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动物之镜 人与动物间浮动的分界线
第一节 雌性如何驯服“蛮横”的雄性——狒狒社会中的恶行
大块头狒狒山姆生活在肯尼亚西部。在一个由120名成员组成的野生草原狒狒群中,它是地位最高且最凶恶的雄性成员:山姆全身肌肉发达,尖锐的犬齿发出森森寒光。如果谁没有尽快给它让路,那它就会在对方脖子上狠狠地咬上一口。依靠暴力谋生的山姆能否成为东非荒野上动物群体首领效仿的典范呢?
绝不可能!狒狒群中的其他成员都回避、疏远山姆,这个刚成年的“年轻人”依靠武力根本尝不到一点甜头。每天清晨,整个群体会从夜晚栖息的岩石出发,向有食物的区域行进。此时,只要山姆一走到队伍最前面,试图确定群体的行进方向,整支队伍便会即刻改变路线,将它独自留在草原上。狒狒“群众”“民主地”违抗命令,从而剥夺了强者的指挥权。
无赖永远无法俘获异性的芳心,也只能拿伙伴的残羹冷炙凑合着填饱肚子,因为它不知道能在何处觅得可口的食物。一次,山姆妄图去咬一只狒狒幼崽,这只小狒狒随即发出了刺耳响亮的尖叫声。霎时,所有雌狒狒都靠了过去,将山姆这个作恶者痛揍了一顿,并将它赶出了狒狒群。
雌狒狒的行为颠覆了迄今为止学界对动物社群生活中残暴“蛮横”的雄性所扮演的角色的所有认识——无论是在进攻性、等级制方面,还是基于“强者为尊”观念的群体生活。这一结论由研究员雪莉·斯特鲁姆(Shirley C.Strum)得出。她得到了狒狒群的接纳,并作为正式成员和它们共同生活了15年。
为什么身强力壮的雄狒狒无法成为群体领袖呢?因为雌性会将它们驯得服服帖帖。雄性一旦长大便会离开曾经的群体,试图加入新的群体。新群体为母系氏族制。这是一种按照母系确立群体成员地位的制度,首领并非雄性。
下面让我们来看看猴类社会中雄性的辛酸史。
尽管雄性拥有身体优势,但新生雄性仍会受到群体的轻视,到它成年时,与它青梅竹马的雌性也会拒绝它的求爱。我们称其为“雌雄同群的负面影响”。
在狒狒家族中,成年的年轻雄性无法得到本族雌性的青睐。斯特鲁姆观察了一群处于断奶期的“小男孩”:它们远离母亲,“哭得撕心裂肺,整个身体因为痛苦而不住地抽搐”。虽然年轻的雄狒狒不会遭到群体驱赶,但它却会自愿离开。它先是进入本群与他群领地的边界——那里远离本群的雌性,靠近狮子和猎豹的活动区域。若与邻近的狒狒群不期而遇,它便会在那里(如水洼旁)观察它们。
年轻的雄狒狒最终会离开生养自己的狒狒群,独自跨越广袤的草原,缓慢而警惕地靠近陌生的狒狒群。不同于雄狮成功且血腥的征服习惯,年轻的雄狒狒从不与其他雄狒狒同行,总是一个独行侠。雄狒狒之间的竞争关系毫无友谊可言。尽管偶尔会结成短暂的联盟,但它们都坚守着一个理念:“帮助盟友,但切不可过分!”
品行最劣者是最大的输家
拳脚规则与社会制度
当身为外来者受到惊吓时,这位“英雄”便会立刻回到原生群体,重新投入母亲的怀抱。当它最终鼓起勇气接近陌生的群体时,在那里迎接它的是一个由幼崽和年轻成员组成的“欢迎委员会”。新群体中的雌性也会对它表现出巨大的兴趣,就像对待其他新来的雄性成员那样。
这是所谓“外族雄性效应”和纯粹的好奇。但是,新群体中的雌狒狒不会给新来的异性成员提供一丁点逾越雷池的机会。
与人类社会中的常见习惯不同,狒狒群中谁都不会驱逐或欺压新成员。现任群首领完全无视新成员,而这一行为令这个初来乍到的家伙受到鼓舞,它的行为从最初的小心试探逐渐变得肆无忌惮。于是,在短短几天的避难时间里,它就从腼腆害羞的“新人”逐渐转变为狒狒群中最厚颜无耻、最具攻击性、地位最高的成员。这与绝对免责机制诱导犯罪的过程一样。
等级观念的变革已在新成员融入群体的过程中显露出来:雄性新成员身强体壮,极具进攻性,因此地位最高。此时,其他成员因为不想挨揍,往往会避免和它正面对峙。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蛮横的雄性还无法左右其他成员。因此,我们应严格地将以下两个概念加以区分:用拳脚打出来的地位与根据社会影响力而确定的等级。
无论是在狒狒群还是在人类社会中,这二者都不可画等号。
这位放肆的新成员在它接下来的生活中向我们展示了新群体鲜为人知的一面。斯特鲁姆将群体中的雄性分为三种类型:
第一种是在群体中逗留数日至1年半的新成员。因为新成员需要1年半时间来融入新群体。这类成员最为好斗,并通过打斗来跻身群体等级金字塔的顶端。鉴于重返原生群体是件丢脸的事,所以,1年半之后,雄狒狒若仍未能融入新狒狒群,便会再找一个狒狒群,并在那里更好地表现自己。
第二种是短期成员,它们在群体中的逗留时间为1年半至3年。雌狒狒已将其驯服,它们举止得当,相对而言没那么强的攻击性,也因此只能处于群体等级金字塔的中层。
第三种则是在群体中生活了3年至10年的老成员。这些元老十分温顺,几乎毫无攻击性,但却处在群体等级金字塔的最底层——这真是一项令人诧异的发现。
悖论就此产生:最讨雌狒狒欢心,拥有最好的食物和最舒适的休憩之所,享有生活所需的各种资源的,却是第三类雄狒狒,也就是最温顺、地位最低的雄性!与此相反,那些地位最高的雄狒狒并不中用,都只是失败者——这个研究结果颠覆了我们迄今为止对力量与统治关系的所有认知。
雌性的统治策略
用剥夺交配权当作惩处与缓冲攻击的方法
一种极富启发性意义的社会机制控制着上述现象。狒狒群的社会制度由雌性建立而成,它们通过三种统治手段来驯服雄性。
第一种统治手段是建立稳定的社会结构。这一结构贯穿群体成员的一生,不会因为成员的离开而被削弱,其中同时包含了祖孙、母女、姨侄等所有母系亲属关系。一个拥有100~200名成员的草原狒狒群体可分为若干所谓的母系家族。每个家族都由雌狒狒及其后代组成,它们彼此拥有血缘关系,情谊牢不可破。雄狒狒们会在此试图通过长期奉献的方式融入群体,但即便它们取得成功,也只是暂时的。
狒狒群中最年高望重的雌狒狒是大家族中所有成员的母亲,它在群体中拥有绝对的领导权。位列第二的是群体中年龄最小的幼崽,而非年龄仅次于群首领的雌狒狒——拥有绝对领导权的雌狒狒确保了幼崽的这一地位。在狒狒群中排第三的是年龄稍长的幼崽,成员地位以此类推。在这个母系氏族群体的等级顺序中,只有排完所有幼崽之后才轮得到年龄仅次于群首领的雌狒狒。
成员数量最多的家族在整个群体内部拥有话语权。这个家族中的所有成员,无论其体弱多病抑或是年纪尚幼,都凌驾于群体中所有其他成员之上。
虽然雌狒狒间会时不时地发生口角,有时也会无关痛痒地相互咬上几口,但是根据群体等级关系,“获胜者”几乎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既然这样,雌狒狒群中为什么仍会发生争吵和冲突呢?虽然“落败者”不想过于冒险,不过每只雌狒狒总想一再试探他者的底线。但在雌狒狒必须对抗暴怒的雄性时,大家又会再度团结在一起。
雌狒狒间真正的友谊的基础也因此产生。除了个别不共戴天的仇敌外,每一只雌狒狒都拥有一个由同伴、战友、帮手组成的呈放射状的关系网。它们的关系只需要建立在互相“给予-索取”的基础上,即使是没有亲缘关系的个体也会被纳入这一网络。各个家族的首领彼此交好,各家结为同盟,忠诚相待,密不可分。和雄狒狒不同的是,雌狒狒的友谊牢不可破。这也为雌狒狒以数量优势共同对抗不受欢迎的雄狒狒打下了牢固的基础。
第二种统治手段是拒绝与不受欢迎的雄性交配。当这类雄狒狒靠近时,雌性拔腿就跑,让它们在身后不停地追赶,直至其筋疲力尽。雄狒狒若试图强暴雌狒狒,就会被群起围攻。其实雌狒狒在选择配偶时有明显的偏好,只有家族中的老朋友才能享受到它们的爱。
第三种统治手段是扮演成被动的防御者。雌狒狒用这种方法对抗新来的凶恶蛮横的雄狒狒,借此保护温顺的雄狒狒!雌狒狒与其幼崽是年长雄狒狒们的保护伞,即所谓的“碰撞缓冲器”。
这个现象十分有趣,最早发现于生活在摩洛哥阿特拉斯山脉中的野生地中海猕猴群体中。如今,这种行为对草原狒狒社会结构的重要意义已获证实。
当一只地位低下的雄狒狒被另一只地位更高的雄狒狒攻击时,它会抓过来一只狒狒幼崽、一只年纪稍长的狒狒或雌狒狒,将其像盾牌一般挡在“敌人”面前。这一行为可以产生魔幻般的力量,迅速阻止攻击;而充当“碰撞缓冲器”的狒狒们显然清楚情况,丝毫不会感到恐慌。
这种平定乱象的方式绝对行之有效,但并非每只雄狒狒都能享受这种待遇。在此之前,处于弱势的雄狒狒必须花费数年时间,承担起“社群奶爸”或是“替补母亲”的工作。通过大量真挚的付出,它使自己成为狒狒群成员值得信赖的伙伴和朋友。对它而言,最好能同时赢得几位异性的信赖与好感。
若不努力获得“权益保护伞”,那么,雄狒狒的境遇将会截然相反。例如,当一只极具攻击性的新雄性成员欲用此计使自身免受群体惩罚时,幼崽便会大声嚎叫,向其冲过去。与此同时,其他群体成员也会群起而攻之。
被驯服的雄狒狒
真正的恶行
如果一只雄狒狒没有通过忠诚的服务顺利地与若干雌狒狒建立起友谊,那它就是一名失败者,必须得离开群体。而如果它成功了,只要雌狒狒进入发情期,那它便拥有了交配的好机会。好斗的新来者渐渐意识到:将力量用在争斗中只是白费力气;权位之争不仅多余,而且有害。雌性就这样慢慢磨平了雄性的攻击欲。
由于各只雄狒狒的性格不同,它们社会化的过程也存在差异。斯特鲁姆观察了两类群体新成员:一种喜怒无常,无法同他者相处,并且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再度离开;另一种新成员则会很快在攻击与地位之争中做出调整,以适应群体规则,获准留下。
具体来说,斯特鲁姆发现外来雄狒狒有两种“再移居阶段”:
其一,若雄性在加入新群体最晚1年后仍未同任何一只雌性发展出友谊,那它便会选择离开。在下一个或下下个群体中,这些雄性就会控制自己的攻击欲,以便融入新集体。其二,雄狒狒在融入新群体5年后会再次选择离开,不过是出于完全不同的理由:这一时期,在其配偶所处的“妇女茶话会”中,它的女儿们逐渐发育成熟。我们已经从诸多动物那里发现了乱伦禁忌,雄狒狒也会避免与自己的孩子性交。因此,雄狒狒必须越发长久地抑制自己的本能。这种失落感迫使它们再次离群。
在成员数量众多的雌狒狒团体中,雄狒狒最长能忍受10年。随后,社交能力高超的雄性便会变换自己的“俱乐部成员资格”,再次快速融入新的集体,然后在那里一直待到30岁左右,直至其生命之火熄灭。
因此,雌狒狒才是草原狒狒群体的主心骨,是保证群体稳定和延续的基石。相反,雄狒狒则会在或长或短的时间内加入不同的“协会”。
此外,雪莉·斯特鲁姆通过其15年的研究成果向我们揭示了一个关于草原狒狒的攻击性现象的全新视角。该视角极具里程碑式的意义:
19世纪中叶,学界将动物的攻击性看成正常行为功能失调的结果。随后,康拉德·洛伦茨(Konrad Lorenz)将种群内部的攻击行为视为解决同类间领土、伴侣、地位、食物与栖息地等争端的方式。他认为,种群内的攻击行为只是一种“所谓的恶行”,在动物的生存与延续方面,它其实起到了积极作用。
作为对弱者不公平待遇的辩解,该命题被一些人运用于政治、经济以及人际关系实践中,急切地为自身行为辩护;而另一些人则极力地反对该命题。
从现在起,攻击性又有了不同的面貌,至少从狒狒群的社会结构中来看是如此:它不再是“生存之战中胜利者所具备的优势”,年轻的雄狒狒对争斗的狂热情感不会有任何结果。在狒狒群中有另外一种生活方式,那就是和平相处,互相帮助,建立彼此间的友谊。它们不用拳打脚踢而利用社交策略和平地融入新群体,运用技巧而非暴力完成目标,结交朋友而非相互攻击。
所以,在狒狒社会中,内部攻击只会以毁灭性方式出现,给同伴带来创伤。无论是对群体还是对个体而言,均有百害而无一利。因此,种群内部的攻击不是“所谓的”而是“真正的”恶行。但不同于人类的是,猴类有完美的社会机制,以平衡年轻雄性成员的攻击性。
当然,在动物界,同种的动物间也存在着排挤战与灭绝战,例如:雄羚羊会为了争夺交配领地大打出手,雄虎、雄马鹿种群内部有发情期之战,饥肠辘辘的北极熊、秃鹫会为了食物而战,就连花园里的雄乌鸫都在拉扯彼此的羽毛。
但是,难道人类可以用动物的攻击性来为我们自身的攻击行为辩护吗?我们既不像老虎或北极熊那样独居,也不像羚羊、鹿那样过着开放的群居生活,人类生活在组织良好的社会团体中,有着近似于草原狒狒的一定的群体结构。如果我们带着虎豹般的攻击性生活在“无毛猿类”的群体中,那么,一切不幸都会因我们错误且非理性的行为接踵而至。
雄性统治的垮台
雌性有更好的治理方法
男性行为研究者至今对狒狒的生活有着完全错误的认识。他们认为,群体中的首领是一个身强力壮、具有攻击性的雄性,或由三只雄狒狒结盟而成,而一大群幼崽与雌性处于群体底层,其中雌性是雄性领导集团的性奴隶。
这其实是一种带有性别歧视的两性社会角色模型,即认为:在两性关系中,雄性占有支配地位。相应的解释发人深省:20世纪50年代中期及之前,第一代狒狒研究者无一例外皆为男性。当时,他们的田野观察时间十分短暂,而且,他们只对雄性动物感兴趣。他们用自己的男性世界观对这些雄性动物的行为加以阐释。在此研究视角下,他们的观点获得了持相似看法者的支持。
在这之后,情况发生了显著改变。在自然环境中观察动物的研究人员数十年如一日地工作在科研一线。代表性学者多为女性:狒狒研究者雪莉·斯特鲁姆,青潘猿(黑猩猩)研究者珍·古道尔(Jane Goodall)、斯特拉·布鲁尔(Stella Brewer),已遇害的杰出的高壮猿(大猩猩)研究者戴安·福西(Dian Fossey),红毛猿(猩猩)研究者芭芭拉·哈里森(Barbara Harrison),马达加斯加狐猴研究者艾莉森·乔利(Allison Jolly),侏獴研究者安妮·拉莎(Anne E.Rasa),裸鼹鼠研究者詹妮弗·贾维斯(Jennifer Jarvis),等等。在此,我仅举几例。正是这些女性学者的付出,才能让动物行为学研究在近几十年里得到快速发展,并在野生动物的社会行为领域获得重要成果。与此相比,男性学者们几乎都只是在实验室里闭门造车。
从前,学者们在研究动物行为时会带入父权式的偏见,而斯特鲁姆为这一不当做法画上了句号。她反对的是什么呢?并不是“强势”性别对“女权”的轻视。因为如果雌性接过了雄性的社群角色,那就意味着“女权”的胜利。倘若政权更迭之后,雌性们依旧继续沿袭雄性的做法,劣迹斑斑,那么,此时身处旧时雄性王权地位的“女士们”又会做些什么呢?从社会原则层面而言,它们什么都不会做。狒狒群体的实例告诉我们,与雄性的治理方法相比,雌性的方法能够更好地统领群体。
雪莉·斯特鲁姆写道:“魁梧的身材、强健的体魄与巨大的力量为雄狒狒们带来了什么呢?它们不停地让自己出演遭到群体驱赶的场景。雄狒狒们将曾经的一切,所有安定的、友好的、值得信赖的一切通通抛诸身后,它们抛弃了社群关系、朋友(包括盟友)、经验、知识……归根结底,抛弃了一切狒狒的智慧。而后,它们便不得不在新群体中为自己打造全新的生活。尽管付出了巨大努力与耐心,它们最终获得的回报却远不如一只雌狒狒所拥有的多。‘她’从未离家,在群体中,仅仅借助一个眼神、一个手势或是‘咕咕’声就能获得想要的东西。我为雄狒狒深感遗憾。”
女权主义者或许会感到失望。其关键在于,雌狒狒在群体中建立了一套完全不同于雄性所建立的集体生活体系。它们摒弃了雄性的攻击性行为,同时,防止雄性将那种崇尚攻击的生存法则强加到雌性身上。
雌雄狒狒之间也不存在不切实际的平等主义。在斯特鲁姆看来,雌性、雄性在群体中扮演着不同的互补角色,它们都无法更好地完成对方的任务。雄性充满活力,喜欢冒险,是对抗猎豹与其他天敌的防卫者;而在保持家庭和睦的关系中,雌性是安静的一方,它是社群稳定、团结可靠的保证。
人性中是否潜藏着杀戮欲?
须在思想层面控制攻击欲
这些有关草原狒狒的研究结果令人兴奋,它们能否对人类的演化研究提供帮助呢?青潘猿是人类在动物界的至亲,两者遗传物质的相似度高达99%。相比之下,人类和狒狒间的亲缘关系就要远得多了。
不过,阿德里安·科特兰德(Adriaan Kortlandt)针对青潘猿提出了“人性退化”或“反向演化”假说。他表示:人类和青潘猿拥有共同的祖先,当那个共祖的一个后代分支演化成人时,青潘猿则走上了一条相反的演化道路。相比今天的青潘猿,人类与青潘猿的共祖猿与今天的人类更为相似。
人类和青潘猿的共祖猿以群居的方式生活在热带雨林、沼泽雨林及山林中,群体成员有24~36个;在这种共祖猿群体中,只有个别成员会进入热带稀树草原。与此相反,草原狒狒的群体十分庞大,群体成员可达200名。它们成群地移居至开阔的草原或布满荆棘丛的草原,并在那里发展出了一套防御猛兽的复杂系统。
这正是猿人和早期人类的社会组织形式。他们不像热带雨林中的青潘猿那样生活在小团体中。因为对他们而言,在这种气候环境中,狒狒式的社会行为方式是一种成功的生存策略。我们可以推断:猿人和早期人类群体的社会结构和行为与狒狒的存在相似之处。
在演化过程中,原本平和温顺的人类演化出了富于攻击性的特点。直到不久之前,人类学家仍将其解释为人类语言的产生所带来的结果。现在,我们必须将人与动物之间的分界线再往动物那侧推一推。在演化过程中,灵长目动物采取集体性抵御攻击策略的时间比我们之前所认为的要早得多。因此,“攻击行为无法避免”的说法实际上无法自圆其说。
以下结论对人类和平行为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持“野蛮人”观点的学者声称,人的内心潜藏着“杀手猿”的遗风。那是一种天性野蛮、残暴的动物,但人类的天性却并非如此。人类是爱好和平的高等灵长目动物。因此,给军队装备可毁灭人类自身的杀伤性武器,完全是因为人类无法认清这些关系,也无法用思想控制攻击欲望。
图1 人科动物演化树状图。类人猿和人类有共同的祖先,它生活在约1 700万年前。那时,那种共祖动物出现了一个分支,朝着类人猿方向演化[合趾猿(E)、长臂猿、白眉长臂猿和黑掌长臂猿]。1 400万年前,类人猿中的一个分支开始向红毛猿(A)方向演化。900万年前,又有一个分支开始向(山地与平地)高壮猿(B)方向演化。700万年前,则出现了向青潘猿(C)和祖潘猿(D)方向演化的一个分支
人类之所以会用如此可怕的方式误读自己,是因为一种异化自然的观点。人类抱着这种观点看待世界以及我们在宇宙中所处的位置。接下来,就让我们谈一谈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