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酒心巧克力马卡龙
看着俩人要把自己揍一顿的架势,唐洋不卑不亢,昂着头说:“不就是一般吗?技巧太多了,看来是深受声乐训练,还是欧美声乐训练,还不如跟我们京剧老师傅学开嗓。”
“技巧多不好吗?!”秃顶男青年瞪着两颗大眼珠,近乎于咆哮,“技巧多才好听,才动听,才能调动我们听众的情绪。”
“你确定,你这个话,说得对?”
“就是对!”
“那对不起,她调动不了我的情绪,我是越听越失落,感觉她很做作。”
唐洋看向外面慢慢揉着手臂,显得有些孤单的女青年,问:“你为什么这么激动?难道你女朋友是刘芩?”
“我,我,怎么可能!”秃顶男青年气馁了一瞬,大喊。
“很有可能。”唐洋却洋洋自得地收回视线,把十五块钱零钱掏出来,放在了货架上,“因为她可能会火,但没有办法大火,一直不温不火应该是她最后的状态了吧,找你这样的老公当然可能。
可以听出来,这些歌曲都是这位刘芩自己写的,因为她抓调很自然,但是后天训练让她没办法纯粹地演绎好自己亲手创造的歌,这对歌手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很多歌迷自己都可能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到了一定时候,就会觉得歌手陷入了创作瓶颈。
其实不是,演唱技巧会让听感普通的人越来越熟悉。
最终,熟悉感会摧毁一个歌手带给听众的新鲜感。”
唐洋举了个例子,“你们可以去听听翻唱,同样的编曲,不同的歌手却能演绎出莫大的差别,这就说明歌没有问题,是唱歌的人,出了问题,这个问题随着年龄增大,会越来越严重。”
唐洋说着举起《Irresistible》,略有些骄傲地说:“我建议你们回去听一下杰西卡姐,你们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用感情去唱歌了。”
说完唐洋又进行了一番补充:“也许杰西卡这种梦想做演员,却阴差阳错被神赐予一副金嗓子的歌手,才能在唱歌的时候带入那种遗世独立,那种站在顶峰却心有不甘的遗憾吧。”
唐洋没多做停留,把专辑放进挎包,在身后适时响起的《When You Told Me You Loved Me》里走出爱转角。
——
他单手肩扛挎包走着闲散的步子,穿过灯火通明的商店街。
有的人听歌听个热闹。
有的人听技术。
而唐洋是又听技术又听感情。
他耳朵很挑剔,这,同样也是一种悲哀。
‘那家酒吧,还开着吗?要不要去看看。’
路过野湖步行街街口,横向看去,一行店铺虽然灯火通明,却,人迹罕至,生意正如唐洋想象中那般萧条。
可他还是习惯性地朝着“心乱飞”酒吧走去。
唐洋说不清他为什么明明看不上那位酒吧老板旗下的那支乐队,他们的表演水平在唐洋看来只限于地区级,但每周至少光顾心乱飞两次已成他多年习惯。
初中生时他喝那位老板调制的“酒心巧克力马卡龙”,那是一种用酒心巧克力和马卡龙碎渣掺和在一起的饮品,颜色鲜艳,泡沫丰富,口味独特。
那一次是他爸爸妈妈带着他来的,当时妈妈闻到里面有酒味,还曾指责过那位老板,为什么向她儿子提供酒精饮料?结果闹了个笑话。
后来他养成了去心乱飞喝东西的习惯。
饮料不贵,每一杯都经过那位老板精心调制。
唐洋没在别的地方喝到过这种东西。
他知道世界上很多酒吧的调酒师都可以调制出这些东西,说不定口感更好。
但是,习惯这种东西,真的没有办法解释。
他知道现在处于什么何种时期,大概率之下,那家酒吧也没有什么生意。
但至少,还是可以,点一杯酒心巧克力马卡龙,啜饮着,听一听那寡淡如同白开水的无聊音乐,度过一个小时的休闲时光。
抱着如此心情,唐洋站在了“心乱飞”酒吧门前。
“嗯?!”
一种宛若圣灵唱诗的乐调不甚清晰,她所演唱的歌词不太清楚,但旋律唐洋居然有点熟悉。
因为就在十多分钟前,他刚刚在爱转角听过这首歌,演唱者是一个叫刘芩的。
那音像店里的人都说这位刘芩是一位天才般的歌手。
唐洋觉得很可笑。
但是他透过玻璃门听到的这一把声音,撕裂了他刚才关于那张专辑第一首歌的既定观点。
那,是一种全新的尝试,是一种让原作结构全面破坏,组成新的生命的大胆尝试。
在这种尝试中,他听到了扯嗓女王杰西卡姐的味道。
听到了灵魂歌姬,惠特尼休斯顿的深入灵魂,震撼骨髓。
还不够成熟,但是,已经足够拨动唐洋心弦。
那种听到好声音后无法自制的冲动,控制着他,狠狠地推开了门扉。
一串风铃响动。
寒风滚入。
摆在唐洋眼前的,却是一副座无虚席的热闹场景。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进入,每个人都端着自己的饮料,保持着全神贯注。
印象中灰头土脸的小小舞台上,正规矩地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位演唱者头上戴着一个疑似哆啦A梦的发卡,大概是,耳暖子之类的东西。
她的手指在身后少年的伴奏之下,随着她自我幻想中的鼓点,轻轻地划动着。
她沉沉地闭上了眼眸,婴儿般白嫩水灵的脸蛋,在一缕镁光灯的照射下,或轻或重地翕动。
声门在闭合,假音在流畅升高、转调,切换成奔腾的水流,顺势而下,毫无阻滞。
♬你给与的暗示
我违背的克制
为你我总是需要
不停的掩饰
Oh...掩饰♬
少女用低沉有力的唵声呢喃,将最后一个“掩饰”压入胸肺。
“谢谢大家听我唱歌,谢谢。”
她一抬头,羞涩地说道,笑容那般甜美。
哗啦啦!
酒吧内掌声经久不息。
唐洋无法解释一个如此年纪的小女孩,为什么可以唱出这种味道?
这种味道并非声乐训练带来的,而是天然去雕饰之后留下的纯粹,是演唱者内心的悸动所触发。
这时,他偶然发现,少女接受听众掌声鼓励时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回头冲那个抱着吉他的少年做鬼脸。
吉他弦在少年只手按住的情况下,仍然焕发出一抹亮光。
少年抱着吉他,与那位少女轻松地谈论着什么。
他单手一个拨弦,轻松欢悦的C小调,像是逗乐子一般流畅地灌入听者耳中。
唐洋猛地睁大眼睛,目光移动到那位少年脸上,以及他的手指。
‘原来,她背后的伴奏,会跟着她的情绪变化,调整啊……’
唐洋嘴角扯了扯,心情复杂,他欠身坐在了吧台前的高脚椅上。
他还是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上,以前他都喜欢坐在寻常卡座里面。
但是为了看清那位少女演唱时的神情举止,他改变了习惯。
唐洋取下挎包放在腿上,手指敲了敲杯垫,对里面正躬身忙碌的男子说:“麻烦给我来一杯,酒心巧克力马卡龙,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