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旧物的灵体
“女士？！”
“康奈莉女士？”
眼见着近前的红发女人径直倒了下去，纵使苏恩心中仍有数分警惕，也不由得轻喝出声。
似乎是被那声音所惊扰，原本紧皱眉头面容隐隐浮现痛苦神色的劳伦斯先生身形微动。
他胸膛剧烈起伏，满头的灰白色头发在头颅的艰难扬起中轻轻颤抖。
“苏恩……？你已经脱困了？”
见劳伦斯先生醒转，苏恩终于略微松了口气。
虽然不清楚康奈莉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但似乎只要这位守序者的首领在畔，苏恩便能感觉到相当程度的安全感。
“劳伦斯先生，康奈莉女士的状况不大对劲，她……”
迅速将自己刚刚所见倾诉而出，劳伦斯的眉头随着苏恩话语愈发紧皱。
这位老先生有条不紊的快速起身，继而伸出手来凑至康奈莉近前虚晃一下。
而随着他手掌轻轻摆动，一道道银白色的涟漪立时由上自下被导入康奈莉的身体。
“很严重的反噬……”
片刻之后，劳伦斯将那只手掌放下，他蓝色双眸内掠过几分担忧与不悦。
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忽的自黑暗中传来，苏恩的视线立时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他随即竟看到自康奈莉的衣袖当中，正不断向外爬动着与克洛利昂本体十分相似的白色蜘蛛。
那蜘蛛米粒般大小，成群结队，仅粗略观望，便有足足数十只之多。
直至此刻，劳伦斯方才轻轻舒了口气。
“不过就目前情形来看……已经没事了……”
银白色的光华一闪而没，自康奈莉周身向外涌现的白色蜘蛛们速度骤减。
而紧接着，它们竟飞快蜷曲起身体，并自森白色的躯体上不断散发出浓郁黑烟。
就像是在这一瞬间，它们正承受着难以抵御的高温一般。
“苏恩，我要对你说一声抱歉……”
正待此时，苏恩却忽的见到劳伦斯将目光偏移，在凝重和后怕里望向了自己。
“啊？”
疑惑立刻充斥了苏恩的心神。
对于先前所发生的事，他记忆最后只停留在自己被疲乏和困倦侵扰，继而坠入了由‘乐章’奥巴托织就梦境的那部分。
至于其余的事，他一概不知。
“劳伦斯先生，这话怎么说？”
那位老绅士苦笑了一声，他顺势将地上属于自己的那件礼服拾起，并将视线转至了距离二人仅不到十米的审讯室房门。
在那个方向，原本排列成阵的黑色音符已然消失不见，那密不透风的结界也不攻自破。
现在的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步入审讯室之中，并安然救出理应被困于其中的查尔斯以及其余警员们。
“我似乎错估了那件旧物对我的影响……”
沉默只维系了短短几秒，劳伦斯脸上的苦笑更甚。
在苏恩的视线中，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位置。
“早在几十年前，我在刚刚融合‘特鲁格怀表’之际，曾经历了与你一样的事。”
“在一次以我个人能力极难脱身的危局之中，我迫不得已，向‘特鲁格怀表’借用了力量。”
苏恩面色微微一僵，他似乎已猜到了劳伦斯想要讲述的事情。
“然后……我理所当然的也承受到了相应的知识诅咒。”
“那诅咒告诉我……”
言及此处，劳伦斯将双眸闭合，他用力吸气，似乎要将这宁静的晚风全数吞入腹中才肯罢休。
当他将双眼再度睁开时，苏恩从那张平日里始终充满了睿智和平静的脸上，看到了几分自嘲。
“‘梦境’既是‘现实’。”
他用复杂的语气缓缓开口。
在这一瞬，苏恩忽的回想起了最初与劳伦斯见面时，他对康奈莉能力的描述。
对于那位女士能够自如操控幻觉与真实梦境的能力，他曾说过——那相当强大且可怕。
在真正见识过劳伦斯的实力后，苏恩曾不止一次的认为，这描述只是一名上司对自己下属的礼节性夸赞。
毕竟劳伦斯身为一位高位超凡者，理论上而言，甚至可以完全豁免康奈莉所制造的幻觉与梦境。
可直到此时，直到劳伦斯将自己所承受的诅咒讲明之时，苏恩这才明白过来。
那并非是形式上的称赞与夸耀。
而是劳伦斯先生的切实感受。
知识诅咒告诉他圆月是眼睛，于是在苏恩的世界里，不论那月亮是圆是缺，不论它是明是暗，只要他目光所及，高悬在云层之上的那颗星体，都彻底变作了眼睛。
那么‘梦境既是现实’呢？
只要这位守序者的首领有那么一瞬步入梦境。
那他很可能永远都会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因为在他的感官中……他根本察觉不到自己所经历的，是梦还是真实。
“这样看来……‘乐章’奥巴托的能力简直是劳伦斯先生的克星啊。”
心底默默低语了一句，苏恩似乎明白了劳伦斯因何要对自己感到抱歉。
“我曾设想过无数次有关那旧物的能力……却唯独没想到，它竟直接与梦境相关，虽然以当前那旧物的能力，不足以制造将我永久困于其中的梦境，但想要在诅咒的影响下制服它，同样需要消耗不短的时间。”
“在未经妥当准备的前提下让你涉险……这是我身为守序者小组领导者的失职。”
劳伦斯一边说着，一边对着苏恩的方向微微欠身。
见此情形，苏恩赶忙摆了摆手。
“不不……额，对了劳伦斯先生，您有见过孕育出拥有自我意识‘灵体’的旧物吗？”
他打了个岔将话题绕开，不然以劳伦斯的性格，保不齐还要致歉良久。
“灵体？你是指‘缚古魂灵’吗？”
“不，应该不是缚古魂灵，我大致了解缚古魂灵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他们仅是源自历史孔隙中强烈执念所演化出的残影，与旧物仅是类似共生的关系，而我所说的……是旧物本身幻化的灵。”
劳伦斯的表情在苏恩的目光下又一次变得凝重。
这一次，他足足沉默了几近半分钟之久方才不大确定般的开口。
“我想……我明白你想要表述的了……”
蔚蓝色眼眸向上轻轻翻动，劳伦斯似是陷入了属于他自己的某段回忆。
“旧物可以具备自主意识，但决不会幻化出附和他们意念的形体，这是常识。”
“但倘若旧物自身的意识真的转化为灵……那么只有一种情况能够做到。”
随着劳伦斯的语气愈发凝重，苏恩的眉头也不由得微微皱起。
寂静的昏暗地下廊道蓦地吹入了一阵呜呜作响的风。
在那风声里，劳伦斯轻声开口了。
“旧物自身的潜力太过巨大。”
“为了尽可能的成长……”
“它吃掉了与自己共生的缚古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