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心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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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给台阶还不下

下午在艺术楼集合,简意被分配到了人物组,和程凡一起。

社长分好了部分,简意那组都在核心区旁边了。

这次的主题是“灿生”,即灿烂人生,浴火重生的女孩从灿烂千阳中走向前路,身后光芒万丈,繁花盛开。

文化墙有三米多高,最上面的部分得靠椅子踩着才能画得着,程凡谦让她是女生,自己站上了椅子,让她画下面。

两人都是安静的性子,不多话,偶尔交流一句,都端着调色盘忙着赶画。

日渐西沉,空气的燥热依然不减,简意端着盘子的手心沁出一层细汗,舔了舔干燥的唇。

“要不歇一会儿吧,草图也画了一半了,还有两周呢,不用这么急。”程凡说,放下调色盘,给她递了一瓶水。

“谢谢。”简意拧开喝了两口,随口问,“怎么不见徐柚来找你?“

他们是通过徐柚才认识的。

“她这两天肚子不舒服,我让萧清乐送她回去了。”

“最近怎么样?过得还好吧?”

“还好,物理竞赛的奖金前两天发下来了。”程凡笑了笑,露出两颗乖巧的小虎牙。

虽然是同届,但他读的是理科,成绩名列前茅,为人又比较稳重。

两人站在文化墙前,齐齐抬头望着打好的草稿,但两个人的手法毕竟不同,好些地方的线条衔接都不太流畅。

简意提议她踩上椅子再修补一下。

她的手法比他好,程凡没反对,站在一边观摩。

重新弥补了一会儿,简意手酸得厉害,便收了手,想要下来,不料椅子太窄,她没注意就踩空了。

“小心!”程凡眼疾手快地找扶住她的腰,用了点力让她稳着落到地上。

简意惊魂未定:“谢谢。”

“下次还是我来吧,这椅子也不安全。”

“好。”她歉然地笑笑。

道过别后,简意独自去美术室放画具,回去的时候听见音乐教室里的钢琴声。

不是优美柔和的曲调,而是带来充满激昂的旋律,越弹就重,声音愈响,好像湍急的水流从万丈高山倾瀑。

简意寻声而去,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的人。

笔直端正地坐在钢琴前,微微垂着眼帘,骨节发明地手指在黑白门琴键上灵活地跳跃,冷峻的侧颜宛如玉雕。

落日的余晖照亮这一天地,他成了逆光的救世主。

一曲毕,钢琴声戛然而止,祁北遥察完到目光跟随,缓缓抬起了头,对上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一刻,皆是呼吸一窒。

简意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宛如擂鼓,刻意放轻了呼吸声,恐惊扰了眼前迷人的梦。

少年的眼眸深沉,紧抿的嘴唇边透出几分不快,对她视若无睹。

安静了许久,落日余晖渐从窗台上退去,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越渐响渐远,直到整栋楼的人都走光了。

她终于开口:“我们谈谈吧。”

“我今天没心情。”他冷着声音,拿起琴谱往包里塞就要走。

简意看出他的心情不好,显然在生闷气,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伸手拉住他,急心问:“你又怎么了?”

祁北遥现在心烦意乱;无形中竖起了刺:“关你什么事?”

可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哀怨,还是问:“说不说?”

“不说。”他犟起脾气。

简意急得跳脚,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着他了,有些委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对?”

“你做什么不都是我行我素的?不用在乎别人的感受,不用考虑别人的看法,觉得别人对于你什么资格都没有,你做的永远都是对的。”

她一头雾水,陡然恼了起来:“你空口无凭地说些什么?我到底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

祁北遥瞪着她,语势忽然强了几分:“你没招惹我吗?我们没有在一起吗?简意,之前你说我没资格干涉你的事,可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恋人了,被你一票否决,好,我忍了,是我没向你挑明关系。

昨天你说要给我一个答复,我以为是肯定的答案,但你还是没有说。我知道是因为姚薇莹的事,让你生气吃醋了,想着该怎么哄你,可你对我避如蛇蝎,跟别的男人一起画画就算了,但为什么你不和他保持距离?”

“简意,我是个男人,我也会患得患失,会妒忌,会对自己的女人具有占有欲,我忍了你和姚放的亲切,可实在忍不了一个陌生人,这只会让我觉得要气愤得发狂,让我觉得你不喜欢我。”

说到最后,祁北遥没了底气,肩膀微微地颤抖,竭力抑制自己的怒气,眼尾憋得洇红。

简意被他迸发的醋意和怒气唬住了,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大抵是看到了程凡扶她的画面,没想到会让他发火,只得干巴巴地解释:“那个人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只是出于好心扶了我一把,没别的意思。”

祁北遥被伤了心,嘴上更不饶人:“现在才解释,晚了。”言罢,拽着书包就要走。

她连忙拉住他:“去哪儿?不一起回陌巷吗?”

“老子要跟别人去喝酒,你少管。”他铁了心要走,挣开她的手,与她擦肩而过。

简意愣在原地,难以接受他的冷漠,却不知道,他根本不敢回头看,一看她就会心软。

简意失魂落愧地回到陌巷,天色已经黑透了,今夜月光明朗,星星零落,明天又将是个晴好天气。

就算没吃饭简意现在也丝毫感觉不到饿,草草地洗了个澡,她换了身衣服要去奶茶店,忽然想记她今天轮休,顿时无事可做。

简家的房子里冷冷清清,所有的家具和物品有像踏入了坟地,安静地落灰。

简意吹干头发躺到床上,头一沾到枕头就被硌到了,她后知后觉地从枕头下扶出一个礼品盒,里面安分地躺着枚黑曜石耳钉。

这还是她昨天在商场买的,因为考虑清楚了要给他答案,便想买个礼物送给他,还拒绝了姚放请客吃饭,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不是没送出去。

简意叹了口气,将盒子放到一边,眼不见心为净。

盯着天花板回想着昨天和今天,一切都跟梦一样无法破解,令人心烦意乱,想到他发的那通火,她彻底睡不着了。

发了一个漫长的呆,简意听到楼下摩托车的轰鸣,期待是他回来了,起身一看,出租屋的灯还是没亮。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于是她守在窗边等待,可从入夜等到路上行人寥寥的深夜,她眼睛瞪得发酸,却连他的影子都没看见。

简意沉不住气了,打他电话。

第一次,他接了,发现是她,三秒就挂了通话。

第二次,他没接。

第三次,他直接关机了。

简意耗光了耐心,悻悻地记得他的路痴属性,抓着手机出了门。

除了那家曾经去过的KTV,她暂时想不到其他地方,便先去了那儿。

结果还真来对了,简意在门口碰到了姚薇莹身边的两个同党,正在大厅里等电梯闲聊。

“你说,祁北遥真的有这么厉害吗?还要求薇莹唱德文歌呢。”

“谁知道是不是装的,自己会不会唱都没个谱。”

“他到底什么背景啊?挺跩的。”

“不清楚,反正就有钱人呗。”

电梯到了,简意跟在她们身后进电梯,将头埋得低低的,那两个人没在意她。

之后到了三楼,那两个人走进了走廊尽头门包厢。

八九不离十,祁北遥应该也在里面。

简意没被邀请进不去,干脆守在门口,又给他发短信,又给他打电话誓要把这个月的话费提前用完。

出门得太急,身上连烟都没带,只能蹲在门边啃指甲。

等了一小时左右,祁北遥以为她睡了,将手机开了机,跟球队的人扯闲话聊爆了,想玩把游戏。

结果刚开了机,跟手机中毒一样,涌进一大堆未读短信和未接电话,叮叮地响个不停。

旁边几个人听到了,忍不住打趣:“女朋友还是追求者啊?才十一点不到就来这么多消息。”

祁北遥不理他们,往下一滑,发现全是简意发来的,顿时惊讶得合不拢嘴,看到最后一条消息,她说自己在门口等他回家,他瞬间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来往外走。

“哟,去哪儿?”

“洗手间!”

他走出乌烟瘴气的包厢,差点被她的脚绊倒。

简意抬起头,幽幽地看向他,闻到他身上一股酒味,问:“酒好喝吗?

祁北遥确实喝了不少,不过是些低度数的啤酒,微微有点头晕,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答非所问:“地上凉,先起来。”然后伸出手。

她别过脸,故意不握他的手,自己站起来。

他皱眉:“给台阶还不想下?”

“我也给你台阶下了,你不也没下?”简意这人有个臭毛病,对亲近的人爱抬杠,还是得理不饶人的那种。

祁北遥倚着墙,闻言咋舌:“闹脾气不懂吗?你不会多哄哄?”

简意在等待的一个多小时里,郁闷和怨气积攒到了顶峰:“哄个屁,你不是会借酒浇愁吗?”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祁北遥眉头锁成川字,胃里的酒精发酵然后燃烧:“听你这意思是都怪我咯?我生气连借酒浇愁都不行?”

简意瞪着他,嘴角勾起一个淡漠的笑容:“你什么不行?你祁少爷最行了,手一挥什么样人都会来陪你喝酒,何况还是六中的校花呢,所以,滚回去找你的姚女神去吧!”

轮到祁北遥听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怎么又扯姚薇莹,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啊……

然后脑子灵光一现,想到了上次的误会和六中的贴吧。

他慌忙点开六中的贴吧,果不其然,包厢里的其中一个人,又上传了这次聚餐的照片。

他和姚薇莹并排坐在一起,他对着某个方向在笑,而姚薇莹在看他,眼里皆是温柔。

底下的评论早就炸了。

祁北遥气得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简意看到他们手机屏幕,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看吧,你这么招人喜欢还缺一个我来哄你?”

“这不一样,我跟那些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他自己也是无意的,当时根本没注意有人偷拍,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脑子准是抽了才会答应出来聚餐,她懒得听解释,转身就要走,被他一把拉住。

包厢门嚯地一下被推开。

“北遥,你在和谁说话啊?”姚薇莹只身走出来,看到简意,装出一脸意外的模样,“小意,什么风把你吹来?”

简意立马抽回被他拉住的手,疏离道:“跟朋友们来唱歌,碰到了说说话而已。”

“既然都来了,不如玩一会儿再走吧。”姚薇莹眼睛格外的亮,格外好客。

简意瞥了祁北遥一眼,想要拒绝,却被她挽住胳膊,硬要带她走进包厢。

直到走进灯光缤彩,乌烟瘴气的世界,看到桌上的烈洒和一堆药盒,简意才真正弄清楚他们在干什么。

无知的青少年常常会干出一些可笑的事情,比如喝酒抽烟,比如群殴,比如磕药,比如早恋,比如纹身,比如杀人犯火,就好像一颗老鼠屎搅坏一锅汤,他们空白的人生履历上会被画上一个鲜红的叉。

即使后来多了绿色的勾,那个叉依然很刺眼。

然而未经世事之前,这些同龄人不会干出的事,会令他们沾沾自喜,他们误解了所的“酷”和与众不同,被黑暗蒙蔽了双眼。

羞耻心和自尊心太重的人,向来不会坦白承认错误;一个活了三十多岁的成年人可以向上司点头哈腰,却很难对自己孩子说对不起;一个明明自己是个反面例子的父亲,却对自己的儿子作出不可到达的要求。

虚伪是安装有成年人脸上撕不掉的面具,青涩的勇敢是少年难以被认可的勋章。

人类世界往往俗不可耐,逆反仿佛真是一条好路。

简意曾经走过这条路,不幸的结局是在半路就崴了脚。

可这世上从来不乏在这条路上前仆后继的人。

比如她现在眼前的人。

简意无语地扯了扯唇角,其实她已经尽量沿着泥潭的边缘走了,但还是无法躲避其中伸出的鬼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