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演绎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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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案例 维特鲁威人

老实说,当了15年的警察,血腥的案发现场,我也算是见过不少,但像这起案件这般血腥的,以前从未有过。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冷到彻骨,冷到令人窒息。我所在的这座城市,地理位置不偏南不偏北,属于中部地带。去北方的城市,那里的人听我的口音,都管我叫南方人;去南方的城市,那里的人听我的口音,都管我叫北方人。

其实,我是一个不南不北的"中间人"。

我叫陈峰,是我市公安局刑事侦查支队队长,是这起案件的主要侦办人。

案发现场是在市中心的一片城中湖上。我从未见过那片湖结冰,而今年的冬天,那片湖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人们可以在上面行走,更有甚者,直接在冰面上滑起了冰。

那天清早,我们接到了市民的报案,于是赶到了案发现场。

白色的冰面上,聚集了不少刚好晨练路过的围观市民。我和黄朗是多年的老搭档了,他是支队的副队长,他抽烟抽得很凶,老烟枪了,脾气自然也很暴躁。

"让开、让开、让开,都让开!"

他嘴里叼着烟,用力拨开了围观人群,有几个下盘不稳的,脚底一滑,直接跌倒在冰面上,滑开老远的距离。

黄朗就这样硬生生地开出了一条道,我跟在他后面,不住地跟围观市民道歉:"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警方办案,多多理解,多多理解。"

我们来到了封锁圈前,一名在现场维护秩序的小警员迎了上来。小警员刚要向我们汇报情况,只见黄朗将烟头往地上一扔,不耐烦地道:"让开,我自己看!"

他说完,便将小警员扒拉到了一边,撩起警戒带便进了案发现场,我也赶紧跟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不禁令我打了个寒战。

白色的冰面上,躺着一个裸体的女人。这个女人的身体被拦腰截断,仰面朝上,双臂向头顶方向举起,如投降状。她的双腿笔直伸展,并朝两侧小幅张开。

值得注意的是,女人的身体尽管被分成了两截,但并没有被胡乱扔弃,而是被凶手精心摆正、对齐的。尸体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的截面之间,大概隔开3厘米的距离。

直到最后,我才敢去看她那张脸。她的嘴角两侧被人用利刃割开了,伤口顺着脸颊一直延伸到了耳根,仿佛一个巨大的微笑。

冰面上没有任何血迹,也就是说,尸体被遗弃至此时,血已经被完全放干了。

我打了个冷战,看向一旁的黄朗,此刻,他的面色也十分凝重。

我问:"老黄,你觉得像吗?"

黄朗说:"你是说,那个发生在美国的案子?"

我点了点头道:"黑色大丽花。"

1947年1月15日,美国洛杉矶发生了一起轰动全美的惨案。一个名叫伊丽莎白·安·肖特的女演员被人发现死在了诺顿街区的一片草地上。

她浑身赤裸,躯体被拦腰截断,整齐地摆放在草地上,她的嘴角被人用利刃割开了,伤口顺着脸颊一直延伸到了耳根……

一切的一切,都和我现在面对的这个案发现场如出一辙。

那起案子的凶手的身份至今成谜。

由于那名女演员生前最喜欢黑色,所以有了一个外号,叫"黑色大丽花"。于是那起惨案,也被命名为"黑色大丽花惨案"。

我和黄朗看着眼前的情形,寒风夹杂着碎雪呼啸而来,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产生了幻觉,我感觉有一把利刃,正在划破我的嘴角……虽然那感觉转瞬即逝,但我还是感受到了恐慌。

我们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个凶手,很有可能,是在模仿当年发生在美国的"黑色大丽花惨案"。

黄朗这人,你别看他是一个大老粗,但是粗中有细,总能第一时间发现我没有发现的细节。他弯下腰,仔细看了看,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道:"老陈,不对头啊!"

我问:"怎么了?"

黄朗道:"没断!"

我问:"什么没断?"

黄朗指了指尸体被拦腰截开的地方道:"你看,有东西连着!"

我在尸体前蹲下身,将眼睛凑近,目光聚焦在尸体的上半身和下半身的截面之间,果然,是连着的!

正如黄朗所言,有东西将原本已经分开的尸体,连在了一起。

那是一根细小的钢针,前后两端分别插在尸体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躯体的中间。那一刻,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脊柱,正在被什么东西刺痛。

尸体很快被送到了市局法医鉴定中心,法医是个妹子,叫龙敏,比我和黄朗小几岁,性格开朗,特别重口味,吃火锅必点猪脑,而且每次都会现场将猪脑解剖,为大家讲解猪脑和人脑的结构区别。

她是乐此不疲,我们也都习以为常,只是每次新人和她吃火锅都有些招架不住,凡是有她在的饭局,全都敬而远之。

当天下午,我和黄朗在鉴定中心的解剖室里见到了龙敏,此时,尸体还浑身赤裸地躺在解剖台上。

我和黄朗一走进解剖室,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辣味儿。

黄朗问:"什么味儿啊?"

只见龙敏端着一个塑料盒朝我们走了过来:"火锅。"

黄朗吃惊道:"火锅?你在解剖室里吃火锅?"

龙敏道:"速食的,倒上水自己加热,比方便面还方便。"

黄朗道:"这我知道,可你在解剖室里吃火锅,这未免有点儿……"

龙敏道:"啧,哪儿那么多讲究啊,这不是忙得没时间吃饭吗?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黄朗摇了摇头说:"怜香惜玉,是没错,可你也不香啊,满身都是尸油味儿,还有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味道。"

龙敏怒瞪了黄朗一眼,将一小块儿猪脑送进了嘴里。

这里顺便提一句,条例上,法医在完成全部解剖工作并得出最终验尸报告后,是可以在解剖室里吃东西的,但在解剖过程中绝不允许。所以,龙敏在解剖工作全部完成后,于解剖室里吃东西的做法虽然不严谨,但并不违规。

我忍住没笑:"好了好了,你俩能别一见面就拌嘴吗?尸检情况如何?"

龙敏道:"目前可以确定,这名女性死者的生理年龄为28岁,死亡时间是在昨天夜里9点到11点,死者的脖子上有勒痕,凶手先用绳子将被害人勒死,然后扎破了被害人的颈部大动脉,将血放干,随后,凶手用锯子从死者肚脐眼的位置——准确地说,是肚脐眼稍微偏上一点的位置——将尸体拦腰截成两段。用手术刀之类的利刃,将死者的嘴角划开。没有性侵痕迹。"

我问:"那么……那根钢针……"

龙敏道:"我正要说。"

她说着,转过身,从物证箱里取出一个透明的物证袋,物证袋里装着那枚钢针:"钢针是不锈钢的,两头都是尖的,已经测量过了,长度为4厘米,刚好扎在死者脊柱的两个截面上。"

我问:"扎在脊柱上?"

龙敏点了点头:"凶手先用极其精细的钻头在骨头上开了个极小的孔,然后将钢针插了进去,钢针两侧抹了万用胶水,牢牢地固定在了里面,将原本已经分开的脊柱,连在了一起。"

我问:"可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龙敏耸了耸肩道:"这就是你们要去搞清楚的问题了,我只负责尸体的检验。"

我和黄朗调查到了死者的身份,然后根据其身份,走访调查了她身边的所有人,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公园的那片城中湖,刚好是监控的盲区,所以,并没有拍下凶手抛尸的画面。

距离本次案发刚好一周的时间,第二具尸体出现了。

尸体是在距离上一个案发现场正东面直线距离30公里的一处郊外的荒地上,死者同样是一名女性,年龄30岁,死法和上一名死者一致,被人勒死,然后从颈部大动脉处放干血,嘴角两侧被人用利刃割开了,伤口顺着脸颊一直延伸到了耳根。身体从肚脐眼处被拦腰截断并隔开一小段距离,两截脊柱之间以一根4厘米长的钢针相连。

我和黄朗调查了死者身份,确定该名死者与第一名死者并无交集。我们也并未在死者社交圈内发现可疑人物。

而那片荒地,同样也是监控盲区。

又过了一周,第三具尸体出现了。

这具尸体被发现在距离第一个案发现场直线距离20公里的废弃工厂内,那座工厂刚好在第一个案发现场的正北面,也是监控的盲区。

死者是一名女性,年龄25岁,死法与前两名死者几乎一致,但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差别。

这具尸体,虽然被拦腰截断,却没有分开,而是用钢针将尸体的上下部分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了一起。钢针被完全扎入了两端脊柱中。

我和黄朗都在反复思考同样一个问题:为什么这次会拼回去?

面对这个问题,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三周,三具尸体,按照凶手作案的规律,一周后,还会有一具新的尸体出现。一时之间,各路媒体像是炸开了锅,关于本案的报道可谓铺天盖地,社会上人心惶惶,上头给我们施加了极大的压力,如果不能在一周内破案,我和黄朗都得滚蛋。

五天过去了,我们的调查依旧毫无进展。凶手似乎是在无差别杀人,所以,从三名死者的社交圈子里,根本不可能找到真凶。

就在当天下午,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男人名叫贺尊,自称是一个叫罗谦辰的犯罪嫌疑人的辩护律师。

罗谦辰,厨师,因为一起梦游杀妻分尸案被逮捕,案件即将进入庭审阶段。那个案子并不归我们负责,此时,罗谦辰的辩护律师打电话来又是什么目的呢?

我问:"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贺尊在电话里说:"我的委托人让我告诉你们,凶手的下一个抛尸地点是,城东广场。"

随后,贺尊便将电话挂断了。

我立马派人前去找到贺尊,并将他带到了支队。我和黄朗共同对其进行问话。

贺尊道:"我的委托人在看守所里了解到了这个案子,我给他收集了关于这个案子的相关新闻材料,他看完之后,告诉我说,这个凶手是个严重的强迫症患者。"

黄朗笑了:"你少扯淡啊,他都没到现场,连尸体都没见到过,就能分析出凶手是个强迫症患者?我告诉你,我们局里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厉害吧?他都分析不出来,那做饭的厨子还能给分析出来了?"

贺尊道:"报纸上刊登了三名被害人被遗弃在现场的尸体照片,不过都打上了马赛克。我联系上了那家报社,向他们要到了无马赛克的高清原片。我将那些照片给我的委托人看了,他看了那些照片后,便立马得出了凶手是强迫症患者的结论。"

我问:"那你说说,他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依据又是什么?"

贺尊道:"他要当面对你说。"

黄朗冷笑道:"依据?依据就是他在扯淡!我劝你呀,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我们现在忙着呢,没时间陪一个疯子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老陈,你觉得呢?"

我想了想,然后说:"我倒是觉得……可以去一趟。"

黄朗有点生气:"老陈,你疯了?"

我耸了耸肩道:"反正现在我们也毫无头绪,死马当活马医嘛。不妨试试看。"

随后,我和贺尊律师一起前往看守所。

这次,我没有带上黄朗:其一,重案组的工作需要一个能管事儿的监督者;其二,黄朗这人脾气火暴,而且对人总存在偏见,我怕带上他会影响这次与罗谦辰的会面。

在看守所的提审室里,我见到了罗谦辰。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在我的想象中,一个杀掉自己妻子分尸之后,还把肉混在食材里做给客人吃的变态,不说长相奇丑无比,最起码也得是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

但是,坐在我面前的这个穿着囚服的男人,却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他看上去很沉稳,十分有修养,眼神很深邃,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能够掌控全局的气场。

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我反倒有些紧张,就好像我们的身份一下子互换了似的,他就像是一个正在审讯我的警察,而我变成看守所里待审的囚徒。

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发问,很少见地变得语塞了。

罗谦辰率先开口道:"陈警官,此刻,你一定感到颇为疑惑。"

我问:"那你说说看,我在疑惑什么?"

罗谦辰道:"你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我耸了耸肩道:"是你让我来的。"

罗谦辰微微一笑说:"我没有让你来,是你自己选择了来到这儿,是答案让你来的。"

我道:"所以,请你告诉我答案。"

罗谦辰喊了一声:"贺律师。"

只见贺尊走了进来,将三张高清案发现场照片摆在了桌上。

我看着那三张照片:"这是……那三名死者的案发现场照片。"

罗谦辰道:"这就是答案。"

我盯着这三张照片,看了三秒,然后摇了摇头,将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深吸了一口气说:"三个案发现场我都第一时间去过,案发现场的照片我也反反复复看过无数次了。我没看到什么所谓的答案。"

罗谦辰道:"陈警官,其实很多时候,答案就在我们眼前,你我都能看到,只是你不知道你已经看到了答案。就像你不知道这个世界很有可能是假的。"

我被他故弄玄虚的话弄得有些发晕:"告诉我,我忽略掉了哪些地方?"

罗谦辰道:"法医在验尸的时候,应该已经测量过每一个被害人身体部位的详细长度了吧?"

我点了点头。

罗谦辰道:"我从照片上目测,第一名被害人的净身高应该是168厘米,第二名被害人的净身高应该是161.5厘米,第三名被害人的身高是175厘米。"

我从手机里调出了法医的验尸报告,的确,罗谦辰的目测非常精准。

他接着说:"第一名被害人叫……"

我道:"沈雨嘉。"

他道:"沈雨嘉的身高是168厘米,请注意,她的身体是被从肚脐眼拦腰截断的。那么从她肚脐眼往下一直到脚底的长度是多少呢?我目测应该是105厘米。"

我看着验尸报告,点了点头。

罗谦辰道:"问题的关键在于,沈雨嘉尸体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之间被隔开了多少呢?"

我道:"当时的测量结果是3厘米。"

罗谦辰问:"两个被截断的脊柱之间,扎了一根钢针?"

我点了点头说:"一枚4厘米长的钢针,钢针将两个脊柱连在了一起。"

罗谦辰说:"没错,钢针两端加起来一共扎入脊柱骨1厘米,外露的3厘米,将两部分尸体隔开。"

他顿了顿,接着说:"那隔开的3厘米,相当于给被害人身体的上半部分即整体身高增加了3厘米,也就是说,增加后的被害人身高为171厘米。105除以171,等于多少?"

我掏出手机,点开计算器算了算,然后说:"约等于0.614。可是,这个数字,有什么意义吗?"

罗谦辰道:"不要急,一个一个来。第二名被害人叫……"

我道:"柯敏。"

罗谦辰道:"她的净身高是161.5厘米,而从她的肚脐眼往下一直到脚底的身高应该是101厘米。"

我点了点头:"没错。"

罗谦辰问:"隔开了多少?"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尸检报告,然后道:"钢针4厘米,两端分别没入脊柱骨1厘米,也就是没入共2厘米,即外露2厘米,将尸体隔开2厘米。"

罗谦辰道:"161.5加上这2厘米,等于163.5,101除以163.5,等于……"

我用手机算出结果:"约等于0.617。"

罗谦辰道:"我想,你一定在疑惑一个问题,你和你的同事们,都在疑惑这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第三名死者没有被隔开,而是又被拼接在了一起?"

我点了点头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罗谦辰道:"你现在可以打电话问问法医,尸体是不是短了几厘米?"

短了几厘米?

我带着疑惑,拨通了龙敏的电话,电话那头,龙敏对我说:"哦,是的,是短了,验尸的时候,我发现,死者尸体上半部分的脊柱,被截短了2厘米,因为根据脊柱骨的大小规律,上半身末端的脊柱骨的确少了2厘米,脊柱骨上也有被切割的痕迹,在测量死者实际身高的时候,我将这少掉的2厘米加了进去。嗯……当时之所以没说,是因为我以为是凶手在分尸的时候,手法不精细,不小心锯掉了一小部分脊柱,所以没有写进验尸报告里。"

我一下子怔住了,惊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洞察力:"你……是怎么发现的?"

罗谦辰没有理会我的问题:"死者原本身高175厘米,去掉2厘米,身高为173厘米,而死者从肚脐眼一直到脚底的长度为106.5厘米,106.5除以173,等于……"

我道:"约等于0.615!"

罗谦辰问:"0.614、0.617、0.615,发现什么了吗?"

我依旧是一头雾水,看着这些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的数字,感到大脑一片混乱。

罗谦辰道:"人类身体黄金比例为从肚脐眼到脚底的距离÷头顶到脚底的距离=0.618。"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三个小数,全都十分接近0.618!"

罗谦辰点了点头道:"没错,这就是答案。"

我问:"凶手的目的,是要将这三名被害人的身体,变成黄金比例?"

罗谦辰道:"凶手对人体比例有着极高的要求,在这方面,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我道:"也就是说,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目标?"

罗谦辰摇了摇头说:"他是一个强迫症患者,什么样的东西最能勾起人的强迫症?"

我摇了摇头。

罗谦辰道:"一个九宫格,被填满了一个格子,还剩下8个是空的,会引起强迫症反应吗?显然不会。但是,一个九宫格,被填满了八个格子,只剩下最角落里的一个格子没有填满,这便会勾起一些人的强迫症反应,他们会很想将剩下的那个格子填满。"

我道:"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所挑选的目标,是那些身体比例接近黄金比例的人?"

罗谦辰点了点头。

我道:"可是,你说凶手的下一个抛尸地点会在城东广场?这又是如何得来的?"

罗谦辰道:"凶手在按照黄金比例抛尸。"

我愣住了:"按照黄金比例抛尸?"

罗谦辰让贺尊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本市地图平摊在了桌面上:"第一个案发地点是在这儿,市中心的城中湖;而第二个案发现场,是在这儿,这片荒地刚好在城中湖的正东面,直线距离刚好30公里。"

他说着,用笔画了一条直线,将城中湖和荒地连了起来。

紧接着,他又指了指第三个案发现场所在:"这座废弃工厂,位于城中湖的正北面,直线距离刚好20公里。"他说着,又将城中湖和废弃工厂连了起来。

此时,我看到,地图上,城中湖到荒地,和城中湖到废弃工厂的两条直线,刚好呈90度直角相交在城中湖一点。

随后,罗谦辰又以荒地为起点,向北画了一条直线;以废弃工厂为起点,向东画了一条直线。

两条直线呈90度交会于一点,而那个点,刚好就在城东广场!

此时,罗谦辰相当于在地图上画了一个长方形。

我还是感到不解:"我不明白,这个长方形的意义是什么。你为什么确定,长方形右上角这个点,就是下一个抛尸地点呢?"

罗谦辰道:"很明显,凶手想要构建一个黄金四边形。"

我道:"黄金四边形?"

罗谦辰道:"长宽比为3∶2的四边形,为黄金四边形,是符合黄金比例的四边形!如果凶手是一个对黄金比例有苛求的强迫症患者,那么,他抛尸的方案也一定是符合黄金比例的!这就像是某个他一定要完成的仪式!所以,我认为,下一个抛尸地点,一定就在城东广场!"

我问:"你认为,这个疯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罗谦辰道:"我无法给你一个详细的心理画像,但我能够确定,凶手本身一定是一个拥有黄金比例身材的人,不然,他会连自己都无法容忍。"

离开了看守所,我回到局里,将自己和罗谦辰的整个谈话过程叙述了一遍,不出所料,黄朗听罢之后,认为罗谦辰完全是在鬼扯。而我则认为,反正我们此刻毫无头绪,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于是便安排人提前在城东广场进行了秘密布控。

两天后的那个夜里,城市里又下起了暴雪,按照凶手的抛尸规律,如果罗谦辰的分析是正确的,凶手便一定会来到城东广场抛尸。

广场的好几个点都有我们的同志埋伏,我和黄朗坐在广场西南侧角落里的一个小面馆里。透过面馆的窗户,可以清晰地观察到整个广场的情况。

夜里11点的时候,面馆要打烊了,我和老板说明了情况,警方办案,所以老板将店留给了我们,便独自离去了。我们将店门关闭,并且熄了灯,假装店里已经无人。窗户上蒙着一层水雾,这起到了更加良好的隐蔽效果。我和黄朗轻轻擦掉了眼前的一小块儿水雾,紧张地注视着广场上的情况。可是,一直到了凌晨1点,还是没有见到可疑人物出现,只有漫天的飞雪和地上白茫茫的一片。

黄朗有些不耐烦了,他不停地在抽烟,抽完了剩下的半包烟,他将烟头扔掉,不耐烦道:"老陈,今晚肯定没戏,我就说那厨子是在扯淡。"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再等等,沉住气!"

我俩一直等到了凌晨2点,果然,风雪中有了动静。只见一个身穿黑色羽绒服大衣的人,拖着一个黑色的裹尸袋,缓缓来到广场中央。待到他蹲下身,正要拉开裹尸袋拉链的一瞬间,我立马冲着对讲机大喊道:"行动!"

随后,我和黄朗冲出了面馆,其他的同事也全都从四面八方朝着广场中央涌去。

而令我和黄朗都感到诧异的是,那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大衣的男人,明显已经看到我们朝他冲去,而他却对此无动于衷,也并没有逃跑的打算。只见他依旧自顾自地将裹尸袋的拉链快速拉到底,然后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抱出一具浑身赤裸的女性尸体,将其仰面朝上,平放在了雪地上。

我们来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已经跪在了雪地上,跪在了那具尸体前。只见他双眸紧闭,面朝着天空的方向,面带着微笑,仿佛是在享受着这一刻,又像是在等待着某个神明的降临。

最后,我们将他摁在地上,给他反手铐上手铐,他都没有丝毫挣扎,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大雪纷纷地下着,整个世界只剩下黑色与白色,全部的声音都被大雪淹没了,就像是一部无声的默片,在缓缓地播放着。

我们将人带到了局里,凶手很年轻,看上去不到30岁。而且果然如罗谦辰说的那样,这个男人的身材比例看上去特别好,简直可以当模特。我们现场对他的身体进行了测量,果然,得出了十分接近0.618的黄金比例的数值。

审讯一直持续到天亮,但是,这个男人只是坐在审讯室里,不肯回答任何问题。黄朗急得几乎就要动手打人,但是被我拦住了。

尸检报告也在当天中午得出,该名死者的遇害方式和之前三位死者如出一辙,也就是说,这个男人的确就是这起连环杀人案的真凶。

但男人始终不肯开口,我安排人,务必尽快调查出他的身份。

随后,我立马联系了看守所,要求见罗谦辰。

当天下午2点,我来到看守所,在会面室里,我又一次见到了罗谦辰。一见面,我便兴奋地对他道:"我们抓到凶手了。"

罗谦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我道:"你的推理都是对的,那个凶手果然是在参照黄金比例杀人抛尸,我们在城东广场抓到了他,当时他正在抛尸。"

可罗谦辰听罢,只是平静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两个巨大的旋涡一般,要将我彻底吸入。

过了一小会儿,罗谦辰终于淡淡地开口道:"凶手什么都不肯说?"

我惊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长达九个小时的审讯,结果什么也没问出来,他一直不肯开口。"

罗谦辰道:"他还沉浸在自我陶醉中。"

我道:"自我陶醉?"

罗谦辰道:"他刚刚完成了一件绝美的艺术品,任何一个艺术家都会在完成一件自己满意的作品后,自我陶醉上好长一阵子。"

我道:"你管这叫艺术品?"

罗谦辰道:"我只说,对他而言。"

我道:"如何才能让他开口?"

罗谦辰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带他来见我,我可以让他开口。"

"不行!绝对不行!"这是局长给我的直接答复。当我将罗谦辰的话汇报给我市公安局杨局长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我的申请。

杨局在办公室里严厉地批评了我:"小陈,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让一个疯子去审讯另一个疯子,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以后,这种事情,最好提都不要向我提起。小陈,你是很有前途的,不要犯些不应该犯的低级错误!"

我辩解道:"可是杨局,就是您口中的这个疯子,他帮助我们抓到了真凶。"

杨局拍案而起,怒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社会影响?让一个还在审理过程中的杀人犯去审另一个杀人犯,媒体知道了,会怎么写,你清楚吗?"

我道:"那就别让媒体知道……"

杨局很不耐烦:"出去,你给我出去!不准再提这件事情!"

我离开了局长办公室,对于局长的态度,我有些不满,但也表示理解。的确,这样做风险巨大,且不存在先例。

况且,此时此刻,在一系列的证据面前,凶手即便什么也不说,法庭也足够判他死刑了。

当天晚上,我和黄朗实在撑不住,就各自回家休息去了。第二天一早,我派了两名警员去拘留室,将凶手押送至审讯室。可是,那两名警员刚去没多久,其中一名警员就神色慌张地冲进我的办公室,请我务必跟随他到拘留室一趟。

我跟随他前往,这才知道这名警员为何如此慌张。只见那名凶手,浑身赤裸地仰面躺在拘留室冰凉的地板上,双臂和双腿张开,呈现"大"字形。而他,则用血,在地板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矩形,从长宽比来看,这个矩形,正好是黄金四边形。而凶手则躺在四边形的中央,一动不动。我注意到,他右手的手指被他自己咬破了,他便是用流血的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黄金四边形。

这就像是某个仪式一般。

我立马命人对现场的情形进行拍照,随后,我去了趟看守所,将照片递给了罗谦辰。

罗谦辰看完照片后,态度平静地对我道:"城中湖,并不是这起连环杀人分尸案的第一案发现场,沈雨嘉也不是第一个被害人。"

我道:"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说,还有一具尸体没有被发现?"

罗谦辰道:"是的,凶手在拘留室里的做法,实际上是在回味自己的艺术品。"

我道:"你是说,他是在重现犯罪现场?"

罗谦辰点了点头道:"是的,陈警官,凶手躺在黄金四边形的中央,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我说:"你的意思是说,真正的第一案发现场,是在那四具尸体所连成的黄金四边形的中央?"

罗谦辰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说话。

我立马在地图上找到了"黄金四边形"中央的位置,然后调集警力,赶往那里。那里是一片荒地,此时,荒地上的雪将融未融,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斑驳的黑色泥土,阴郁的天幕中,硕大的白色云团静静地悬挂在那里,而云团的阴影下,一幢仿佛被这个世界彻底孤立的、破旧的双层小楼矗立在那里。看上去,就像是一幅印象派的油画。

我和黄朗领着同事们,朝那幢小楼合围了过去,我们进入小楼,将一楼和二楼全都搜了个遍,但是,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发现,这个小楼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

就在我们准备离去的时候,黄朗突然在一楼发现了异样。只见他快步走向一个电视柜(上面的电视早已经被搬走),他将电视柜用力推开,露出了下面的一块正方形的木板。他蹲下身,敲了敲木板,从声音可以判断出,下面是空的。

于是,我们撬开了木板,发现了一个向下的楼梯,显然,下面是一个隐藏的地窖。我们顺着楼梯下去,来到了地窖当中。

地窖里阴暗无光,我们所有人都亮着手电筒,很快,所有的手电筒灯光全都聚焦到了同一个点。

只见地窖阴冷潮湿的地板中央,有一个凹陷下去的水池。水池里注满了浑浊的液体,从气味可以闻出,那是福尔马林。水池中平躺着一具尸体,由于泡了福尔马林,所以尸体只有轻微腐败,我们可以认出,那是一具男性尸体。

而这具尸体的形态非常奇怪,因为,他和普通的人体结构不同,他有两双臂,两双腿。

男人的其中一双腿,笔直并拢;而另一双腿,朝着两侧对称展开。

而他其中的一双臂,朝着两侧水平伸展,与肩平齐;而另一双臂,同样笔直对称展开,但朝头顶方向上扬,与水平方向形成一个不大的夹角。

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浑身裸体的男人,既摆出一个"十"字,又摆出了一个"大"字,同时还摆出了一个"火"字,整体看上去,又像一个"米"字。

那一刻,我捂着嘴巴,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念出了那个名字:"维特鲁威人!"

死者的形态和姿势,和达·芬奇的著名画作《维特鲁威人》简直一模一样,而《维特鲁威人》,正是人体黄金比例的完美诠释!

下午的时候,验尸结果出来了,龙敏一边吃着速食火锅,一边在解剖室里为我们讲解验尸结果:"死者是一名男性,年龄在28岁左右。死因和之前一样,是被勒死的,窒息死亡,由于尸体做了防腐处理,所以无法判断具体死亡时间。别的不说了,下面是你们最关注的重点。很显然,正常人类,是不可能拥有两双手臂和两双腿的,当然,也不排除基因变异,但这种概率很小。"

黄朗不耐烦了:"少废话了,这还要你说?来点关键的,不然要你何用?"

她冲他翻了个白眼,然后指了指那多出来的四肢根部与躯体的连接处:"它们是被凶手用手术缝合用的线,强行缝在死者身体上的。根据比对结果,这多出来的手臂和腿,都来自同一个人,是一个男人,从骨龄判断,这个男人的年龄,应该不超过30岁,至于这个男人是谁,就是你们需要调查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受害者,并不只目前已被发现的这五个,还有一个不知所终的年龄接近30岁的男人,而这个男人,被凶手残忍地砍掉了双臂和双腿。

那个男人现在在哪儿?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们在审讯室里,向凶手问出了这个问题,出乎意料的是,凶手这回竟然开口说话了,他冲着我们冷冷一笑道:"他还活着。"

我和黄朗都感到震惊。

我立马问道:"他在哪儿?"

凶手只是摇了摇头道:"我想见见那个人。"

我问:"谁?"

凶手道:"那个带你们找到这具尸体的人。"

我和黄朗互相看了看,心里想,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我们并没有说出来。黄朗拍了拍桌子,大喝道:"少废话!老实交代!人现在在哪儿?"

凶手又摇了摇头道:"带我去见他,见到他,我才肯说。"

之后,他便继续保持绝对的沉默。

我没了办法,只好冒着被杨局骂的风险,把这事儿原原本本地向他汇报了一遍。没想到这次,他并没有拍案而起向我怒斥,而是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中。这起案子给了他极大的压力,上级要求他,必须在未来10日内破案,从速从快,他也向上级做了担保,如果案子破不了,他就只能引咎辞职了。

经过漫长的思考之后,杨局终于开口了,他同意让凶手和罗谦辰见面,但必须在我的全程陪同下。

当天晚上,我便带人将凶手押送到了看守所,并且安排了他和罗谦辰的会面。

二者在一张长桌前相对而坐,之间隔开3米远的距离,他们的双手和双脚都用镣铐固定住,但是双手保留了半径不超过10厘米的活动空间。

二者身后,还分别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狱警。

而我,则坐在他们二者之间的桌面一侧。

凶手见到罗谦辰,忍不住开口道:"我听说过你,是在新闻上。你是那个杀妻分尸的厨师?你妻子吃上去,味道如何?"

罗谦辰保持着他一贯的儒雅气息,平静道:"实际上,我并没有吃。"

凶手笑了起来,露出难以言表的兴奋感:"你跟我是同类人,所以你才会对我如此了解,果然,也只有你能够理解我。"

罗谦辰道:"后半句是对的,但我和你,并不是同一类。"

凶手道:"但你猜透了我的想法!"

罗谦辰微微一笑道:"你的想法并不难猜,一切看上去就是那样明显,而我所做的,只是细心观察,然后做出合理的思考,便能导出正确的结论。"

凶手冷笑起来:"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罗谦辰耸了耸肩道:"强迫症。你有很严重的强迫症,你对人体比例十分敏感,一旦见到身体比例接近黄金比例,但又不是黄金比例的成年人,你就会浑身难受。直到最近,你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于是开始了对他们的改造。"

凶手听罢,笑了起来,这次不是冷笑,而是一种讥讽的嘲笑:"没错,正如你说的,我们果然不是同一类人,你只是碰巧猜对了我的行为方式,但是,你却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罗谦辰突然定定地看着凶手的眼睛,那种眼神能让人浑身发毛,仿佛能够击溃一切的心理防线,他笃定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想法!你是在完成一个仪式!当你完成这个仪式的时候,你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你变成了某种……某种超脱于人的存在。"

凶手一下子愣住了,他的眼神闪烁着,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罗先生,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罗先生!"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竟然用"罗先生"这样的尊称来称呼罗谦辰。看来,罗谦辰的确已经完全掌控住了局面。

罗谦辰点了点头,看上去就如同教父在同意教子的请求一般道:"当然愿意。"

凶手开始讲述他的故事:"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便喜欢观察周遭所有的事物。我发现,在这个世界上,隐藏着一条被我们忽视的规则。"

罗谦辰道:"我想,你所说的这个规则,便是黄金比例?"

凶手道:"我的父亲,是一个高中数学老师,他特别痴迷于蝴蝶,因此收集了大量的蝴蝶标本。他告诉我,这些蝴蝶全都符合黄金比例,黄金比例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东西。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黄金比例'这个词。很快,墙壁上的蝴蝶标本越来越多,可是墙壁的中间部分,却空出了一大块。我经常问父亲,为什么不将这一大块空白填满?父亲却凝视着墙壁上的空白,笑而不言。直到有一天,当我放学回到家里的时候,却发现,父亲浑身是血,站在那面挂满蝴蝶标本的墙壁前,呆立着,一动不动,他的目光凝视着墙壁。而墙壁上的那块空白,已经被填满了,那是一只巨大的蝴蝶标本。我看到我母亲被悬挂在墙壁上,她背上的皮肉被剥开,制作成蝴蝶双翼的形状向两边张开。我的母亲,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被父亲制作成了标本挂在那里。很快,父亲被警察带走了,判了死刑,我一下子失去了父母,成了孤儿。"

我道:"所以,是少年时的阴影导致你变成了这样?"

凶手并没有理会我,而是接着说:"由于我高考成绩全省第一,所以,大学为我提供了全额奖学金,免掉了我的学费。政府在这方面对我的保护还是非常到位的,大学里没有人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所以,我的大学生活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我大学学的是数学,这大概也是受到父亲耳濡目染的结果。数学当中,有一个著名的数列,名叫斐波那契数列。"

罗谦辰道:"1、1、2、3、5、8、13、21、34……"

凶手点了点头道:"它又被称为黄金分割数列。而在我们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自然生长的东西,符合这个数列。无论是树木的生长规律,还是许多花瓣的数目,向日葵的种子排列,鹦鹉螺的曲线,甚至是台风的螺旋,以及宇宙星系的螺旋结构,也全都可以找寻到黄金分割数列的特征。"

罗谦辰道:"所以,你想表达,整个宇宙都是依照黄金分割数列的规则而构建和运转的?"

凶手道:"没错,我一直都在想,也许整个宇宙的结构,就是一个黄金分割数列螺旋。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让我笃定了这一点,让我知道,宇宙就是依照斐波那契数列的规则建造的。"

我问:"那个人是谁?"

凶手露出了邪魅的笑:"上帝。"

我愣住了:"你说什么?!上帝?这是个比喻吗?"

凶手摇了摇头,道:"那个人就是上帝,是他构建了整个宇宙。"

罗谦辰对凶手道:"其实,我就是上帝。"

我看向罗谦辰,心说,这家伙难道也疯了吗?不!他本来就是一个疯子!

凶手冲着罗谦辰笑了:"你不是。"

罗谦辰道:"你看,我说我是上帝,你是不相信的。那你怎么能够肯定,那个人一定就是上帝?他是如何让你相信他的?"

凶手道:"一开始,我也不相信,那个人便让我站在了一面镜子前。随后,他打碎了那面镜子,结果,镜子里的我并没有消失……"

我道:"为什么?"

凶手道:"因为,镜子里的我,活生生地站在了我面前。"

我感到难以置信:"你是说,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你?"

凶手点了点头。

我道:"这不可能!"

而罗谦辰却对凶手道:"那么此刻的你,是镜子外的你,还是镜子里的你?"

凶手神秘地笑了笑,然后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杀掉了另一个我。"

我问:"那另一个你的尸体呢?"

凶手道:"尸体当然被我处理掉了。但重要的是,从那一刻开始,我便相信,我遇到的这个人,就是真正的上帝!因为只有上帝才能做到这一点!"

我问:"上帝找你做什么?"

凶手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他希望我成为他的助手,帮助他构建新的宇宙。"

罗谦辰道:"我明白了。"

凶手诧异地看着他:"罗先生,你明白什么了?"

罗谦辰道:"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你口中那个所谓的上帝要求你做的,这个仪式,是上帝对你的考验?"

凶手再度兴奋起来,语调里充满了难以遏制的喜悦:"罗先生,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最能够理解我的人!上帝是在考验我,是否具备构造一个能够让他眼前一亮的黄金比例结构的能力。于是,我便想到了黄金四边形和维特鲁威人的结合。同时,我还别出心裁地让上帝看到了我的改造能力,我将那四名接近黄金比例身材的女人,改造成了黄金比例!"

罗谦辰道:"所以,你通过了上帝的考验。"

凶手点了点头道:"我已经是上帝的助手了。"

我问:"那你能不能带我见一见上帝?"

说着,我给罗谦辰使了个眼色,但罗谦辰并不为之所动,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前方。

凶手冷笑起来,眼神轻蔑地对我道:"你没有资格见到上帝!"

随后,他便要求离开看守所,我们只好让警员将他带走。他离开后,我对罗谦辰说:"可惜,他还是没有说出那名受害人在哪儿。"

罗谦辰冲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但我总感觉,他的笑容里隐藏着什么深意。

我道:"他有妄想症。"

罗谦辰道:"显而易见。"

我道:"疯子的动机看上去总是这样奇怪,我以前就接触过一个有精神疾病的杀人犯,你知道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吗?"

我顿了顿,摊了摊手:"毫无动机,他说,他脑子里有个声音让他去杀人,于是,他就去杀人了。还有一个案子,发生在某市的一家连锁快餐店,一个女人被打死了,而凶手在庭审的时候,宣称自己是神的使者,而那个女人是邪灵,他说自己是神派来铲除邪灵的。很多时候,我实在无法理解这些疯子的想法。"

而罗谦辰只是凝视着凶手被带走的方向,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我看到他嘴唇嚅动,仿佛入迷了一般,来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这个世界是假的。"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听清,于是问:"你说什么,这个世界是假的?"

罗谦辰微微一笑道:"没什么。"

很快,我们将所有的证据提交给了检察院,检察院正式对本案的犯罪嫌疑人提起公诉。在法庭上,被告的辩护律师要求对被告进行精神鉴定,因为被告可能患有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可是,却被被告拒绝了,在法庭上,法官问被告:"为什么拒绝?"

被告说:"我承认全部罪行,我请求法官判我死刑。"

法官问:"你请求法庭判你死刑?为什么?"

被告露出了笑容:"我想尽快随上帝而去。"

最后,法官落锤,凶手被判处死刑并立即执行。

可是,我们还是没能找到那名受害人,受害人的身份也一直是一个谜。

凶手被执行死刑后,最后的验尸工作,是龙敏负责的。那天下午,我接到龙敏的电话,让我去解剖室一趟,说她发现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

到了解剖室,龙敏撩开覆盖在凶手遗体上的白布,指了指凶手左腿外侧的一道疤痕。那道疤痕呈闪电状,凸起非常明显。

龙敏道:"当时,我看到这块疤痕的时候,愣住了,因为,这块疤痕,我在另一个地方也见过。"

我问:"在哪儿见过?"

龙敏领着我来到旁边的冷柜,她拉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条腿,她道:"这是从那位'维特鲁威人'身上取下的被缝上去的那条右腿。"

她指了指右腿外侧,我能够清晰地看到右腿外侧皮肤上的那道闪电状的疤痕。

而后,我们对比了凶手遗体左腿上的疤痕,无论是形状大小还是位置,全都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完全相同的两块伤疤?

即便是用相同的磨具烙印上去的,最后在皮肤生成伤疤组织的时候,也会发生差异。而这两块伤疤,完全一模一样,所有的细节都是一致的!

我突然想起了在看守所里凶手的描述,他说,上帝让他站在一面镜子前,镜子被打碎后,这个世界上出现了另一个他。

而镜子里的人和现实中的人是刚好左右对称相反的。

难道说……

我想让龙敏帮我验一验二者的DNA,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杨局一个电话叫到省厅开会去了。这会一开就是一个星期,我也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当我回到局里的时候,终于又想起这事儿,可是,凶手的遗体早已经被送去火化了,只剩下骨灰,而骨灰是无法提取DNA的。

这个案子,也便到此告一段落,而我很快便投入到了新的案件调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