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个人电脑
1990年,沪市,沪市无线电厂。
一个青年提包走出了厂区,旁边跟着几个穿蓝色工作服的人,一行人在厂区门口停下。
青年跟几人依次握手,对为首那人道:“章主任,就送到这吧,感谢各位的协助。”
“张同志,有空常联系啊。”
“一定,一定!”青年朝几人摆摆手,大步向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走去。
青年名叫张益,上个月刚满二十二岁,京大毕业,现在是京城计算所的一名普通研究员。
他之所以在这,是因为所里有个国内半导体产业调研计划,张益自告奋勇参与其中。结束了沪市之旅,整个计划就算圆满完成,他也是时候回京汇报了。
坐上公交车,车子一路向火车站方向驶去。
倚着车窗,张益看着车外的街景,密密麻麻的自行车,臭烘烘的苏洲河,心中不禁起了些波澜。
张益是重生者。
几个月前,他正坐在后世的办公室处理文件,打个盹的功夫,就莫名回到了三十年前!
有欣喜,也有惆怅。欣喜在时光倒流,自己现在正是英姿勃发的好时候;惆怅是,人还在,钱没了!
他的别墅、他的豪车,他奋斗大半辈子的所有成果,全都跟他没关系了,想想又觉得亏得慌。
公交车到站,张益下了车,提着包往火车站候车大厅走去。他现在倒是轻车熟路,这段时间坐的火车,比他之前几十年加起来都多。
排队买回京的车票,很不巧的,只有硬座,凑合着算了。
现在已经是腊月,天气冰寒,赶上大家回家过年,火车站那叫一个挤。提着包,张益被人潮挤着登上了火车。
火车上南来北往的什么行当的都有,味道很难闻,重点是挤,张益虽说有座位,但动弹不得,得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那份难受劲就别提了。
回到京城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七个小时的火车坐下来,整个人跟没知觉了似的,哪哪都酸。
计算所,张益刚进门就碰到同事,“刘工,上午好啊。”
“呦,小张,好长时间没见,哪去了?”
“还不是之前的半导体产业调研,我这几个月净忙着坐火车了,累死人。……我要去找林副所做汇报,有空再聊啊。”
“有空再聊。”
穿过长长的砖铺小道,张益径直走到林副所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请进!”
张益推开门,屋里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戴着黑框眼镜,穿着一丝不苟,气质随和,这位就是林副所,林昌源。
“林副所,我回来了。”张益推门而入。
“小张回来了啊。”林副所扶了扶眼镜,指着一边的沙发,“坐那说。”
张益在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份手稿:“这是我调研的结果,您过目。”
林副所摆摆手,道:“别急着给我,你先整理精简一下内容,过几天在会议上简单介绍一下。”
“好的。”
“怎么样,这段时间累坏了吧?”林副所摘下眼镜,笑道。
“那是。”张益忙点头,诉苦道:“不瞒您,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坐火车了。”
“你自己揽的差事,能怪谁?”林副所笑着摇摇头,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有。”
张益搓了搓手,道:“林副所,我最近想自己攒一台个人电脑。咱所里不是还有一些英特尔的80286处理器吗。我能不能买几个?”
林副所看了他一眼,道:“你攒电脑干嘛,所里又不是没有。“
“那所里的电脑也不能让我随便鼓捣啊,我就喜欢这个,您点点头,卖给我吧?”
想了片刻,林副所点点头:“反正放那也是吃灰,你买就买吧,不过价格得按原价算。”
“您放心,必须得按原价。”
从林副所那离开,张益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边倒是清净,大家有的看报、有的看书,还有的忙工作,气氛颇为悠闲。
他们倒是想忙起来呢,可没辙,计算所这几年的科研经费少得可怜,许多项目都裁撤了,事都没了,计算所这一千多号人能不清闲吗?
打开自己的调研手稿,张益想了想,突然又从包里拿出了一本,这是他之前誊抄的备份。
上面记录的都是国内半导体行业的公司情况,有做硬盘的,做内存的,做屏幕的,还有做主板的,挺齐全,唯独做处理器的目前还没有,……这倒也不准确,应该说是做民用处理器的没有。
张益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标示了电脑的结构图,各个零件还有打勾的标记。然后,他拿笔在处理器的位置上打了最后一个勾。
张益之所以揽下去外地调研这苦活累活,原因就在此,他已经趁机完成了电脑零件供货商的搜集跟联系。
费这么大的力气,张益确实只是为了造电脑,不过不是自己拿着玩,而是出售。
IBM的一台比286还低档的PC/XT电脑,在口岸就标价两万,而到中关村后,从代理商那过一遍价格还要翻倍。
国内市场销售个人电脑的前十家公司,没一个国产货。
这就是现状,市场上的电脑价格都高得离谱;这又是机会,很显然,国内市场急缺一款定价便宜的个人电脑,而且这块几乎无人涉足。
其实,目前就有国产的个人电脑,比如长城,但他们的产品就没投入过市场,而且核心零件多数还是进口。赚这点辛苦钱,哪有做代理商赚高额利润来的方便?
单枪匹马的张益并不认为自己能搅动什么风云,他就是看到了风口,想通过这个机会赚个十万八万的。
……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张益踩着点下班,转眼就看不到人了。
对他来说,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个东风就是本钱。
据他的估计,一台电脑不算别的,只零件采购就得三千块钱,比之货架成品自然是暴利,但问题是张益连这点本钱都拿不出来。
他工作总共才半年,一个月工资三百,攒的钱加一块才一千。还剩两千的缺口,哪弄去?
张益托着下巴,看着街上越发浓重的年味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