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命定之死（上）

东陆，卡斯托纳斯，闪耀宫廷。

走过千影镜廊的时候，雷玛·萨鲁法终于忍不住，虽然这几乎肯定会令科琳圣卫们更加警惕与不满，可他也顾不着了，他们即将觐见神人科琳，部族的命运尽系于此，容不得任何意外。

雷玛靠过去，强搂住格罗姆·巴尔的肩膀，用兽人语在他耳边低吼：“别摆出你那副架子，我们为求和而来，不是为宣战。”

他的忍耐委实到极限了，靠近城门时格罗姆向城墙上的哨兵挑衅，对方以为是氏族的游骑兵来侦查，差点将他们乱箭射杀，多亏古莫丹萨满精通人类语，费得好一番解释。等科琳圣卫队收缴了他们全身的武器后，他以为格罗姆会收敛点，可对方那股兽人狂战士对人类发自骨子里的轻蔑，不需要言语也能一眼看出。

格罗姆没有立刻挣脱，反倒阴阴地笑起来：“雷玛，你知道前不久，霜牙氏族的赛义达死了吗？”

雷玛一愣，他当然记得赛义达是谁，毕竟霜牙氏族当初就是由他们其余十七主氏族酋长一起投票表决除名，只是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重新出现在他耳边，竟是以死讯的方式。

“遥想当初霜城之战，霜牙军王作为部族英雄凯旋，赛义达·战歌有多么风光，他会死在人类手里，是因为懦弱啊！”格罗姆低声说，“战士懦弱了就跟老掉没区别，不如赶紧死掉节省食粮，让灵魂去往盐柱跟随陀尔古斯作战，作为薪柴燃尽到底。”

“你也会跟他一个下场！”格罗姆猛地拳击雷玛胸口，没有丝毫留力，震得他心头刺跳。

格罗姆甩开雷玛的手，朝几乎要拔剑的科琳圣卫们怒吼一声，大步向王厅走去。

雷玛望着格罗姆张狂的背影，浑身滋生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大萨满为什么非要让格罗姆这种主战派加入氏族求和使节的队伍。

卡斯托纳斯一战，大酋长杜坎·森兵败身死，这直接导致由他统筹起来的脆弱的氏族联盟分崩离析。

兽人传统的十八主氏族，霜牙氏族除名，五支氏族消亡在与人类争夺东陆的经年累月的战争中，剩余的十二主氏族，足有半数在这场大分裂中宣布脱离联盟，由黑手氏族领导的四支归乡派氏族决定往东，尝试重返蛇脊山脉，回归兽人传统的生活方式。山顶氏族和火渊氏族则决意往西，向西陆人类王国和冒险者王国寻求出路。

氏族与战团长久以来的权力斗争终于落下帷幕，奉身杜坎的狂战士，他们聚集起的掠夺者战团几乎全军覆没在黑色叹息之墙下，剩余六大主氏族重新掌握阿库克大会的话语权，身为兽人长久以来的大萨满，以及杜坎·森老师的格雷丹·德拉，赢得各方支持，毫无悬念的成为了联盟的新领导者。

和谈的提议没受什么阻碍就通过了，不管承不承认，联盟的战争潜力确实已经到达极限，各大氏族原本的部落领地也在不断受到众多新建的冒险者城市肢解控制，难以继续供给军队。

求和的声音其实也早有发出，几乎所有氏族都对连绵不断的战争厌倦了，只是碍于杜坎·森一人对人类的仇恨之深刻，霜牙氏族就是因为在灭亡卡斯泰利尔王国后宣扬与人类和谈才被杜坎·森愤怒除名，颇有杀鸡儆猴，震慑其余氏族的意思。

现在想想，杜坎·森也许从掀起这场战争狂潮时就没想过停下，他的每一次进击皆为毁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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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门在雷玛眼前缓缓打开，他记得门上的银龙有一道裂口，是杜坎·森用战刀劈开的，如今镶嵌完好了。

光从大殿后墙的彩窗投照进来，今天是东陆近一个月来难得的好天气，王厅地面的大理石砖在光下熠熠生辉，全身铁甲的圣卫们石塑般树立在两侧，巨大的银色王座旁站着一名半兽人骑士，雷玛知道他的名字，洛萨恩·蓝牙，科琳骑士团副团长。

使节团只有雷玛，格罗姆，古莫丹萨满三人进殿，其余随从都被软禁在殿外走廊等候。

雷玛走进殿，想起以往人类王国的使臣来大帐觐见杜坎·森时的样子，单膝跪下，领他们进来的三名圣卫站在背后。

格罗姆背后的圣卫想要用剑柄按住令其强行下跪，却被格罗姆一个挥手差点推倒过去。

“不必了。”有女人用兽人语说。

雷玛这才抬起头，望向王椅上方坐位的人，那是一个长发鲜红的女人，她的一双眼睛也是跟火焰似的红色，穿着红色剑纹的金丝长袍，脖子露出的伤疤一直延续到女人的胸口，很难想象，这样严重的伤势，她当初是怎样活下来，并且愈合的。

更难以置信就是这个女人，在战场上的决斗中，独力杀死了杜坎·森，雷玛曾经与森对练过，当其发动攻击时，势头仿若鬼神。

“兽人，表明你们的来意，无论是好是坏，我都会细细听取。”神人科琳淡淡地说。

古莫丹萨满也单膝跪下，言辞恭敬道：“东陆的战事已久，无论兽人还是人类都饱受战争所害，氏族害怕族人的安危，请求与您和解，两族间虽有种种差异，但愿求同存异。”

古莫丹顿了顿：“为表诚意，大萨满取下了每一位氏族长荣耀骨链的一块，派我们来带给冕下，以求和平。”

雷玛皱起眉，他没听说过有这环节，可前方站着的格罗姆这时却有了动作，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块包裹起来的手掌大小兽皮，捧在了手中。

洛萨恩转头望向科琳，见到其点头，便对格罗姆说：“送上来吧。”

格罗姆笑了笑，双手捧着兽皮，缓缓朝王座走近。

不知为何，他每走一步，雷玛心头就莫名地越发慌乱，他总感觉哪里出错了，但他也不相信格罗姆会做什么，现在氏族是什么情况，同为氏族长，对方理应跟他一样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