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诗
百变女人乌尔干达[1]
致《堂吉诃德·德·拉曼查》
《堂吉诃德》，你若
择善而交，跼高蹐厚，
无知者必无由
置喙你胡作非为。
然若迫不及待
落入愚人之手，
虽人人争先恐后
炫耀才高八斗，
须知，口手相传容易得，
知音一个也难求。
人人皆知奥妙：
大树枝繁叶茂，
荫下栖身正好。
贝哈尔的幸运星宿
正是巨树参天，
硕果累累皆是亲王贵胄。
其中有一位公爵花开锦绣，
堪称亚历山大大帝人世转投。
快来到他树荫下寻求庇佑，
命运定保大胆之人无忧。
你将讲述的奇遇是关于
一位高贵的拉曼查绅士，
闲来无事的阅读
使他神魂颠倒如中魔咒，
贵妇、武器和骑士
令他如痴如醉再难回头。
他效仿奥尔兰多[2]，
无论是疯狂、痴情或温柔，
以臂膀的力量
征服了杜尔西内亚·德尔·托博索。
盾牌上没有
冒失的象形图案，
因为花色各异
不过是烂牌一手。
如若在序言中态度谦恭，
没有人会取笑你：
“什么堂阿尔瓦多·德·卢那[3]，
什么迦太基的汉尼拔，
什么西班牙的弗朗西斯科国王，
谁不感叹壮志难酬？”
上天赐你博学多才，
是福是祸难以轻诩。
好比黑人胡安·拉丁[4]，
切莫张狂吹嘘。
不要对人自作聪明，
哲人也不该随意援引。
因为，一旦信口开河，
识破伎俩的人就会
对你窃窃私语：
“何必故弄玄虚？”
莫问他人隐私，
言行切勿逾矩。
若事不关己，
视而不见乃明智之举，
有意取笑之人
才会自讨没趣。
何况你引火烧身
不过是为沽名钓誉，
蠢话一旦付印成书，
如覆水难收，回天乏术。
切记做事再三思虑：
若天花板是易碎玻璃，
为何将石块拿在手中
用以投掷你的友邻？
就让诸多有识之士
徜徉在你的故事之中，
拖着步履如铅般沉重。
不像某些人著书立说，
空话连篇，避实就虚，
装疯卖傻，委实无趣。
[1]乌尔干达，16世纪西班牙骑士小说《阿马蒂斯·德·高卢》中的女巫，善于变形。
[2]奥尔兰多，多部骑士小说的主人公，也称罗尔丹，即12世纪法国史诗《罗兰之歌》中的罗兰。
[3]阿尔瓦多·德·卢那（1388？—1452），西班牙胡安二世时期最有权势的大臣。
[4]胡安·拉丁，特拉诺娃公爵夫人的黑奴，能用拉丁语写诗，因其语言天赋被称为胡安·拉丁。
阿马蒂斯·德·高卢的十四行诗
致堂吉诃德·德·拉曼查
我一生坎坷，往事不堪回首。
你何苦效仿？失恋之苦，相思之愁，
“苦岩”山高路陡，
难足我悔罪苦修。
你啊！苦涩的酒
充盈双眸，
让你放弃毕生所有，
靠大地的供养糊口。
你必将永垂不朽，
至少，每当晨曦初露，
金色的阿波罗驱动他的车轴。
勇者之名荣耀万丈、千秋长久，
你的故乡将在一众地方名列榜首，
而你智慧的作者，世间难逢对手。
堂贝利亚尼斯·德·希腊[1]的十四行诗
致堂吉诃德·德·拉曼查
我所言所行、所经历、所摧毁
在全世界游侠骑士中出类拔萃；
我经百战、傲群雄、勇敢无畏，
报仇雪恨千百万次也从不后退。
战功赫赫使我的名声千秋永垂，
作为恋人我曾是多么柔情似水，
巨人似侏儒手到擒来不费吹灰，
再危险的生死决斗我随时奉陪。
把命运牢牢踩在脚底，
我足够清醒不乏勇气，
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
我虽然美名传遍天地，
哦！伟大的堂吉诃德！
却嫉妒你的丰功伟绩。
[1]堂贝利亚尼斯·德·希腊，西班牙同名骑士小说主人公。
奥莉亚娜夫人[1]的十四行诗
致杜尔西内亚·德尔·托博索
哦！美丽的杜尔西内亚！
你在托博索的居所舒适静谧，
与观花堡[2]伯仲难分，
为它值得放弃整个伦敦！
哦！谁能以你的热情作灵魂的装束？
谁有幸穿上你的族徽制服？
并见证那位因你而幸运的著名骑士
前无古人的杀伐征战之路！
哦！有谁曾如此矜持本分，
疏远阿马蒂斯先生，
正如你将骑士堂吉诃德拒于心门！
哦！愿你从不妒人却受人嫉妒，
所有悲伤的时刻都变成幸福，
尽享生趣而无须付出。
[1]奥莉亚娜夫人，骑士小说中阿马蒂斯·德·高卢的情人。
[2]观花堡，小说中奥莉亚娜夫人的居所。
阿马蒂斯·德·高卢的持盾侍从甘达林的十四行诗
致堂吉诃德的持盾侍从桑丘·潘萨
桑丘好汉，久仰大名！
命运安排你成为侍从之一，
也把你变得心善明理，
处处化险为夷。
锄头和镰刀，与
游侠事业并不对立；
包天揽月的专横侍从都应学习，
你的直言不讳和彬彬有礼。
我嫉妒你的毛驴和名气，
对你的褡裢也同样羡慕不已，
这一切都说明你聪明伶俐。
桑丘好汉，久仰大名！你如此优异，
我们的西班牙人奥维多，也只有对你，
在你行吻手礼的时候抚你的脸颊致意。
半吊子诗人德尔·多诺索的诗
致桑丘·潘萨
我是桑丘·潘萨，
拉曼查人堂吉诃德的侍从，
风尘仆仆，行色匆匆，
小心度日，诚惶诚恐。
《塞莱斯蒂娜》[1]说，
比利亚迭戈密不透风，
无非是为逃亡者
把隐匿之所提供。
依我看，若能对人性多加包容，
此书堪称一代辞宗。
[1]西班牙中世纪对话体长篇小说，讲述一个以悲剧告终的爱情故事，有人认为它是西班牙文学中仅次于《堂吉诃德》的伟大杰作。
致罗西南多
我是罗西南多，
著名的、伟大的巴别卡[1]之重孙，
苦于形容枯瘦，
暂屈堂吉诃德麾下栖身。
虽年老体迈，慢慢吞吞，
却小心谨慎，屡屡绝处逢生，
口粮尚得维系生存。
在这点上我比小癞子[2]强过几分，
他用麦秸充当吸管，
从盲人手里偷喝美酒香醇。
[1]12世纪西班牙史诗《熙德之歌》中主人公熙德·鲁依·迪亚斯的坐骑。
[2]16世纪中期西班牙小说《托梅斯河上的小癞子》中的主人公。
疯狂奥尔兰多的十四行诗
致堂吉诃德·德·拉曼查
你纵非盖世无双，
也堪称天下无敌：
在众廷臣中脱颖而出，
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我是奥尔兰多，吉诃德，我
为美人安赫莉卡迷失自己；
我在遥远的大海历经风浪，
以不朽的勇气向名声献祭。
你的尊荣来自于丰功伟绩，
我望其项背永远无法企及，
可惜你跟我一样歇斯底里。
今天你我同病相怜情场失意，
明日你的声望与我分庭抗礼。
[1]摩尔人，即13世纪至15世纪统治西班牙的北非阿拉伯人。
[2]西徐亚，又称斯基泰王国，是公元前8世纪至公元前3世纪位于黑海北岸的古国。
太阳骑士[1]的十四行诗
致堂吉诃德·德·拉曼查
我是西班牙的太阳骑士，
争强好胜却不足与您并驾齐驱；
剑如闪电仿佛主宰白昼的生死，
对您的勇气和崇高却难以企及。
我蔑视帝国；君王徒劳赠予
东方日出之地，我弃之如敝履，
只为一睹克拉蒂丽安娜
端庄的面容，如同美丽的晨曦。
我爱她，是独一无二的奇迹，
相思之痛连地狱也退避不及，
我的勇力足以遏制它的怒气。
而你！非凡的哥特人[2]吉诃德啊！
你对杜尔西内亚之心如风光月霁，
她因你，忠贞智慧之名感天动地！
[1]太阳骑士，西班牙同名骑士小说主人公，下文的克拉蒂丽安娜是书中的公主。
[2]此处并非指真正的哥特人，而是指代豪门贵族。
德·索里斯坦的十四行诗
致堂吉诃德·德·拉曼查
吉诃德君，你的愚蠢言行
暴露了空洞无物的脑筋，
却永远不会有人指责你
卑鄙下流或不端行径。
你到处打抱不平，
虽然无数次被
邪恶无耻的暴徒教训，
但丰功伟绩自有论评。
如果美丽的杜尔西内亚
对您无礼傲慢，
或对您的痛苦冷眼旁观，
您或可聊以自慰心安：
桑丘·潘萨挑拨离间，
致使她的无情，您的失恋。
巴别卡与罗西南多之间的对话（十四行诗）
巴：最近可好？罗西南多，为何如此瘦弱？
罗：因为我从不进食，却总在劳作。
巴：那么，饲料和稻草呢？
罗：主人一口也不给我。
巴：我说，先生，你真是不知死活，
竟用蠢驴舌头把主人评说。
罗：他才是蠢驴，从摇篮到坟墓把岁月蹉跎。
看吧！痴心人一身寂寞。
巴：爱是愚蠢的吗？
罗：爱只是一念之错。
巴：你太形而上了。
罗：只因我饥寒交迫。
巴：何不抱怨侍从？
罗：那也不足以开脱。
若主人和侍从或曰管家
都像罗西南多那般瘦弱，
我怎好抱怨所受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