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敢脱下来你就完了
到了下午，雨已经停了。
简意一直不喜欢下雨的感觉。
雨水淅淅沥沥地淌过屋檐滴落，一滴一滴绽开水花又转瞬即逝，留下满地潮湿，漫天乌云将天空压弯了腰，给人一种透不过气而要长满青苔的窒息感。
自行车碾过地上的水洼，清澈的雨水还倒映着少年年轻的脸庞。
简意跟在祁北遥后出了校门，按了按车铃：“我要去菜市场买菜，你先回去吧。”
“一起。”祁北遥立马调转车头。
她刚想说不用，但看到他眼神中的警告后，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简意一言不发，领着他去了菜市场。
祁北遥确实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见什么都很新奇。
第一次见到各种小摊贩，第一次见砍猪肉，第一次见刮鱼鳞，第一次闻到蔬菜和水果的味道混在一起，第一次看人做血肠……
以前买菜的印象被局限在超市。
这一刻，他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紧紧跟在她身后负责拎东西。
这个菜市场离六中比较近，简意经常来，跟一些摊贩都认识了，可第一次见到她带个男孩子过来，都笑哈哈地打趣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简意一次次地否认，都说是到家里玩的朋友。
但祁北遥明显看到，她的耳根红了个彻底，在心里偷笑。
两人买完菜回去，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半路又下起了大雨，只得停下车，跑到电影院门口避雨。
说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祁北遥盯着门口新贴的电影海报，弯了弯唇：“不如在附近随便吃点东西，看场电影再回去。”
“是谁在食堂说不喜欢看电影的？”简意反问道。
“是谁还欠着我半场电影的？”他哂笑道。
简意自知理亏，应承下来。
祁北遥先去买了票，被告知新上映的电影票都售完了，他抬头看了看屏幕，最后挑了一部名字听起来很文艺的爱情片。
还有半个多小时开场，两人把菜寄存在售票处，随便找个菜馆将就了一顿。
从馆子里出来，简意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穿着夏季的短袖校服，觉着胳膊有些冷。
祁北遥看她穿得单薄，加上又淋了点雨，当即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往她身上一披，一边数落道：“还说我呢，别你自己先病倒了。”
简意摸了摸鼻子，颇不好意思地问：“你不冷？”
“老子皮糙肉厚，一点儿不觉得冷。”
简意犹豫了下，还是想把外套还给他。
祁北遥突然停下脚步，握着她的肩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把外套的拉链一拉到底。
“好好穿着，敢脱下来你就完了。”他半是威胁半是关心。
简意眨眨眼睛，脸悄悄地红了。
少年的外套穿在她身上，特别宽大，显得空落落的，却带着他温热的体温和一股柠檬肥皂粉的味道。
简意红着脸把外套好好穿上，觉得现在一点儿也不冷了，反倒耳根烫得要烧起来。
回到电影院，排队检票。
两人凑在一起还在讨论上次那个电影，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目光。
“薇莹，那不是校草么，你不是说他拒绝你了，还说自己不喜欢看电影，那他旁边的人是谁啊？”姐们问。
两个女孩排在另一边检票，姚薇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了祁北遥。
可站在他旁边有说有笑的居然是简意，穿着一件一看就不是她的外套。
姚薇莹回想见到他的种种，忽然发现他的身边总是缺不了简意，瞬间暗下眸光，微微眯起眼睛。
“没谁，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啊嚏！”入座后，简意又打了个喷嚏。
祁北遥一手撑着脑袋看她，关切地问：“你不会真的感冒了吧？”
简意揉了揉鼻子，摇摇头：“不是吧。”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
电影开场了，简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看屏幕。
祁北遥转过头，余光里一直在瞧她。
简意缩着脖子，几乎将半张脸都埋在衣领里，专心看电影。
看到半个多小时，祁北遥终于了发现这电影的不对劲，渐渐蹙起了眉头。
简意笑道：“没想到，你喜欢畸恋。”
“不是啊，这片儿是我随便挑的，名字这么文艺，谁知道是这样的内容。”
“嘘，往下看。”她反而来了兴致，期待后面的剧情。
祁北遥不说话了，看起来闷闷的。
等到电影结束，他们并肩往外走去。
简意抬头看着刚刚那部电影的海报，打趣道：“你不会是看到这幅海报，才买的票吧。”
祁北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即撇了撇嘴：“没有啊，我不喜欢洛丽塔。”
“嗯，个人喜好不同嘛，我倒觉得那个大叔很有感觉，他的台词也很好。”
简意深深地记住了那句话：但我只望她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哟，原来你好这口。”
她没反驳，没打算否认。
领回菜之后，祁北遥补充了一句：“其实还是挺好看的，如果换作是我，我也无法忍受自己的救赎遭受玷污。”
简意抬眼，却看到他的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坚定。
回到陌巷，祁北遥提出帮她拎东西上楼。
简意连连摆手，将外套还给他，说时间不早了，让他回去休息，自己拎就行。
“那好吧，明天见。”
“明天见。”
简意提着菜上楼，忽然想起件事，扭头连忙喊住他：“祁北遥，等等！”
他没走出多远，听到她的声音，又赶快折回来：“怎么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又暗下去，简意没注意脚下，一不留神踩空了，往下栽去。
“小心！”
灯亮起来，祁北遥往前冲了两步，眼疾手快地接住她。
额头重重地磕在了他的锁骨上，两人不约而同地痛呼一声。
他却下意识地将她抱得更紧了。
缓了两秒，楼道里再次恢复黑暗。
简意脑袋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敲打着她的心，弄得她脸烧起来。
丝毫忘了，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腰间。
不得不说，祁北遥此刻温香软玉抱在怀，闻着她发间的清香，的确有些心猿意马。
忽然想起电影里的画面：后院里趴在草地上的女孩，一间透着阳光的客房，坐在摇椅上的男人和趴在他腿间的女孩。
其实他从落地窗前看到的，远比这些要多：阳台上晾晒的私人衣物，她蹲下身无意中露出的腰线，她弓下身显露的沟壑，以及现在她在自己的怀里。
现在他们仿佛被困在一方黑暗的天地里。
黑暗多么好，足够隐藏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外面的摩托车飞驰而过，灯突然亮起。
简意抬起头，迎上他漆黑的眼眸。
【但我只望她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结果她匆忙退出他的怀抱。
“那个……我只是想告诉你，把周五下午的时间空出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深深地凝望着她发红的脸：“只有这个？”
“嗯。”
“好。”
—
雨又下了两天，到周五的时候，天果然放晴了。
祁北遥记着和简意的约定，训练结束后没多留，收拾东西走了。
到了校门口，简意果真在等他。
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之后简意领着他上了一辆公交车。
正值下班高峰期，车上人够挤的。
为了不被冲散，简意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祁北遥靠着栏杆，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垂眼一看，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怎么，怕找不到我？”
“嗯。”她承认得干脆，“这样拽你不会不舒服吧？”
“没事，你乐意拽就拽吧。”
这趟公交的线路路口比较多，常常有抄小道的电动车从巷子里窜出来，司机为了避让，不得不踩了几次急刹车。
简意站不太稳，晃了好几次，差点摔倒。
祁北遥便抬手虚虚地揽着她一点儿，与此同时，他注意到有个大叔，借着摇晃的空档，次次往简意身上靠，令她不适地皱起眉。
他看不下去，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搂着她的肩转了个身，替她挡掉外人的接触，将她笼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
简意在他怀里一愣，鼻尖蹭着他的衣领，少年身上阳光和汗水的味道，霸道地钻进她的鼻腔。
“你……你干嘛？”她的声音里染上些许惊讶。
他弹了弹她的脑门：“还问，想被占便宜啊？”
“谁想了……”简意瓮声瓮气地反驳。
“那就好好待着，别乱动。”
就算他不说，她也不敢乱动。
简意发现，自己还是自私的，因为近距离嗅过一次他的气息，好像就变得贪心了，渴望着再次贴近他，好比现在，她正在贪婪地呼吸着。
公交车靠了几次站，车上的人越来越少，路也越来越偏。
最后一站到了城郊，他们总算下了车。
但目的地还没到，简意带着他抄近道。
祁北遥真的疑惑：“什么地方这么远？”
“到了你就知道了。”她仍在卖关子。
又走了三里地，太阳西沉，浮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条盘山公路。
山脚下的路标旁，已经围了一群人。
走了三里路，祁北遥出了一身汗，只觉得黏腻腻的，一点儿都不舒服。
人群中的温诗璃率先看到他们，踮起脚尖，冲他们挥手：“小意，这边！”
“马上！”简意热情地回应，回头拽着他的衣角，向他们跑去。
近了才发现，是原来遇见过的温诗璃和靳玦一行人。
几乎人手一辆摩托车。
“这是我朋友，祁北遥。”简意大大方方地介绍。
他揩了把额头上的汗，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你们好。”
“可以啊小意，什么时候交了个这么帅的朋友。”温诗璃亲昵地搂着她问，一边打量着祁北遥。
“认识不久，他搬到陌巷来了，还是同班同学。”
“哟，缘分呐。”
靳玦叼着烟，拿着烟盒给他发烟：“来一根？”
“谢谢。”祁北遥抽出一根，摸出自己的打火机点上。
尼古丁的气息带来短暂的镇定，他还在琢磨简意带自己来这儿的用意。
“兄弟哪儿来的啊？”靳玦问。
“北城。”
“那到南城来够远的啊，在陌巷住着还习惯吗？”
祁北遥的目光黏在简意身上：“还行。”
靳玦想起点儿事，转过头，问：“小意，陌巷还有空租房吗？我有个哥们在职中，想在那儿租个房。”
“这倒不清楚，回去我帮你问问吧。”简意说。
“姚放之前住的那个房子，现在有人租吗？”
简意朝祁北遥抬了抬下巴，道：“就是现在他租的房。”
靳玦看了他一眼，“这样啊，那算了吧。”
祁北遥闻言都愣住了，意思是他现在租的房子是姚放住的？
他忽然想通了，那房子为什么会有一面朝向简意家的落地窗。
不是以朋友之名，行偷窥之事么？
原来那男的这么猥琐！
说曹操曹操就到，随着一阵摩托引擎的声响，姚放和另外两个人到了。
他们骑的是雅马哈机车，祁北遥扫了一眼，倒是动力不错。
姚放摘了头盔，下了车径直朝简意走来：“怎么自己来了，不是说我到你家楼下接你么？”
“带个朋友过来，不方便。”简意解释，看向祁北遥的方向，“喏，就是他，也特别喜欢赛车。”
“是么？”姚放回过身，第一眼是惊叹于他的气质。
跟着亲爹走南闯北跑生意两年，姚放眼界开阔了，自然是能品出祁北遥属于哪一类人。
看着面冷不羁，实际穿的鞋价格超过五位数，耳钉和眉钉都是碎钻，夹着烟站在原地，劲瘦如松，气宇非凡。
要么家财万贯，要么权势滔天。
跟他这样野蛮生长，在道上摸爬滚打混出来的人，不成正比。
这样的人会跟简意认识并成为朋友，姚放实属想象不到，竟产生了一丝危机感，毕竟她从来没带人来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