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四国会盟——别兮雅宁(上)
终于捱过三个时辰,司徒夜倒出第三粒药丸,摊在手心,化作白凤的霓凰仰颈看了几眼面沉如水的男人,“司徒夜,本神要真退回到毛绒绒,你可千万要照顾好我,别被猫狗狼什么的叼了去,作了盘中餐。”
司徒夜郑重地点了点头。
交代完“后事”,霓凰一埋颈,大义凛然地将药丸吞下,一骨碌钻入锦被。
司徒夜忐忑不安。
帐外响起聂云的声音:“王爷,您尚未用膳,是否着人送些进来?”
司徒夜侧首回道:“不用。”
聂云不放心,“王爷,您都一天没吃东西啦。”
彼时,夕阳早已西下,暮色笼罩着大地。
司徒夜道:“无妨,待小七好些来。”
帐外再无声息,司徒夜转首看向床榻,服下药丸的霓凰没有任何声响,他颤抖地伸出手,鼓足勇气掀开锦被一角,“小七,是小七,”他激动得近乎语无伦次,没有什么毛绒绒的小白凤,锦被下如婴儿般蜷缩着一具如玉般粉白美好的身体,身体的主人额上也没有那耀眼的凤凰印记,小七,上天终究垂怜他,将小七还给了他。
被中佳人未着寸缕,仍未醒来。司徒夜赶紧将锦被为尹秋水盖好,又摸了摸她的手,手温热,他轻轻侧身躺下,生怕惊醒了她,连人带被拥着,心满意足,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却不敢入睡,生怕错过了喂第四粒药丸的时辰;他也不愿闭眼,生怕失去了眼前的幸福。
夜色渐深,司徒夜拥着尹秋水,闻着她浅而平稳的呼吸,对上天,对霓凰充满了感激。
尹秋水先前被那道凤凰光晕包裹,虽然浑身舒泰没了痛感,睁眼却瞧不见司徒夜,慌乱无措,胡乱奔跑好一阵,忽然听到司徒夜对自己说些什么“不离不弃”之类的话,暗道:“莫非我已离了魂?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年纪轻轻就死掉。司徒夜,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稳住心神,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是一片黑暗,尹秋水跌跌撞撞,摔了好几次,不顾疼痛爬起来又跑,虽然如墨的浓黑和空旷的寂静让她害怕,但她能越来越清晰地听到司徒夜的说话声,还能感受到他的心跳,甚至呼吸……
尹秋水那么奋力地往前方跑去,尽管不知尽头在何处,可是她知道司徒夜一定在那里等着自己,“你一定要等我”,她想。
突然间,仿佛踩在云端,四周柔软而温暖,然后,她被一双手臂和着那团柔暖紧紧拥住,她听见司徒夜激动的声音:“小七,是小七。”
她想,她终于见着他了,心一喜,想开口说,“是我”,整个人却软软的晕过去。
尹秋水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环顾四周,一切都很熟悉,司徒夜静静地抱着自己,她想动手摸摸他的脸,只是徒劳,被箍得太紧。只好轻轻咳了两声:“我回来了。”
司徒夜的脸摩挲着她的脸,凌乱的胡渣扎得她有些疼,“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尹秋水虚弱地笑了笑,伤口依旧疼痛,“嗯,舍不得你。”她回蹭他的脸,抬眼看见他一脸疲惫,“我没事,你歇会儿。”
“不要,三个时辰后还得服一粒药丸,那毒才能祛尽。”司徒夜开口,嗓音干涩而嘶哑。
“请孙嬷嬷叫醒我就好。”她好心疼他,他的眼里布满血丝。她边撒娇边带着威胁,轻言细语道:“你先歇歇,否则我不开心,不开心,伤也好得慢。”
司徒夜哪舍得让她不开心,替她拢好锦被,轻身出帐,交待好孙嬷嬷,复回到尹秋水身边,和衣侧身躺下。
尹秋水掀开锦被一角,“盖好被子,免得着凉”她轻柔地说。
“不用,这一去一回,到现在还没沐浴更衣呢,一身的汗味儿还有血腥味。”司徒夜不好意思地说,“我担心熏着你。”
“不碍事”尹秋水竭力将锦被往司徒夜身上搭,“我想要抱着你,睡得才踏实”,一阵疼痛袭来,她忍不住蜷了蜷身子,想起之前在黑暗中穿行时的惊惶,又柔而微弱地补上一句:“抱着你,我好安心。”
司徒夜发现她方才的异动,侧身把她拥近怀里,下颌轻抵住她头顶,关切地问:“伤口疼得厉害?”
“嗯嗯,”尹秋水往他身上靠拢一些,撒娇道:“可疼啦”。
司徒夜拥紧她,柔软丝滑的触感让他心神一荡,尹秋水身子虚弱,尚未发觉自己身上衣物全无,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三个时辰在沉睡中度过,孙嬷嬷如时敲了敲帐门,用不大不小刚好合适的声量提醒道:“王爷,可以请王妃服药啦!”
司徒夜瞧了瞧怀中睡得香甜的尹秋水,亲了下她的额,取出最后一粒药丸,轻轻唤道:“小七,小七,醒醒,该吃药啦!”
尹秋水睡眼惺忪,抬眼瞧了司徒夜两眼,应了一声“好”,乖乖将送到唇边的药丸吞了下去,抿了下嘴:“好苦。”
司徒夜见她面色比之前好了些,总算有了些血色,微笑道:“良药苦口。”
尹秋水咂了咂嘴,“说得轻巧,又不是你吃。”侧身又往司徒夜怀里钻。
司徒夜揽紧她,正想说“宁愿自己吃也不愿她受苦”之类的话,一低头,却发现尹秋水额前凤凰印记一闪一现,若有似无。大惊失色,倘若这一次,回来的是霓凰,那他和小七,可能真的会天人永隔。
“小七”,他摇了摇她,尹秋水意识却有些模糊,眼前又出现了那道凤凰之光,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向那道光亮走去。
司徒夜见尹秋水没有回应,知道霓凰神识将归,情急之下,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他威胁霓凰时说的那句“本王若生气,染指了这肉身,让上神沾染了男子浊气,上神恐怕再难回天界”,再顾不得其他,俯身狠狠吻住尹秋水,心一横,长驱直入……
尹秋水即将被那团凤凰柔光吸纳之际,耳旁听到司徒夜急促的呼吸与声音:“小七,我在这里。”蓦然回首,并未瞧见司徒夜的影子,却有一朵极大的含苞欲放的粉色莲花从黑暗的那头向她漂移过来。
尹秋水完全被这粉莲给吸引,整个人回转身,那粉莲在即将靠近她的一瞬间绽放,其中一片花瓣将她整个人卷起包裹住,放进花蕊,那些绽放的花瓣又渐次收拢……她被温柔的覆盖在花蕊中,感受到整朵粉莲的颤动,时而如柔风细雨,时而如风卷残云,时而和缓,时而激烈,她想站起来,可全身软软的,使不上任何力,在馨香的花蕊丛中,她听到司徒夜低哑着嗓音道:“小七,抱紧我。”
迷迷糊糊间,尹秋水躺在花蕊中渐渐沉睡,粉莲载着她向着黑暗的边际越行越远,那凤凰之光终于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燃尽熄灭……
再度醒来,天已大亮,尹秋水闻到蔬菜粥的淡香,司徒夜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喝粥。她舔了舔嘴唇,“我也要一碗。”
司徒夜嘴角上扬,优雅地放下碗筷,起身坐至她身旁,“醒了”,他的心情似乎极好。
“嗯”尹秋水试着坐起,可是整个人软软的,半分力也使不上来。
司徒夜体贴地取过靠枕,将她扶起靠好,“舒服些了?”
尹秋水秀眉微蹙,“还好,就是那药后劲儿太大,毒倒是解了,精气神儿也一并给解了去。”
司徒夜似笑非笑,瞅着尹秋水蔷薇般润泽的双颊,柔声道:“好好休息几日,便恢复了。”
不明就里的尹秋水看司徒夜一副神秘又夹杂着几分贼兮兮的表情,有些不满地问:“司徒,我都这样了,可我怎么觉着你挺开心的?”
“是吗?”司徒夜赶紧调整好表情,他当然不能让她知道“那事”,虽然一开始是为了挽回她的神识,但后来,咳咳咳……确实欲罢不能、情难自禁以及过于沉溺了。
“就是,而且还有些坏坏的。”尹秋水眨着如烟似雾且水汪汪的双眸问。
“小七,别瞎想,我喂你喝粥。”司徒夜岔开话题,趁舀粥的空档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殷勤地喂老婆喝粥。
尹秋水喝完粥,埋首整理衣衫,发现自己仅身着暖白色的丝质睡袍,里衣全无,脸一红,“你替我换的?”
司徒夜点点头,认真解释:“我担心碰着你的伤口,所以才这样。”
合情合理的解释,尹秋水坦然接受,谁知一低头,发现睡衣包裹下若隐若现的酥胸上泛着可疑的红,“这是怎么回事?你……你该不会趁给我换衣服的时候,把我给那什么了吧!”她有些气恼,她都虚弱成那样了,还被……哼!也忒禽兽了吧!
“其实,我不想的,小七,但是因为某种原因,我不得不……”司徒夜在想如何解释才不会引起尹秋水的怀疑,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确实“禽兽”了些。
“某种原因?”尹秋水微眯起美丽的双眸。
“是因为……”司徒夜本想说“是因为你实在是秀色可餐,我见犹怜,病娇之美让我情难自禁,一时把持不住才这样。”霓凰与神识的事万万说不得,他打算将这个秘密隐藏一生一世。
但尹秋水瞧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却有了另一番心思,“莫不是那解药有副作用?我服药后将他给那什么了?”心念转处,一把揪住司徒夜衣襟,往下一扒拉,再往他后背一瞧,那背上果然有些深浅不一的粉色抓痕,“完了完了,想不到真正的禽兽竟是我自己。难怪他如此掩饰。”尹秋水暗忖。
“小七,你干嘛扯我衣服?”司徒夜被老婆的举动惊了一下,他也穿着和尹秋水同样质地的丝质睡袍,那还是尹秋水特意去“琉衣坊”定制的情侣款。
“司徒,那个,那个……”尹秋水已经惭愧到无地自容,“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把你弄成这样。”她好生自责。
“啊?”司徒夜惊叹一声,严重怀疑是否自己的“禽兽”之举将小七脑子给弄糊涂了,“小七,你没事儿吧?”他紧张得捏紧了她的肩。
尹秋水臻首差点儿埋到胸口,脸涨得彤红,“其实,其实也不能完全怪我。都是贺兰傲那个卑鄙小人,肯定是那解药里面掺杂了催情粉之类的东西,所以,所以我才会毫不顾及你的疲惫,把你给那什么了。我……我……对不起啦!”
这回,司徒夜总算明白尹秋水的意思了,原来,可爱的老婆竟以为是她把自己给“欺负”了。
司徒夜努力憋啊憋啊憋啊,总算把狂笑的冲动给强压下去,他的可爱的老婆的奇葩脑回路。
“小七,别瞎想。这不怪你,谁也没料到贺兰傲那厮竟会在解药里面下催情剂。”司徒夜强忍着笑意安慰道,“而且我也没事,还好,还好……”而且是相当地好,简直通体舒泰,肉体和灵魂都上了天堂。
只是贺兰傲,人虽卑劣残暴,却着实也想不出解药里下催情剂这种损招,眼睛被司徒夜射瞎了一只,如今还被尹秋水扣上这样一个罪名,总算荣登江湖“历代四国君主恶人排行榜”之首了。
司徒夜轻拍着尹秋水,那柔滑细腻带着茉莉幽香的触感竟然又激起了他的渴望,“小七,你好些了么?”他问。
尹秋水“嗯嗯”两声,吸了吸鼻子,“好些了。”
她的声音很轻微,清甜中带着柔弱,更是刺激了他的蠢蠢欲动,“那就好。既然昨夜你那般欺负我,如今,让为夫也欺负回去,为夫便不计较了,好吗?”司徒夜话里虽透着商量,大手却已不由分说滑进了尹秋水的睡袍……
尹秋水颇有些委屈,挣扎了几下,“欺负你并非我本意,下次还行吗?”
司徒夜:“不行,为夫现在就得欺负回来才行。”
苍天有眼,明明作恶的人是他!
阳光重回大地,雅宁微风习习,似乎所有的罪恶都已被风吹走。
四国之中,东义最先离开雅宁,贺兰傲在眼中箭伤的那一晚,连夜撤出。其余三国,因尹秋水的伤。不约而同暂缓了归期。
司徒陌来瞧尹秋水时,见她面色红润,颜如三月桃花,身子虽尚未康复,整个人看起来却光彩润泽,深感奇怪,回了营帐,偶然向完颜钊提及此事,“二嫂明明受了伤,又中了毒?为何还风采盈盈?”
完颜钊斯文白净的脸上浮出邪魅的笑:“这几日秦王可是一直陪着王妃?”
司徒陌点头:“父皇责罚二哥擅离岗职之罪,命二哥在自己营帐静思己过。难不成二哥那里有什么神奇的药补丸?“
完颜钊的笑容更加邪恶,嘴唇已凑到司徒陌耳旁,“秦王那里自然是有的。不过……陌儿,那神奇的药补丸,为夫这里也有,要不,你也试试。”
……
司徒陌深深体会到“好奇害死猫”是何意义?不过,为时已晚,她已成为完颜钊这只“披着羊皮的狼”的美味大餐……
在司徒夜将尹秋水从死神身边抢夺回来的第二日,便接到了司徒烈下的“责罚令”,面壁思过不说,军权还被暂时收了回去,司徒烈自己给捏在手里,赴雅宁整支军队的指挥权暂时由闫焰负责。
“夜,你从来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为私事擅离岗职实属不该,还带着一大拨人直闯东义营区,身为大军统帅,简直是无法无天、胡闹!”司徒烈神色肃穆。
司徒夜早知会有今日,但要让他撇下小七不管,万万做不到。“儿臣甘愿受罚。”此事他无怨无悔。
“知错就好。”司徒烈神色稍缓,“朕罚你回营帐静思己过五日,兵权收回,雅宁驻军暂由闫焰统领。“
“好!”司徒夜全然接受。
“夜,这五日,除了静思己过,好好想一想为何贺兰傲会想到利用小七牵掣你,小七自然是无辜的,可怕的是背后与贺兰傲联手的人。”司徒烈道。
“谢大单于提醒。”谈及此,司徒夜语气冰冷,这一点,老奸巨猾的司徒烈大单于心中难道没数吗?司徒风私底下与东义交好,先前送了贺兰苏叶过来,如今,竟将算计的毒辣心思放到小七身上,这笔帐,他怎么也得跟司徒风好好算一算!
“夜,你素来聪慧机敏。风远不如你,所以,朕虽暂时去了你军权,却绝不会让风插手军中事务。朕的心思,你应当明白。”司徒烈又道。
“大单于运筹帷幄,儿臣岂会不懂。”司徒夜答得平静,司徒风仗着司徒烈对叶凝霜的深情厚义,不管犯了怎样的错,司徒烈总会网开一面,这次也不例外。
好在司徒烈并非昏庸之君,知晓司徒风并非治国之良主,虽护着他,但关乎国运之事,他断不会授权于司徒风。
司徒烈叹了一口气:““朕知你忍得辛苦。可将来有一天你作了父亲,多少也能体会朕如今的心思。”
司徒夜默然。司徒风居然敢拿小七当棋子,这笔账他得好好记下,不会这么算了!若不加以惩戒,不过是助长了他的气焰!不过是纵容他的恶!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他司徒夜岂能任由自己的爱妻被他人当作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