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关于战争……
这场战争有很多战线。人类的分布远至小行星带。我们之前也居住在月球上，不过后来敌人痛击了那里，我们的人就被消灭干净了。
我们所属的公司，特内—西尔维亚公司在月球上拥有不少产业，比如采矿业务、研究实验室，还有从事绝密工作的公民。有些规模更大的公司，比如马苏基桑公司、辛哈纳公司，以及伊芙康公司都一样在月球上有产业。不过“六巨头”中的大多数公司都在月球被炸飞之前，就把自己的核心产能转移到火星上去了。火星是企业军团的下一个前线。那些大公司并不在意火星上已经有些来自地球的独立主义者建立了城市，还自称为火星人。它们纷纷来到火星抢占地盘，还打着“科学”“研究”和“建立社区关系”之类的友好旗号。
那么，既然有这么多前线，我们怎么忙得过来呢？
这就是诀窍所在，不是吗？
你要怎么才能去到火星之外的地方呢？人类生来离不开地球。我们都被牢牢束缚在地球上——我们的血液、内脏和骨头都离不开它。
想要去往地球之外，最大的障碍是距离。这些距离大得难以估量。有些夜晚，我仍然会仰望星空，思考着宇宙的浩瀚无垠，直到头疼。“六巨头”在量子纠缠和粒子物理等概念的基础上进行研究，建立了一种可以跨越这种距离的即时通信技术，但是想要传输人的话，质量是个更难解决的问题。
如果你知道光速的极限，那就能理解他们解决质量问题的方案了。
从一个前线到另一个前线最快的办法就是把我们变成光。
想想看吧。光到火星需要多久？用“光分钟”计算差不多只要十二分半。到小行星带大概也只要二十到四十“光分钟”，这取决于它的轨道位置。
和大多数改变世界的发现一样——比如青霉素或者治愈癌症的办法——把我们分解后变成光的方法也是偶然诞生的。当时“种子之战”刚结束，“七巨头”也在“公司大战”过后变成了“六巨头”。这导致人们都试图摆脱“六巨头”，纷纷建立起自己的公社和激进共和国。那是一段危险而可怕的时期。所有的沉浸式设备都有提及这段历史。绝望的时代需要孤注一掷的行动计划。换成你，如果各方面都在瓦解，并逐渐滑向无政府主义深渊的情况下，要怎么维持生活方式呢？每个人都爱假装自己对这件事有十足的把握，但你又要怎样管理五十亿人口呢？
他们把我们变成了光。
我母亲说过，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有人从光中显形的情景。当时她听到声音，就走到工作楼层的共用厨房里。有两个身穿灰色军警服饰的女人站在食品打印机旁边，正挥手赶走一个想过去倒咖啡的员工。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柠檬的气味。一个年轻男人的躯干从食物打印机中间垂了下来。
“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多年之后，我妈妈对我讲起这个故事，“我到现在还记得。”
她当时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我知道看见了军方不为人知的事会有什么下场。”她说，“那个被她们挥手赶走的同事，当天就不见了。我再也没见过她。官方的说法是当时发生了一起军事训练事故。”
十年过后，他们才公布了这项新技术。在此之前，所有的领航都是人工完成的。
我父亲是战争中的一个货运工人，负责使用穿梭飞船把火星上的死尸运送回月球的回收工厂。他就是在飞船上学会的领航技术。在火星和月球爆发早期冲突的时候，他和我母亲开始为特内服役。正是他们的服役让我们全家获得了居留权。
这个世界在“闪袭战”之前还发生了不少事情。几十年前那批离开地球的人成了真正的火星人，此后肯定发生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然后越来越多的公司产业才想霸占火星土地。
不管发生了什么，最终火星的通信“静默”了。
大多数公司都从火星上撤回了自己的研究员和科学家，只留下平民，并缄口不言自己公司的平民们都怎么了。
特内—西尔维亚公司的说法是，火星人全是些疯狂的社会党人，炸毁了他们的研究站。然而伊芙康公司讲了一个不一样的故事，他们说火星人把公司的平民都拉去加入了邪教。其他四个公司也都讲了些奇奇怪怪的故事。这种事情时有发生，这些公司对事实各执一词。如果你能接触到自己公司之外的其他媒体的话，会发现听“六巨头”的说辞，就像听一群喋喋不休的老年人，在晚餐时试图回忆起一件儿时发生的怪事，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记忆，都不甘示弱，于是纷纷提高嗓门儿，好像这样会让记忆显得更加真实了一样。
我敢肯定，二十年来，没有任何人跟火星上的人交流过。火星也没有和我们交流过。我不知道他们拥有什么样的技术或筹码，居然能在保持“静默”的同时让地球公司不敢接近，好像火星不存在了一样。我们无从知晓所有留在火星上的人的情况。他们变成了外星人。
在他们“静默”二十载之后，有个分裂出来的火星组织和我们交流了。他们说非常想为地球尽点儿力，并且暗中与他们的社会党政府抗衡。他们还说，只要我们能让他们回到地球，在种子之战炸毁的那片焦土上殖民，他们就有办法用新技术修复受污染最严重的土地……
好几家公司都同意了。火星殖民者让北方的土地重新长出了粮食，而且长势比以往都要更好。
那之后……
发生的“闪袭战”让“六巨头”都同意是一场无妄之灾。
那天，圣保罗有两百万人。
紧接着……他们一闪而过，都消失了。
火星政府是不是因为我们接受了那些殖民者所以大发雷霆？还是说他们其实一直都在静候时机，只待我们得意自满，就可以一劳永逸地毁灭我们？他们大概根本没有忘记过地球公司想要侵占火星的仇怨，始终都计划着要报复我们。
在科技方面，火星一直领先于我们。这种事情公司可不会宣之于口，不过我们会在私下谈到。否则他们是怎么离开地球的呢？又怎么会有能力发动“闪袭战”，让两百万人在一闪之间全部消失？
在地球定居的火星人被围捕审问，但他们好像不清楚这件事，有些人还进行了反抗。直到我报名参军的时候，大家还容忍着他们继续在地球上生活。我们还要忍多久？这是个大问题。
这正是我所知道的战争，我所理解的事件。我正是因此决定站在战争中的哪一方，而且我做到了。我站在了正义的一方。
没人会觉得他们站错了队。
我们都认为：战争时代，吾即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