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草原法则

当那架被大乾人视作耻辱，却被蛮族人视作长生天恩赐的浮屠炮炸开的时候，蛮族这一路胜利积累的必胜之心同样被瞬间击碎了。

所以当城门忽然洞开，正在攻城的蛮族第一反应不是蜂拥入内，而是转身就跑。

禄山忽而都两部人马一触即溃。

这样的形式逆转，是所有人没料到的，所以突支邪部的前锋也瞬间就被两部的溃兵冲散，然后又裹挟着后方各部的兵马迅速崩溃。

所有人都目瞪口的看着这一切，一时间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赤哈部众人因为之前驻军在侧翼，此时反而受到的冲击较小。

但是看到主战场上到处都是溃逃的士卒，但凡有人想要组织反抗，或者立刻就被追击的上林卫重点照顾，或者立刻就被城头上飞出的巨龙重点照顾。

所有的反抗都被迅速瓦解。

所有人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溃逃。

赤哈也很快加入了溃逃的行列。

那些追击的乾人并没有因为那位李总管给他传过信件而网开一面。

他也尝试着想要勉力一战，但结果他发现，即使没有那城头上恐怖的巨弩，他手下的部曲也根本无法与这些追击的乾人士卒对抗。

这些乾人士卒的战法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以往的乾人军队，就算结成战阵时战力再强，但只要脱离了战阵，失去了主将的率领，立刻就会变得任由蛮族勇士宰割。

所以以往蛮族大军就算失败了，只要逃出一段距离，也迅速就能脱离追击。

然后趁着对方阵型混乱，迅速的杀个回马枪，几次之后乾人根本就不敢再追了。

某种程度上蛮族简直是立于不败之地，最多就是逃的更远一点而已。

但这一次根本不一样了。

这些乾人的士卒，就算只有一伍一什的人聚在一起依然强的离谱。

根本不惧阵型散乱，有几次这些乾人都故意装作一副阵型乱了的样子，故意引他们回头，但结果他们一回头，对方的阵型几乎眨眼就恢复了。

甚至单人独骑，这些士卒居然能和他们蛮族勇士相斗而优胜一筹。

这简直是在作弊。

他们能做的就只能一直逃，一直逃。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跑得慢的同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斩杀。

这样一败，就直接败出了一两百里，最后没办法只好一头扎进了雁山的一个支脉。

赤哈部这才终于脱离了乾人的追击。

转头一看身边却发现只剩下了不到数百人，主力大军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而且一个个都是丢盔弃甲狼狈无比。

他望了望四周，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这是在什么位置，于是问心腹从人。

可是从人却也一样满脸迷糊的摇头。

又走了半个月，他们才终于走出了这座雁山支脉。

一问才知道原来自己居然已经走出了梧州，来到了雁北州。

雁北顾名思义就是雁山以北，和雁南相对。

但要是认真说起来，其实雁北州应该属于雁山东北。

真正的雁山以北应该是梧州。

“这么说来，我们居然糊里糊涂脱离了梧州，也脱离了乾人的包围？”

众人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感觉难过，只是觉得有些恍惚。

转头再看身边，已经只剩下不到百人了，而且大部分都没有坐骑。

如此狼狈情景，赤哈不由得一声叹息。

旁边有心腹不知从哪给他弄了一个荷叶碗的水来，一边送到他面前，一面安慰道：“台吉不要难过，诸夏人有句话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此番吾等虽然九死一生，但却能阴差阳错的脱离了乾狗的包围，再去两百里就是草原了，这不正是长生天的福佑吗？”

另一名心腹也道：“不错。

台吉，眼下不是长吁短叹的时候，这一次我们虽然损失不小。

但是我们赤哈部留守的男子，整顿整顿，依然还能有数千控弦之士，根基还在。

乾狗的仇以后再报就是了！”

赤哈点了点头，一口气将水喝完，抹了抹嘴巴。

但他心里突然想到了李逸给他的那封书信。

当时他没当一回事，但现在那封书信中的内容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就钻入了他的脑子当中。

口中却道：“吾不是在为眼前叹息，只是担心不知道我父汗和大军怎么样了，还有其他各部情况如何。

那些勇士不知道有多少还能活着回到草原。

如果这一次损失太重，只怕今年冬天各部族又要又不知多少孤儿和寡妇要活活冻饿而死。”

他这一说，众人也都沉默了。

蛮族为什么总是要劫掠，还不是因为草原的生活太苦了。

尤其是遇到灾害的年景，那么除了劫掠便只有饿死，既然如此那么自然只能选择劫掠。

当草原各族弱小的时候，他们就只能互相劫掠。

然后杀光对方的成年男人，抢走对方的畜生和妇女孩子。

一旦强大了。

又恰好赶上诸夏王朝虚弱的时候，那么自然就选择劫掠诸夏王朝最好了。

不过劫掠也总是有风险的。

抢劫成功了，一个冬天便衣食无忧了。

但要是失败了，那么就只能饿肚子。

如果在抢劫的过程中，成年男子死的太多了。

那么他的女人和孩子，要么就只能归了别人，要么就也要在冬天死去！

长生天的慈悲并不普照所有人，尤其是不会怜悯弱者。

更重要的是，蛮族这些年强大了，成了草原的主人。

那些其他各族，要把就变成了蛮族的一部分，要么就逃到了草原的边缘角落，甚至大漠深处。

这一次蛮族损失要是太重，那些逃走的狼群，只怕也不会放过重新杀回来的机会。

一群人正说着，忽然听见远处有马蹄声响。

抬眼一望，果然就见几名骑士正朝他们这边不紧不慢的走来。

马上之人全都一身玄色箭袖猎装，绣着鱼龙海潮。

赤哈等人一看见这些人都是脸色一变，马上或者弯弓搭箭，或者抽刀出鞘。

来人见他们如此，却不慌，反而只是一笑，不紧不慢的道：“赤哈台吉稍安勿躁，莫非不认得本官了吗？”