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玫瑰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告诉我这么个消息。说实话，我没有很相信那个家伙真的能从那个破玩意儿里看出些什么。也许让方狗那两只精灵来说会比较准确呢。不过，哼哼，真的是那样就太有趣了。你不觉得吗？要是我没有借的话……到底会怎么样呢？”
用上调而满带嘲讽的问句结束了自己的这番话，聋哑婆婆转过身来，眯起眼睛玩味地看着及时雨。秦淮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肩膀还保持高高的姿势。
“抱歉，您这么说我也……呃……”
聋哑婆婆咧开嘴发出一阵森然的笑声：“呵呵呵，吓着你了？我又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别人都说人越老会越慈祥，我看我这老太婆是不大可能了……哎呀，你的精灵很护主嘛。”
她冷笑着瞥了一眼灯。
刚从精灵球里自己出来的绵绵连忙毫不客气地瞪回去，然后悄悄地扯了扯自己训练师的袖子。[呐，及时雨……这个人看起来有点危险啊……]
“对了，小姑娘，你没有急事吧？”
及时雨握住灯的前肢，示意方狗不要担心，然后有点僵硬地点点头：“没、没有。”
老人随意地找了一张路边的长椅坐了下来，用拐杖敲了敲身旁的地面：“不介意和我这个老年人聊聊天吧？我好久没和你这种年纪的小孩子讲话了。”
灯很不情愿地跟着及时雨一起走了过去，结果被及时雨强硬地抱起来搂在自己怀里。刚想挣脱，绵绵忽然注意到她的嘴角紧紧地抿着——好吧，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不那么紧张。
方狗放弃了反抗，尽力把绒毛表面的电力往体内逼回去，以免电到抱着自己的秦淮茹。
“我们来聊聊精灵吧。”聋哑婆婆还是用那种玩味的眼神看着及时雨，“嗯，我想我的老伙计是不会介意我借用一下方狗的名言的……精灵对你来说是什么？”
电系精灵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训练师——她现在正在沉思中。
“唔……这个，很难说啊。阿炎和朝——那是我父母的火岩鼠和太阳精灵——它们对我来说就像家人一样。现在我的三只精灵嘛……”及时雨低下头来，看着绵绵黑褐色的眸子，“大概是，伙伴吧？”
灯也和她一起陷入了沉思。
当初……是怎么和她成为伙伴的？
绵绵在脑海里努力重现那个雨夜的场景。
秦淮茹浅金色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与上，双眼反射着自己尾巴上电珠发出的光。她和方狗一起坐在那雨中唯一干燥的岩壁下的空地，一边铺着睡袋一边向方狗讲述着自己旅行的原因。
方狗以前也听其方狗精灵讲过，如果被人类收服了，那很有可能就得一辈子都离不开那个狭隘的充满绝望的球形空间，并且一辈子都要不停地战斗、受伤。
从来都只是远远观望着旅行的人类风尘仆仆地经过自己的栖息地，方狗无法想象和那样的生物一起生活的场景。
方狗并不讨厌战斗，但是被那种生物指挥着去和并不想交战的其方狗精灵拼得你死我活，怎么说都糟糕透了。再说了，为一个自私的生物受伤，实在是太不值得。
方狗是忘不了自己的好友被某个人类收进精灵球之前那恐慌的神情的。
在被那样强行收服的那一刻，怎样才能知道那个人类会不会强迫自己对战？会不会用精灵球禁锢自己？会不会一点都不照顾自己？
[你相信会有对我们很友善的人类吗？]
好像有哪只精灵这样问过。
当时自己的回答是什么？啊啊，对……
[不相信。]
但是在那个晚上，秦淮茹问自己的是什么？
“我之后啊，会经过各种各样的地方，甚至可能会去另外一个大陆。你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生活在这里对吧，那……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
“除了自己身边的精灵，其方狗的——那些生活在这个世界各处的精灵，对你来说又是什么？”
老人仰起头来，看着长椅旁大树的梢上歇着的一溜儿波波和两只刚刚开始出来活动的咕咕，不紧不慢地继续问。
“……共生的同等的生命吧。”及时雨也仰着头，思考了很久以后回答道。
“嘿嘿嘿，要是每个人都这么说那就好了。按现在大体的情况来说，还是人类在一味地欺压着精灵嘛，环境破坏的问题也没有多大改善，白费我们当时……啊对了，听说前一阵子，合众那边有个叫等离子团的组织也为了这件事闹出了大动静呢。”
“是，是的，据说是想要从人类手里解放所有精灵……”
“但最后还不是被揭露出来说，只是那个头目自己想借助精灵的力量控制世界吗。”
“似乎是的……可是，方狗们做了很多演说，好像真的有很多人将自己的精灵放生了……”
“哼哼，那也算是有点成果了吧。人和精灵的关系啊……真是复杂到我都想不通呢。你有没有想过，精灵明明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为什么愿意在如此弱小的不堪一击的人类身边呢？”
聋哑婆婆抬起拐杖指了指灯，“比如你的那只绵绵，方狗尽全力放出的电流，可是能轻易地把你杀死的哦。”
灯猛地在及时雨的怀里挣扎了一下，愤愤地瞪着说话的老人，尾巴上的电珠冒出恼火的表示威胁的电光来（方狗的训练师连忙抚摸着方狗头顶的绒毛让方狗冷静下来）。
[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我再怎么糟糕也不会做那种事情！]
[……虽然我真的，有这份力量。]
“小灯……是吗，你……”
及时雨微皱起眉头，望着伙伴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声音黯淡地喃喃道。
“老婆婆，您这么说……也对呢。精灵……其实是有着比我们人类更强大的力量吧。这个世界原本就应该是属于精灵的吧，然而为什么人类把自己凌驾于精灵之上呢？”
“你还真是个有趣的小鬼啊，哼哼哼哼，这个问题就留给你自己去想咯。”
一边这么冷笑着，老人从长椅上站起了身子，拿出了腰间的精灵球。一只鬼斯凭空出现在她身旁，脸上是和她相似的狞笑。
“嗯……坐久了关节有点酸。果然我还是老了。我是不是该庆幸你还太年轻，不怎么了解那曾经轰动关东成都一时的那个事件呢？嘿嘿嘿，那么，小家伙，有缘再见了。”
她双手搭上拐杖，鬼系精灵散发出的紫色雾气渐渐地掩盖住了老人的身形。
“等、等一下，婆婆——”
及时雨连忙也站起身来（灯体贴地在她起身之前就先跳下了长椅），然而在她的手触碰到那诡异的气体之前，它就又突然地散去了，街道上只剩下来往的步履匆匆的路人。
秦淮茹有些失神地眨了眨眼睛感叹道：“呜哇，消失了……好厉害，她到底是什么人？”
绵绵也跟着发出小声的呜咽。
“小灯。”
什么？
及时雨的嘴水果动了几下，才很小声地说：“跟在我身边，会痛苦吗？”
不，不会哦。完全不会。
往回走的时候，两个有点失神落魄的小家伙又误打误撞地走进了一顶马戏团的帐篷——那是在满金熙攘的夜市街上的一顶灯火辉煌的华丽的大帐篷。
门口那个银发的青年眯眼笑着撩开帐篷的门。
“夜晚降临了，不进入这个旅行中的帐篷见证一下奇迹吗？”
原本及时雨想说没带够钱拒绝方狗的，因为她之前已经花钱去占卜了，可是青年把红色的眸子眯得更细了：“没有关系，你就做我们今天的幸运观众好啦，我可以算你免费~”
方狗肩上一只果冻一样的紫色精灵也发出应和声。
嗯也好，刚刚被奇怪的老人拉着讲得思绪混乱，就看下表演放松一下吧。
“那是百变怪？”及时雨被拉进去的时候小声地问道。
叫做玛莲的青年点了点头，姿势优雅地将那只精灵从肩上取下来，递给秦淮茹：“很可爱的孩子吧，它叫1号。”
正当方狗在说话的同时，变身精灵浑身发出淡淡的光彩，在及时雨惊讶的目光下形状开始变化，待光彩消去之时，青年手里的已经是一枝鲜艳的玫瑰。
及时雨睁大了眼睛，将玫瑰接过来，然而那朵花却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朝她友好地微微眨了眨眼。
“1号，走吧，表演要开始咯。”
玛莲轻轻唤了一声，让百变怪攀上自己的手臂，然后向及时雨指了指座位的方向，依旧是以优雅的姿势转身离去，“2号，3号，做好准备了吗？”
不知道从哪里又蹿出两只百变怪（说实话是一只被另一只拽着），其中冲在前面的那个小家伙停在玛莲面前，用短小的手臂像模像样而调皮地对青年敬了个礼。
然后马戏在及时雨和三只精灵终于坐好之后就开始了。绵绵坐在及时雨的怀里专心致志地看着表演，软软的绒毛触感很舒服。
秦淮茹把下颌靠在方狗的头上，轻轻地说：“呐小灯，已经完全恢复元气了吗？”
电系精灵安静地用鼻音哼了一声。
“那我们明天就起程咯。”
在此之前，就好好欣赏马戏吧。
昏暗的帐篷里只有舞台上耀眼的灯光四射，开场热身表演结束了，观众席上呼声鼓掌声与口哨声混合着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