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感激
翌日，网球部的众人照常来看望真田苓之后，相继离开，房门轻轻合上。
出了门之后，丸井往后看了一眼，在仁王雅治耳边低声道，“喂，你有没有发现，赤也这几天非常的不对劲啊？”
仁王眼角跟着往后一瞟，只能看到赤也的头顶以及周身明显颓丧的气场，小声道，“发现了。”
这么明显的情况，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平日里嚣张不可一世，拽的二八五万的学弟，现在整个跟一根蔫了吧唧的海带一样。
多少能猜出一些原因，但是吧，向前瞅了一眼，从苓出事那天起，脸色就没有晴朗过的真田弦一郎一眼，这个事，不好说啊。
屋里，在他们都离开后，真田苓起身来到窗户边，盯着窗外的落日余晖，眼眸渐深，赤也。
在医院躺了差不多快一个星期，除了右手打着石膏不能动之外，其他的已经差不多快好了。
只不过，想着切原赤也这几天的异常，嘴角轻哂，又有几分无奈。
她原是想着，让赤也一个人待着，这些时日总能够想开的，毕竟，不是每个人，在经历了那样的场景，还可以像没事人一样安然入睡，这一点，她可以理解。
谁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拧巴，一头钻进牛角尖里，不出来了。
在这么下去，迟早的坏事。
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心里总有一种大男子气概，感觉自己已经长大，可以独当一面，一颗玻璃心一戳就碎。
当然，这只是大部分人，那些出类拔萃，异常优秀的人不在此列。
这么想着，拿起手机拨号过去，“哥哥，嗯，我没事，很好。”
“周末上午，让赤也一个人过来一趟。”
“哦，我有些事想跟他聊聊，好，我知道。”
切原赤也站在病房门口，吸气，吐气，再吸气，紧张的在门口一直晃悠，明明就一伸手的距离，愣是不敢前进一步。
昨天晚上，他突然接到副部长的电话已经够惊讶的了，得知今天他要一个人过来，更是紧张的睡不着觉，虽然这几天他都没能好好睡觉吧，但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在门口踌躇了老半天，头发都被他抓成了鸡窝，才终于下定决心敲门。
“进来。”
切原赤也关上门后，心里悄悄吐了一口气，轻手轻脚，一点点的挪到床边，把买来的水果放在桌上，轻轻叫了一声，“苓。”
真田苓合上书，扫了一眼，脸上分辨不出喜怒，“坐。”
在看到他束手束脚的坐下后，问了一句，“知道我单独叫你过来干什么吗？”
切原赤也坐在椅子上，眼睛不敢直视她，盯着地板像是在发呆，双手无意识的抠弄裤子的边缘，先是摇摇头，而后迟疑了一下，又点点头。
真田苓下巴微点，“还行，还没傻到家。”
而后厉声道，“切原赤也，抬头看我！”
切原赤也条件反射性的抬头，在对上真田苓冷冽的视线时，又不自在的想要转移视线。
只不过，他的脑袋还没移开半公分，就被人掐住了下巴，被迫仰头。
这么近的距离，真田苓能够清晰的看到赤也眼里的红血丝，以及眼底藏着的慌乱、无措、震惊和惶恐，也能感受到手下人的僵硬。
“切原赤也，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是因为救了我而后悔，还是因为看到我另一面而害怕！”
切原赤也睁大眼睛，浑身僵硬，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苓，明明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却比副部长发怒更害怕。
“你是在害怕吗？害怕那样的场景，还是害怕我的受伤。”
“赤也，你并非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你有你的判断力。”
“所以，告诉我，你到底在恐惧什么，嗯？”
真田苓嘴角挑起一个弧度，似嘲似讽，“钢筋打在身上疼不疼？还挺疼的；骨头断裂疼不疼，也挺疼的，要靠着止疼片才能睡觉。”
“苓，....”
“我在想，你这段时间不对劲的原因，是因为我保护了你，害自己受伤，你自尊受挫，害怕，不安才会这样。”
“还是因为你没能保护我而自责，愧疚，以及，心虚。”
这句话如当头一棒，猛地敲在切原赤也的耳畔。本就称不上好看的脸色，更是一瞬间煞白如纸。
是这样吗？他每天晚上睡不着，心里仿佛是压了一座大山，上不来下不去，每日惶恐不安，原因，原因竟是这样的吗？
不，不过是心虚而已！？
是这样的不堪吗？
切原赤也的嘴唇直打哆嗦，血色尽失，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真田苓轻叹一声，不该说的这样重的，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么想着，声音不自觉放缓。
“赤也，看着我。”
切原赤也抬头就撞进了一片漆黑如墨的星湖里，繁星闪烁，却又意外柔和。
一双完全不同于副部长铁拳的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头发。
“赤也，你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第一个。”
“我从华国来道这里，除了哥哥外，你是我第一个认识的朋友，我很在意你，也很重视你。”
“赤也在网球场上大方光彩的样子，特别帅气，作为朋友，我希望你可以一直保持下去，不忘初心。”
“赤也，你和我不一样，你还小，会害怕，会犹豫，这很正常，并没有什么耻于见人的。”
切原赤也呐呐张口，“...我们同龄吧...”
“判断一个人成熟与否，能不能承担起一切，年龄不是关键，重要的是心智。”
“幸村只比你大一岁，他却可以带领网球部走向全国大赛冠军，并且是在手冢、迹部等这些并不逊色与他的全国级别的选手里夺冠，是不是非常厉害。”
“况且，他在网球上拿到成绩的同时，还可以兼顾学业与幸村财阀的一干事务。”
“赤也，你要清楚，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真田苓的手轻轻顺着赤也的头发，嗯，有点像摸一条小奶狗哎！
“打架对我而言，如同网球对你而言，你从小学习网球，热爱网球；我也一样，我也是从小学习武术，每天都要重复挨打与被挨打，这太正常不过了。你在网球上难道没有被网球砸到过吗？”
“那么多人围攻我一个，你个一点武术基础都没有的人，能够一直站在我的背后，没有选择离开，我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你想的那些，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没有冲上来替我挡那几下，迟疑了那么几秒钟。赤也，这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相反，你没有被他们揍得倒地不起，已经很厉害了。”
“赤也，你是我第一个交到的朋友，我想把这份友谊一直延续下去，我希望你能够在网球场上发光发热，能够在百花齐放的时代，打出你的天地，继续嚣张下去，做到NO.1。”
“而不是为了你所不擅长的事，莽撞冲动，误了自己的一生，以致于在未来想起我的时候只有后悔这一种情绪。”
“我希望你在拿到奖杯的时候，能够想起我，想起网球部的前辈们，告诉我们你做到了；希望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赤也，有句话我一直忘记说了，虽然耽误了很长时间，但是我还想告诉你，谢谢你，谢谢你当时能够留下来。”
虽然吧，你的留下并没有给事情带来转机，但这并不妨碍她内心的感激。
在她见识了人性最黑暗的一面之后。
切原赤也双眼睁大，直愣愣的盯着她看，不过瞬间，眼眶通红，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伏在她的膝盖上嚎啕大哭。
真是嚎啕大哭，真田苓都被这嗓门给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