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的传说之浣纱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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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男人的战争2

吴国自从掌握了车战之法后,国力空前强盛,这就难免趾高气扬,不把以前的难兄难弟放在眼里,而且进一步堕落,向穷邻居要保护费,这保护费在国家之间得换一种称谓,美其名曰进贡。你越国君臣只有过年过节献上你的贡品,才能王依然是王,臣依然是臣,农夫依然有田种,村姑依然能织布。不然战车滚滚,不把你碾死也把你吓死。越王自然不敢反抗,只能照单全付,满足吴王的要求,就这样,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事实上越国从勾践祖父这代开始慢慢也就成了吴国的属国。

范蠡和文种到郫中时候,越国的国王是勾践的父亲允常。允常是贤君,爱民如子,他不满吴国的压榨,但自知国弱,一旦抗衡,先遭殃的一定是百姓,所以他甘愿臣事吴王。

正当吴国和楚国交战之际,听说楚国有贤人来访,允常又高兴又害怕。贤人来了,自然高兴,贤人是宝库,嘴里吐出来的是金玉良言,自己相当于捡宝人,问题是有人在虎视眈眈看着你捡宝,正好找到借口把你洗劫个一无所有,能不让人害怕?

允常不敢明着得罪吴王,楚国来人用意太明显了,不就希望危难之际有人拉他们一把吗?可越国太虚弱,就怕伸手拉人的时候把自己给拉到深渊里去。吴国连强大的楚国都被他们打败,灭了越国不是举手之劳?可他又生失去和贵人交谈向贵人求教这样的好机会,思忖再三,决定派太子勾践来国宾馆和两人相见。

文种见出面的是太子勾践,很失望,怕“联越制吴”因为允常的胆小谨慎而遇阻碍。范蠡却很兴奋,他从勾践这个纹身男身上看到的是另一面,勾践鹰目狼背,声音低沉如虎豹低吼,绝不是一个肯随便臣服于人的角,不像慈眉善目的允常,前怕狼后怕虎,很可能“联越制吴”听不进允常的耳朵,却能被太子勾践接受。太子勾践是明日之星,而“联越制吴”之计本来就是拯救楚国长远之计,不是救命药,而是养身药,不争一时半刻。

于是范蠡为了能争取勾践,搬弄三寸不烂之舌,把中原诸国的现状分析得头头是道,当然不乏夸张之词,目的只有一个,让眼前这个愣头青接受自己的观点。范蠡的算计中,胡弄一个血气方刚的愣头青还不是小菜一碟?只要多用激将法就是。当然,他不能说出“联越制吴”的主张,现在的楚国已经国不成国,说这样的话等于是哀求勾践,效果可能适得其反。范蠡和文种口口声声表示次番来越国见君王的目的是想干一番天大的事业,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虚度一生,理当奋发有为,而且他们想创造自己的人生价值,有能力“帮助”越国能摆脱吴国的欺凌,打败无道的吴国。

勾践一直不吭声,就听范蠡说个天花乱坠,直到临末有意无意说了一句话,却让范蠡铭记终身,对这个纹身男刮目相看。

勾践说:“先生说了这么多,无非一个意思,那就是当今周王式微,无力领导诸侯,以致礼崩乐坏,弱肉强食,天下大乱。时代呼唤贤人出世,假如有一天我越国能称霸,我一定号令天下诸侯尊周王为主,抑强扶弱,还人间一个公道。”

范蠡大吃一惊。这是一个断发文身的愣头青说出的话吗?

勾践的前半句话马上说出了天下大乱的根源,周天子无能。第二句话开出了治乱药方,能出一个霸主,主持公道,恢复礼仪,还天下太平。言简意赅,这是一个简单的能糊弄的愣头青吗?就算当时大名鼎鼎的圣人孔丘站在这里,也说不出更高水准的话了。而当时的孔丘正在几千里路外的鲁国曲阜收徒授道,徒三千,士七十二,忙个不亦乐乎,哪有时间跋涉千山万水把自己的观点告诉勾践太子呀?这样的理念纯碎为勾践个人所有。

范蠡和文种对勾践心生敬佩,感觉此人可以辅佐,并成就一番事业。

他们自以为对勾践评价够高,其实还是没有把勾践看透,换句话说,勾践的政治才干根本不下于文种和范蠡。是文种和范蠡自以为是,看不起蛮邦,以致走了眼。

勾践乃是一个天生的政治家,他早就知道了两位楚国来客的用意,什么“帮助”?“求助”还差不多!嘴巴里满是仁义道德,不就是楚国面临灭顶之灾,想让越国扛一把吗?但是双方目前是有利益共同点的,让越国强大起来,收拾不可一世的强吴就是双方的利益共同点。

但接下去呢?一旦越国强大起来想做霸主,势必和楚国也有一争,那时候你范蠡和文种会帮谁?总不可能舍弃祖国,帮我越国吧?三尺幼童也懂得这个道理。

勾践看到的不是几年后的故事,而是几十年后的故事。越国要称霸,能跨过楚国这道坎吗?到时你们一定是帮楚国对付我越国,而且像现在对付楚国一样阴险毒辣、不择手段。

勾践为什么要强调“平抑天下”,目的就是安慰文种和范蠡,到时我越国强大了,一定不会欺负你们的祖国,只有让你们放心了,才能拿出你们的真本事帮助越国强大。他这是对范蠡和文种许下了空头支票,至于能不能兑现,天知道,到时就得看本王的心情了。

勾践多么狡诈!他想把两位来自文明之邦的贤人蒙在鼓里。

而范蠡和文种浑然不知,还颇欣赏勾践的快言快语。

于是,在这样的勾心斗角中,双方一拍即合。事实上,这次会面,双方达成了联合起来对付强吴的无书面协定。

为了避免引起吴国注意,两人都被勾践低调任命为下大夫之职,名曰下大夫,但职权却比上大夫还大,文种被安排在王宫中管理内政,献计献策,制定法令,处理政务;范蠡则奉命在会稽山深处叫大部的地方操练越国士兵,教授车战之法,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越国的乌合之众掌握当时的先进战法,别把两军打仗和两村械斗混为一谈。

越人械斗是行家,打仗才开始有概念。

就在越国厉兵秣马准备和吴国决一雌雄的时候,吴国从楚国撤兵了。吴国撤兵的根本原因是申包胥的苦肉计起了巨大作用。申包胥的苦肉计不但博取秦国的同情,派出战车千乘帮楚国复国,而且他的一路宣传,像凝合剂,凝聚起楚人的爱国热情,同仇敌忾奋起反抗。伍子胥的堕落,让正义之师变成不义之师,不义之师打不了硬仗,就算你有孙武这样的大军事家帮你运筹帷幄,也回天乏术,吴军和楚秦联军才一交锋,就吃了入吴以来的第一次败仗,楚地狼烟四起,眼见如果不尽快撤兵,将陷入楚人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让你尸骨无收。伍子胥只好下令班师回国。

楚国总算保住社稷不亡,从此这个南蛮子终于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君王的荒唐行为开始收敛,励精图治,最后死而复生,几十年后还是挤进战国七雄的行列。

伍子胥带着大军刚回吴国都城吴大城,也就是现在的江苏吴县,来不及解甲,就听到了一件令人感觉不那么舒服的事情,吴国的边境小镇上有个叫宿甲的地方发生一起群体事件,当地一个亭长的家被越人给洗劫了。事端是吴越两国的养蚕女引发的。吴国的一个养蚕女越界偷采了越人的桑叶,被越国的养蚕女发觉,双方口角,口角不过瘾,动起手脚来,互有伤势,后来双方的丈夫加入战团,接下去是两个村子械斗,到最后两国基层地方政府插手,武器也由木棍、农具演变成刀枪剑戟,越人人多势众,结果越界杀进了吴国亭长大人的办公场所——亭长的家。这件事本来小事一桩,以前在两国边境这样的事也常发生,可是伍子胥却从中发现蹊跷,怎么越人有胆量拆了吴人亭长的家呢?吴强越弱,不但反映在两国国君的交往礼节上,还发生在小老百姓身上,越人见了吴人总得退让三分,吴女越界到越人地里采几把桑叶,越人最多表达一下不满,不可能把事情闹大,现在竟然兴师动众拆了吴人亭长的家,不简单,定有背景,于是暗中派出探子打探内幕消息。

吴国和越国实在挨得太近了,探子上午出发,晚上就回来通报消息。探子密报,越王最近招收了两位来自楚国的贤人文种和范蠡,正在图谋不轨。越王已经作出了和吴国争强的国策,上行下效,下面的百姓就自以为得风就有雨,见霜就有雪,不知道国家要强大起来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越人站起来了,再不肯忍辱吞气,这不,长久压抑着的恶气终于爆发出来,过去吴人犯下的恶加倍奉还,直接过界把吴国的亭长家给端了。

伍子胥不但是军事家,还是战略家,十年前初到吴国时,就预料吴越两国在中原争霸这种大环境下必有一战,为什么?吴国和越国之间没有天然的屏障,两国“道路相同,风俗相近”,虽有钱塘江、太湖之阻,但当地人谙熟水性,涉水如飞,走江湖如履平地,表面上的国境线等同虚设,怎么可能各自为国呢?要是邻国为敌利用,做敌帮手,大军朝发夕至,必然是心腹大患!

文种和范蠡想到的“联越制吴”之计,伍子胥十年前就预防着。只是当时他向楚平王报仇心切,而越国也实在太落后,没成气候,所以他全力对付楚国,把越国的问题暂时搁置起来。搁置并不等于放弃,他对越国的关注始终是睁着眼睛的,从来就没有闭上过。

现在和楚国结下的恩怨暂时告一段落,该是收拾越国、打理后院的时候,一听越国竟然敢招罗楚国的精英人才为己所用,更是感觉事不宜迟。事态严重,必须趁这些精英人才来不及在越国发挥作用的时候,快刀乱麻予以解决。于是,急忙向吴王阖闾强调了事情的严重性,请求火速发兵灭越。吴王阖闾正为和秦楚联军交战打了败仗而懊恼,一听越王图谋不轨,正可以找他出气,于是马上答应了伍子胥的请求,从楚国撤回的大军尚来不及和几年没见的妻儿团聚片刻,就立即回师南下,剑指越国都城郫中。这是的大军事家孙武已经离开吴国,退隐山岭。孙武大概是忍受不住世人对他在楚国的暴行的嘲讽,感觉再和伍子胥合作下去,很可能背上千古骂名,伍子胥是不在乎的,可孙武很在乎,他要著书立说呀!所以当时吴国伐越的大军除了孙武缺席,其余都是伐楚的原班人马,吴王阖闾、丞相伍子胥、太宰伯嚭一个不缺。他们在楚国尝到了“按班处宫”的滋味,也想在越国如法炮制。

这时越都郫中刚好发生一件天大的事,老越王允常病故,太子勾践继承王位。越人又要给老王办丧事,又要给新王张罗上位仪式,郫中城中乱作一团。

听到边境急报,吴国的战船余皇号已经停泊在五湖(也就是今天的太湖)越国的码头上,吴王阖闾和相国伍子胥、太宰伯嚭从战船上下来,带着千乘战车浩浩荡荡杀奔越国郫中而来。

如此阵势,能让日月变色。

越人惊恐了吗?不!从勾践到朝中大臣,一直到下面的普通百姓,不但没惊恐,反而是个个义愤填膺。

因为吴国犯了一个大忌,不该在人家国丧的时候落井下石。

当时的习俗,国家死了国君,乃是天降大凶,已经十分倒霉,作为外人,你只要乖乖应顺天意、看着老天爷发怒降灾就是了,不能跟着起哄,说不定老天爷顺便也会把怒气发到你的头上。所以此时出兵是大大的不顺,是天下公认的不义之师。

伍子胥为人处世确实到了乖张的地步,敢于逆天而行,根本不理睬天怒人怨、仁义道德这一套。

伍子胥自以为对付越兵,就像雄狮斗疣猪,疣猪必死无疑。

哪里知道眼前这头疣猪是公疣猪,而且正处于发情期。这个时候的疣猪疯狂无比,它的獠牙可以将任何企图靠近它的动物开膛破肚,如果老天爷有肚子的话它也敢捅,你狮子算什么?

遇到强大的敌人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遇上已经疯狂的敌人。

眼下的勾践就像一只疯狂的疣猪,见吴国趁国丧时发难,完全把越人当林中兽类对待,顿时气急败坏,来不及换麻衣丧服,只是在父亲允常的灵柩前叩完三个响头,就急令在会稽山练兵的范蠡带兵出山,又在都城郫中附近招集了所有能战之士,气势汹汹北上吴越边境迎战。

勾践一时愤激,根本不考虑吴越两国的实力差距,鱼死网破最理想,身死国亡乃天数。

当时的越国没有大战的准备,除了范蠡带的兵有点战力,勉强可以一战,其它越兵乃是大王振臂一呼招罗起来的,有人刚刚从农田里爬起来,手里拿的是石铲、石锄,甚至许多人没有兵器,只好在路边砍下大毛竹,削尖了头部聊充长戟。而面对的敌人乃是刚刚打败了强大的楚军的天下第一劲旅,战车滚滚,衣甲鲜亮。使用的乃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和装备。

明白人见了当然知道凶多吉少!

范蠡和文种就是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