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玉壶清漏起微凉(六)
“殿下可有伤着?”帮着陆昭和将那身外衫卸下后,海棠担忧地看着她的手臂问道。
“没有,你可派人盯着他们了吗?”陆昭和由着海棠帮她套上一件妃色印竹衫裙,随意地甩了甩手臂,不经意问道。
海棠颔首:“殿下安心。”
比及陆昭和两个人回到殿中时,只见到魏静姝满面局促地站着,而灵芝也是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只有呜咽声时不时地自她口中传出。
“你还没走?”陆昭和面露厌恶,“好好的一顿晚膳让你们搅和成了这样。”
她说着话,就准备往里间走去,却被魏静姝一把攥住了手腕,“六妹妹,我当真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陆昭和垂下眼睑,甩了甩手腕。
她抬眼看着魏静姝面上仍旧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一撇嘴道:“看在你帮我抄书的份上,那本宫就勉强不同你计较了。但是,”她脸色一变,青葱玉指指着跪在地上的灵芝说道:“这个丫头日后不许再来我宫里,回去还要挨上十板子,不然你日后也别再来我这落霞宫了!”
“是是是,我回去定会好生的收拾她,给六妹妹出口恶气。”魏静姝连忙应道。
陆昭和打了个呵欠,“天色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吧,这么晚不回去,德妃担心了也不好。”
魏静姝听见这话,连忙领着一旁的灵芝离开了。
“可算是走了。”陆昭和瘫坐在矮几旁,一只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
“殿下。”海棠走在她跟前,将药包递给了她。
陆昭和接了过去,将药包凑在鼻间闻了闻。
“殿下当心。”海棠阻止道,“这药被她们藏在了殿下的床下,尚且不知道这是什么药,可莫要伤了殿下玉体才好。”
陆昭和一挑眉,又将药包递给了海棠,“真是想不到,魏静姝今日会这般的着急。”她摇了摇头,“放回去吧。”
海棠连忙应下,陆昭和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思忖着,魏静姝先是让人将药给了江玦宫里的人,现在又费这么大的功夫再放一份药到落霞宫来。她想干嘛?
给江玦下毒,然后栽赃给自己?
不对,以江玦如今的处境,陆昭和即便是给他下了毒,也不会有人会说什么的。
“殿下别担心,奴婢会紧紧地盯着她的,时辰也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海棠走回到陆昭和跟前说道。
“晚些时辰再睡吧,我还有五遍书没抄呢。”她看着桌案上的那一沓宣纸说道。
海棠这时才恍然想起来了,她连忙道:“那奴婢为殿下磨墨。这会子也不早了,殿下早些写完早些歇息。”
“不必了,你帮我备好纸笔就回去吧,大晚上的,我不喜有人守着。”
她说话强硬,海棠也只得应声说是。
夜含霜露重,鸟落枝梢折。陆昭和抄完时觑了一眼宫墙外,明月高挂,时辰渐近子时。她抻了抻胳膊,除去外裳后就往床榻上一躺,盖着被子入睡了。
翌日,陆昭和来到宫学之后便将那十遍书交给了庄先生。
“婉婉,你看……看起来……好像很……很困倦。”揉着眼睛坐下的时候,耳边响起来了顾嫣然这么的一句话。
陆昭和点了点头,“昨晚抄书抄的有些晚,现在好困。”见顾嫣然一脸担忧的模样,她连忙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没事没事,等上课的时候我悄悄地睡一会儿就好了。”
话语未落,她眼睛就瞥到了江玦越过她的桌案走了过去。
他今日穿着淡蓝色的长衫,脚步轻缓,想必腰部的伤还未痊愈。不过观他脸色如常。
江玦察觉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心中有些不虞,面上却不显。
看他走过去坐下了,陆昭和又一脑袋倒在桌案上,“我睡一会儿。”
说罢,她就陷入了沉重的梦乡了。
顾嫣然扯了扯唇角:“这么……这么……困的吗?”
午时,金乌当空,又因着临近初冬,陆昭和却只觉得暖阳可贵。她伸手在空中晃了晃。
宫路上行人稀少,海棠凑在她耳边说道:“奴婢让人去查了那药,常人服用之后会晕倒一阵,若是怀了身子的妇人,只怕会呕吐不已。”
怀了身子的妇人?
陆昭和眉头微蹙,据她所知,魏煦的母妃张贵妃正怀有身孕呢吧?
“那曹安的身世,你可查到了?可有蹊跷?”
海棠小声说道:“曹安是前几个月新入宫的,奴婢让人去查了他的家人,只不过这人父母早就死在乱军手中,他也是为了存活下来才进宫的。”
陆昭和:“乱军?”
海棠颔首,“说来也巧了,那乱军正是年前少将军所平定的那一波乱军。”
“那还真是巧了。”陆昭和喃喃道,“就没有别的蹊跷了?”
海棠抿了抿唇,“奴婢也不知这是不是奴婢多心了,奴婢查到曹安的外祖是与德妃娘娘同乡的。”
江玦盯着晚霞走出宫学的时候并未见到魏全,他正准备抬腿往外走,迎面就见到了穿着鸦青色直裰的小太监迎了上来,“魏全有些差事走不开,今日便由奴婢来接质子回去。”
江玦识出他便是昨日的那小太监,叫曹安。
遂点头道:“不必麻烦,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他面带歉疚,俨然一副不愿麻烦他人的模样。
曹安跟着他往章台宫的方向走去,“那如何可行,质子是主子,奴婢们怎么好怠慢了。”
江玦并未回应他这话,两人走进了章台宫。
“魏全不在,就劳烦你来帮我上药吧。”走进寝殿中,江玦就开口说道。
“哎呦,您这话可真是折煞奴婢了,这不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江玦伸手指了指临墙的柜子道:“药在那里。”
说罢,他又伸手将自己的上裳解下,腰间的伤口仍然有些狰狞。江玦趴在床榻上,抬眼看向窗外。
枯木迎风立,料峭不知寒。
“质子忍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