎定格了。
这一刻，不知道对未来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但是，萧郎明白，从这一刻，自己的命运，将会被彻底的改写。
萧郎很高兴，喜悦之下，冒着大雪，又摘来了很多梅花放进了大锅里面。
孔伯嘴巴里面的树皮还在嚼着。
萧郎也兴高采烈的捞了一块树皮在嘴巴里嚼着。
怎么说呢，有一种牛肉的嚼劲，不，比牛肉更加有嚼劲，非常能锻炼牙口。
孔伯看着萧郎，脸上有着微笑，也有着担忧。
因为萧郎的思想和主张，注定了，以后萧郎的路很难走，也很艰难。
在萧郎的眼中，鲁国臣下不臣，君王不能克己勤政。
孔伯也是这么认为的。
并且心灰意冷。
而看到萧郎，孔伯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也是如此的朝气蓬勃。
“顺大势则庸，逆大势而难，你的路，未来注定艰难啊！”孔伯呐呐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